《《浮世珍馐馆》作者:西瓜珍宝珠》第37/109页


  店里好些男人,瞧这妇人就是个老实的,怎么会往里挤。
  妇人张了张口,结结巴巴地说:“那,那我回去拿。”
  “罢了罢了,家住哪?”
  “花市边上。”
  “行吧,你先从我这端了碗,吃完涮好了给我拿回来。”
  妇人连忙道谢,幸好头回出来碰上的是蓉娘,见她这样好说话,妇人心里也踏实了些,有兴致转脸看了看对面的小酒馆,又瞧瞧边上卖油旋的小馆子。
  油旋和羊汤其实再搭配不过了,每日总有大半的油旋是喝羊汤的客人买去的。
  “素油旋再来六个诶。”蓉娘探出身子叫道:“忙着呢,送一送。”
  不一会儿,油旋店里就出来人了,妇人正要伸手去端羊杂碎,就见个纤巧轻灵的姑娘掂着一个盛着油旋的小笸箩走了出来。
  两人一对上眼,释月微微一挑眉,有些讶异地道:“乔婶子?”
  这称呼简直如一个巴掌扇在妇人脸上,释月就听‘咔啦’一声,羊杂碎浇了满地,碗也给砸掉了。
  乔婶子转身就跑,蓉娘虽说是拿了四个子,可折了一个碗啊,跳着脚喊她,她都不回头,往弄堂里一钻,人影都不见一个。
  “不是,这谁啊!闹得什么事儿!”蓉娘拿过释月手里的油旋,也顾不得一个碗,得先招呼客人去。
  等这一阵忙过去,蓉娘扭扭哒哒的走过来问起乔婶子。
  释月也不明白乔婶子作甚那么大反应,就提了提从前与她在鸭子河泺做邻居的事。
  “你说她男人死了?”蓉娘没骨头似得倚在桌上,伸手想去摸桌上那一碟菱形嵌核桃的小糕点。
  手还没摸到,就觉后脖颈戳着一根银针。
  “小气,我,我不吃了还不行吗?!别叫人瞧见!”见银针收回去了,蓉娘垮了个脸,道:“真想瞧瞧你本体什么样,我要成天像你这么吃,该跑不动了。”
  “其实本体同你有些像,不过比你好看太多了。”释月故意拈起一块酥皮刷蜜夹果干核桃碎的点心,一口吃了。
  蓉娘知道释月的厉害,又同个小孩一样,喜好难测,不敢过分挑衅了,只道:“方公子也太能,这点心瞧着焦黄油亮就是好吃,可我也没见过呐。”
  “胡人点心。”释月说着又吃一块。
  她平日里也不这么抠搜,约莫是这吃食实在好吃又不怎么好做,蓉娘只能沾光闻闻那股焦甜焦甜的乳香,她忙又说起乔婶子的事,分散一下注意力,“可那妇人刚说是替家里男子买羊杂碎回去。”
  “噢,那就是改嫁了呗。”释月想着,难怪从鸭子河泺出来了。
  “伤心地,不想待着也正常。”蓉娘看了释月一眼,道:“乔是她男人的姓吧?你叫她乔婶子,难怪她那么大的反应,约莫也觉得没守住贞洁,没脸了。”
  释月诧异地看向蓉娘,“你居然还说贞洁这玩意。”
  “啊呸!我是说她,人跟妖精怎么一样?”蓉娘扬起一双妖妖调调的眼,又瞧着释月吃得一鼓一鼓的腮帮子,便挨得近了,冲着她耳朵吐气,又声色酥软地道:“咱们可是会顶顶会享,哎呦!”
  蓉娘正发.浪呢,就觉后脖领子一紧,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被方稷玄提溜起来,扔出了外头。
  蛐蛐儿正抹桌子呢,看见这一幕顿时大笑起来。
  “你做什么把蓉娘扔出去?”释月不解地仰脸瞧方稷玄,嘴角边挨他指腹蹭了一下,抹掉一点酥皮碎。
  “你瞧不出这狐妖在撩拨你吗?”方稷玄实在也有些摸不透释月的脾性,说上一句不顺耳的就要揍他,可那狐狸舌头都快舔上耳朵了,她倒不动弹了!
  “她修的是合欢术,男身女体随意采补,总是这个样。”释月不以为意,对于方稷玄的举措还有些困惑,“初来的时候,她不是还撩拨你吗?你还给人家吓出原型了。”
  娇美娘惊呼一声,在一串黄扑扑的屁里变成一只肥呼呼的厚毛狐狸,还瘫在地上装死,方稷玄一拂袖扇掉臭气,简直无语得不行。
  碍于李越刚叫人修了栓春台的户籍,蓉娘也借了个早死姑娘的壳子被写上了,贸贸然烤了这野狐狸,到时候惹人来查,反而啰嗦!
  蓉娘怕释月、方稷玄,可不怕蛐蛐儿,瞧着夜市快散了,街面上行人也稀,突然就朝她走去。
  蛐蛐儿抹完桌子正在扫地,忽然见蓉娘大步冲了过来,步子没有平日的妖媚,反而大步流星有些潇洒,正莫名着,就见她已经逼到了自己眼前,手腕被她一捏,痛得蛐蛐儿眼泪都出来了。
  “小东西,别真以为我有这么好脾气,真把我惹恼了,都不够我一口吞的!”她的声音也不似平日里掐得软骚,而是有些发哑。
  蛐蛐儿紧张得都没进气了,攥着扫把闭着眼,好半晌没听见声了才敢睁开眼,就瞧见那绯红的衣袖在门边一晃,两块门板子哐哐就给砸上了。
  ‘脑壳有毛病,阴一阵阳一阵!力气怎么那么大啊!’
  她小声嘀咕着收回视线,只好又拧了帕子给秦三擦脸,“爹,爹,醒醒,上门板了。”
  喊了几声,打搅了秦三醉梦中的奢靡淫乐,他一个翻身,倒是准确的一巴掌挥在蛐蛐儿脸上。
  蛐蛐儿天生骨架子单薄,被一巴掌挥到地上,滴滴鼻血落在砖地上,她用掌心去擦,血在脏兮兮的砖地上糊开,看不出来了。
  她用袖子擦擦脸上的血,抱着门板自己去上了。
  一样大的门面,酒馆门板细窄,共有八副,不似羊汤和油旋铺子那样是两副大板子。
  这也好,搬上搬下是累一些,但蛐蛐儿能搬得动,等最后一副门板卡上的时候,屋里暗了许多。
  酒铺后头没带院子,只绕了一条小渠,月光隔着渠,没照进屋里来,柜台上油灯光芒如豆,在秦三粗重如畜的呼噜声中闪闪烁烁的。
  “哼。”蛐蛐儿在黑暗中短促而奇怪地笑了一声,“爹,不用你,我也行。”


第30章 烙菜馍
  ◎焦黄薄韧的面皮夹着菜馅,干干爽爽的一股粮食菜香,热烘烘的,也足够好◎
  四个子的羊杂碎喂了街这事, 乔金粟不知道。
  她只瞧见张巷边怒冲冲地进屋来要洗脚,见乔金粟、乔银豆占了他的床,又是一通骂。
  乔金粟一句话也不说, 任由他骂, 只有院里拴吊着的黑豹狂吠了几声, 她娘赶紧着把乔银豆抱到屏风后头去,乔金粟藏在门边, 冲黑豹比了个‘嘘’的动作。
  当初离家时, 张巷边就不想带上黑豹, 路上也好几次想吃了它打牙祭的,她娘说黑豹聪明,能看家护院, 这才保下了。
  乔金粟见黑豹沉默下来, 趴在砖地上不出声了, 也缩回脑袋, 爬上那两副板子拼成的床上去,轻轻地搂着妹妹, 拍着她, 在醉汉的抱怨谩骂声中, 给她讲起无数个诞生在北江冬夜里的故事。
  不知过了多久,张巷边终于是睡着了, 乔金粟探出脑袋,就见她娘正替昏睡过去的张巷边擦脚, 见乔金粟望过来, 柔声说:“快睡吧。”
  她笑了一笑, 似乎一点都不勉强, 眼睛还亮亮闪闪的, 乔金粟知道这是眼泪。
  乔金粟躺下来,乔银豆立刻依偎过来,将两人之间的空隙填满。
  模模糊糊,那发烫的小手还在乔金粟脸颊上摸一摸,“姐姐,别哭。”
  这一夜梦境断断续续,醒时乔金粟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梦,只依稀记得梦见了鸭子河泺。
  张巷边昨夜好睡,眼下已经醒了,正在与她娘说话。
  “这栓春台啊,我瞧了一溜,就数枣子的买卖有的做。”
  “枣子?枣哪没有啊。”鸭子河泺也有枣。
  “嘁,你是没吃过栓春台的枣,又大又甜,核还细小,不用晒就是红彤彤的。”
  “真的呀?”
  女子好奇又柔软的语气对于男子而言大约很受用,张巷边顿了一顿,道:“傻脑壳,笨舌头,就没吃过什么好的!这时候没有鲜枣,我今儿回来买些酒枣给你吃。”
  说起来,张巷边是很勤快的,但他的勤快不在田头,也不在锯刨,而是热络地往人堆里凑,他总能从其中找到可以撬出银子的缝隙。
  从鸭子河泺带回来的皮张应该是替张巷边挣了不少,木耳干菇也找了几间铺子,磨了好几天的价钱,叫他们都收了去。
  不过腊鹿腿一类的东西不怎么好卖,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吃口,贱价卖了张巷边还舍不得,索性瞅准了人一送,买些人情消息,倒显出腊鹿腿的稀罕来。
  张巷边收拾收拾就起身出去了,又扔出来几个子,道:“我出去吃,你同俩丫头自己买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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