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珍馐馆》作者:西瓜珍宝珠》第41/109页


  场外许多姑娘都掩着一张通红的面庞瞧着,乔金粟看了一会,扯了扯释月的一角,有满心的激动倾慕急于诉说。
  可释月却毫无反应,乔金粟仰起脸,就见她搭着下巴凝眉思索,神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乔金粟问,“舒公子打得不好吗?”
  “他有打吗?就算会飞,演武场上没有拳拳到肉,算个什么?更何况他这身法,也不是日日踏梅花桩,纵跃横跳苦练出来的,同凡人一起比试,不公平。”
  “凡人?”乔金粟听得半懂不懂,十分困惑。
  释月总不能直接说这舒公子用的不是体术,而是灵力操控,不知是得了修仙法门的人,还是化成人形的妖物。
  她一时间居然看不出来。
  如蓉娘这般的妖精,再怎么妖娆地倚门揽客,口吐人言,巧笑嫣嫣,用布衣绸衫覆体,用香料粉饵遮味,可释月一眼就能看见她满口尖尖的利齿和那两条粗壮摇摆着的长尾。
  栓春台很多妖物。
  释月一斜眼,看向卖甑糕狗獾精一家子,穿着白衫黑裤,圆头圆脑笑眯眯的,还真是应了‘人模狗样’这话。
  她一眯眼,就能瞧出他们的本体,虚虚如附影,小小一只毛乎乎的,拱鼻似猪,有一道白痕从鼻延伸至背,若是在月下,直接能将他们照回原形。
  再看舒君誉,的确是人。
  ‘难道有仙缘,习了些灵术?’释月也不肯定。
  在她往空中投掷玉骨时,舒君誉的对手一拳头挥出去,他侧身一避,人家倒栽出去,算是他胜。
  可演武场上的将领显然更加务实,只取了头两名做个百夫长,舒君誉并未得个一官半职的。
  乔金粟有些替他可惜,又是一出神的功夫,释月已经从人家墙头跳出去了,跟黑豹一人一狗正在下头看着她。
  “跳下来。”释月轻描淡写地说。
  乔金粟睁大了眼,就听这屋主人住着拐杖骂骂咧咧的从里边出来,“谁家的混小子!?踩烂了我的瓦,要你好看!”
  乔金粟捂住嘴不敢出声,把心一横,闭上眼跳了下去。
  释月稳稳地接着她,扔了枚铜子买了两个桃扔进屋里去,叫道:“别骂了,气死不值当,赔你桃吃。”
  叫骂声追在身后,乔金粟被她牵着在大街小巷没有规矩的乱跑了一阵,等老头进屋去了,又偷偷绕回来买甑糕。
  端午将至,栓春台一带有用油饼抹甑糕的吃法,所以不只狗獾精一家买卖好,只要是卖甑糕的,摊子前头都叫人围得水泄不通。
  甑糕这种吃食越新鲜出炉越热气蒸腾越是好吃,热气把各种食材的按揉在一起,一铲勺下去,红枣、红豆、米糕一层又一层,米香枣甜交融,乔金粟大大的咬了一口,只觉绵软黏甜。
  释月在每个甑糕摊都买了一块,说要尝尝谁家是最好的。
  乔金粟搂着一股豆香米香枣子香回去,在那一盏茶的功夫里,恍惚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小孩。
  “绣花架子一个,要是给他个一官半职的,敌军一刀劈过来,他一闪,又一躲,又一闪,”张巷边听了释月的转述,一边吃着乔金粟带来的甑糕,一边夸张地耸着肩膀后退,模仿着舒君誉的样子,欠抽极了,“那士气不全都散完了?”
  乔金粟那日见了舒君誉,听他一步一诗,心里很有几分朦胧好感,见张巷边如此丑化舒君誉,心中暗恼,跳起来要夺回那块分给他的甑糕。
  张巷边绕着屋子逗她,没个爹样,倒也挺好。
  甑糕摊了一桌子,有豆多枣多的,有枣多豆少的,有不用红小豆用红芸豆的,有不用糯米用黄米的,还有用了红枣再添蜜枣的,总之是一样吃食百样做法。
  释月戳戳方稷玄,方稷玄头都没回,就把手上的黄米甑糕递过去,软黏黏甜亮亮的都要淌出来了。
  释月大咬一口,觉得比糯米劲道些,使的豆子是蜜豆,渍过的,更结实甜蜜,不似别家豆子软绵成沙,吃相粗犷些就容易忽略了。
  “吃我这个。”释月又把自己手头的甑糕递过来,方稷玄搭着她的手腕咬了一口,尝出这块甑糕只用大枣不用蜜枣,甜得适中舒服,回味甚至有一丝枣酸不腻,而且芸豆绵烂,米软而不糊嘴。
  “还是你舌头最灵,这几家都好吃,但日后若是再买,我选这家。”
  方稷玄轻轻点了点释月还没收回去的手腕,见她弯眸一笑,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算是她头一回把到嘴的吃食送到他嘴里。
  当然了,酸倒牙的杏子和不甜的香瓜除外。


第33章 花精和陶盆精
  ◎“有啊,卖羊汤的蓉娘是狐狸精,卖酒的蛐蛐儿就是蛐蛐精。”◎
  在陌生的地方发现了旧相识, 这让乔金粟一下就活泼了起来,不再似之前那么沉郁了。
  张巷边赁的院子同油旋铺子很近,乔金粟又长了几岁, 早早地懂事稳重起来, 于娘子便也放心她带着乔银豆常往释月那去, 只是每回都要叮嘱她,不要总白吃人家的东西, 眼里也要有活计, 帮着送个油旋什么的。
  金粟银豆生性乖巧, 而且两孩子同释月一起待惯了,晓得分寸进退,平日里不是一起窝在柜台后边玩玉骨豆包, 就是挂在榆树槐树上学猫叫, 有时候也跟着释月一起逛花市。
  释月从不买鸟鱼虫, 只在牡丹盛花期的时候买了三盆回去。
  一盆叫蓝田玉, 碧青色单瓣托着金灿的花蕊,看起来典雅清贵极了。
  一盆叫粉笑靥, 重瓣的淡粉花朵, 漂亮得乔金粟都想象不出来了。
  还有一盆叫做贵墨玉了, 黑红带紫,花瓣繁复微皱, 乔金粟不好说像一大朵泡开的银耳,但真得很贵气惊艳。
  这三盆花都是花市上的尖货, 店家育出来可不是给庶民的, 他自有门路可卖, 压根就没想着在花市上能卖出去, 这几盆留下来为得是留种, 也是给自己赏玩的。
  不过释月一锭锭的砸银子,谁也架不住这个,她带了三盆花走,留下个败家的名声。
  牡丹花期不长,花市上如今摆着的都是芍药了,但释月院里的这三盆花还是盛放着,香气馥郁。
  乔金粟看看花,又看看释月,忽得问:“释娘子,你是花精吗?”
  “是啊。”释月随口道。
  乔金粟顿时信以为真,又问:“那方郎君是什么?”
  释月想了想,道:“他就是个陶盆精。”
  “噢,难怪你们总在一块了。”乔金粟坦然接受,又小小声问:“这里还有没有别的妖精。”
  “有啊,卖羊汤的蓉娘是狐狸精,卖酒的蛐蛐儿就是蛐蛐精。”释月继续半真半假地说。
  乔金粟老成地叹口气,道:“你又逗我。”
  “前面的话都信了,怎么到这就不信了?”释月不解。
  “狐狸精是骂人的,不能说蓉姨是狐狸精呢。她挺好的,留骨头给黑豹啃呢。而且蛐蛐命那么短,怎么修成精怪呐?但凡她要是成精怪了,怎么还那么没本事,成天挨她爹的打?”
  乔金粟看着拿着树枝在地上瞎划拉的乔银豆,声音变小了一些,“张叔都没打过我和妹妹呢。”
  “张巷边待你们还好?”释月问。
  “不算差。”乔金粟很谨慎地回答,又很快说了一句,“但他不是我爹。”
  这话不是说给释月听的,是说给乔金粟自己听的。
  人的情感真繁复啊,绕得释月发昏。
  乔金粟走到乔银豆身边,握住她的手,姐妹俩一起地上写了个‘乔’字。
  这个姓是蠹老头教给她们的,释月常去租书铺里找书消磨时光,俩丫头也跟着去。
  乔金粟若是个男孩,家境过得去些,父母又有意栽培的话,该是开蒙上学堂的年纪了,但谁也没往那处想过,这里就没有给女孩的学堂。
  蠹老头起初是觉得有趣,教了乔金粟几个字,她全记住了,不知回家练了多久,再来的时候几个字已经写得规规整整,有模有样了,带给蠹老头不少为人师表的成就感,于是就每日七八个字的这样教下去了。
  反正他们一个是糟老头,一个是小丫头,窝在书铺里自娱自乐,也没人闲得发慌跑来指摘。
  花市上的买卖总是不咸不淡的,毕竟不是家常所需。
  只这一日,那文房四宝铺和花铺却热闹起来,拉着成车的纸和好些摇曳的花随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去了,回来时说是李应茹要在城中茶轩办诗会,所以采买了许多宣纸笔墨,又买了鲜花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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