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烬》作者:远瞳》第272/710页
他只是随意问了一句,却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
踩雪声从旁边传了过来,爱丽丝有些惊奇地看着自称“安妮·巴贝利”的小姑娘,又扭头看向邓肯:“啊,我记得巴贝利这个姓氏,这不是……”
邓肯慢慢弯下了腰,让自己的目光与那女孩平齐,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温和一点:“你姓巴贝利?”
似乎是因为气氛突然发生了变化,安妮显得有点紧张,她往老看守身后缩了缩:“是,是啊。”
“克里斯托·巴贝利船长,跟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爸。”安妮小声地说道,接着下意识地抓了抓老看守的衣服,抬头看着老人,似乎是想要求助。
然而老人没什么反应,他只是面露惊愕,似乎想到了什么,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邓肯,同时又惊疑不定地看向了那位带着面纱、金发披肩的年轻女性。
“你是克里斯托船长的女儿——你和你母亲住在壁炉大街?”邓肯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又问了一句。
安妮慌忙点了点头,接着似乎反应过来:“你……认识我爸爸?”
“……见过,虽然不算太熟,”邓肯轻声说道,“他托我看望你和你的母亲,我还没来得及去找你们,没想到在这里碰面了。”
安妮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一旁的老看守同样如此。
“我爸爸他……”安妮张了张嘴,却半天没想到该说些什么,拼命组织了半天语言之后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真的已经死了……对吗?”
邓肯轻轻点了点头。
“那……那他还会被送到这里吗?”安妮又慌忙问道,“大人们说,信仰死亡之神的人,死后灵魂都会回到巴托克的墓园里,然后被接引到那扇大门前,看守爷爷告诉我,这座墓园就是……”
安妮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小了。
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已经不再相信老人曾告诉自己的那番话。
她今年已经十二岁了。
邓肯突然伸出手,揉了揉安妮的脑袋——厚厚的毛线帽子上,一点还未融化的雪花掉落下来,与积雪混在一起。
“克里斯托船长是个了不起的人,非常了不起——他现在已经到了巴托克的国度里,在那里好好休息了。”
安妮抬起头,眨了眨眼睛。
她还不是很能理解邓肯这番话意味着什么——她甚至不理解眼前这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是怎样的存在。
但她身旁的墓园看守却猛然反应过来。
老人突然按住了安妮的肩膀,让这孩子不要继续说话,随后他抬起头,直视着邓肯的眼睛:“您所说的……是真实的情况?”
“……我认为是,”邓肯想了想,他并不清楚所谓死神巴托克的那扇大门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人类死亡之后到底会经历什么,但在一个孩子面前,他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这也是他衷心希望之事,“我亲自送他离去的。”
老看守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他很快便掩盖住了表情的变化。
“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邓肯说道,他看了看仍有些搞不清状况的安妮,又看向墓园的看守,“虽然还有不少话想说,但我要忙的事还很多,有机会再见面吧。
“另外,别忘了那封信。”
老看守眨了下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只看到眼前幽绿火焰一闪而没。
第三百三十九章 阿加莎的调查
那造访者离开了,如来时一样突然。
墓园的老看守有些发愣,他看着那道火焰消散的方向,脑海中却还残留着刚才短暂的交谈中对方所透露的诸多信息,直到旁边的安妮抓了抓他的衣袖,老人才突然惊醒过来。
他低下头,看到安妮正有些不安地看着自己,女孩眼睛里除了无措,还有紧张与困惑。
或许她已经能懂得生离死别,却还不能完全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看守弯着腰,老迈僵硬的关节在这寒冬中略显刺痛,他伸出手,拍了拍安妮肩膀上的雪花:“安妮,别怕,没有坏事发生。”
“看守爷爷……”女孩嘴唇翕动着,她在尽可能组织词汇,却根本不知道该从何问起,“刚才那个人……”
“不要多问,不要多想,就像课本上讲的那样,不要窥探那些不对凡人开放的知识——你只要知道,那是一位访客,祂对你没有恶意,现在祂离开了,你与祂的联系便到此为止。”
“那我爸爸……”
“你父亲可能做了很伟大的事情——超乎我们所有人想象,”老看守轻声说道,伸手按了按女孩的头发,“安妮,不用担心了,他已经不再在海上漂泊,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回去告诉你母亲吧,她等这个消息已经很久了。”
安妮抿了抿嘴唇,迟疑了很久之后才小声确认着:“这次,是真的?”
“是真的,”老看守笑了起来,“你已经不是六岁的孩子了。”
安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随后向墓园的老看守道了别,她转过身,走向那条通往街区的小路,沿着还没有冻成冰的车辙印,慢慢走向回家的方向,慢慢融入那城市银装素裹的背景里。
墓园入口前,老看守朝着小路的方向看了许久,知道安妮的身影消失在路口,他才轻轻舒了口气。
那孩子这次没有摔倒。
随后他抬起手,轻轻按了按口袋里的东西——一份仿佛蕴藏着无数秘密的信函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来自不可名状的造访者,看似普通的材质里也可能承载着难以想象的知识和奥秘,这封信……到底意味着什么?
老看守的眼神渐渐严肃起来,他转身返回墓园,同时向身后挥了挥手,那扇沉重的铁艺栅栏大门随之吱吱嘎嘎地闭合。
今日墓园不会再开放了。
……
阿加莎表情严肃地看着地上那些四分五裂的碎片,巷口不停吹来的冷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冷气不住地向衣物和绷带的缝隙里钻着,那渗骨的冷气里,仿佛还凝固着两个湮灭教徒临终时的恐惧绝望。
几名黑衣守卫者正在附近忙碌,之前来到这里处理现场的小队已经封锁了小巷的出入口,附近的几条巷子里也有人员在调查线索——取证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但阿加莎心中的困惑至今没有减弱。
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会把人变成瓷娃娃一样的碎片?
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种已知的神术或异端法术能产生这种效果,就连幽邃恶魔所使用的那花样繁多的魔咒,也没有这种古怪的现象。
年轻的守门人抬起手杖,用锡制的杖端拨弄了一下其中一块碎片,那仿佛陶瓷般的苍白碎块在地上翻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它翻转过来,呈现出的是大约小半张脸孔,包括嘴唇、鼻梁和一只眼睛。
哪怕残缺不全,它也清晰地凝固着邪教徒临终之刻的恐惧神色。
以及……一丝诡异的笑容?
阿加莎皱了皱眉,她能看出那陶瓷碎片上的嘴唇呈现出了一丝可疑的弧度,就好像一个安心恬淡的笑容刚要浮现出来便被凝固住了——而这细微弧度和那只眼睛里充斥的恐惧同时出现在一张脸孔上,反而显得愈加诡异惊悚。
沉吟片刻,她摇了摇头,又走向小巷深处的另一处“现场”。
一堆差不多烧成焦炭的残骸堆积在巷子里,残骸周围还能看到剧烈战斗以及爆炸残留的痕迹,波及范围很大,但战斗的过程显然是压倒性的——同时,也是和巷口那堆碎片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
一名检查现场的牧师从那堆残骸旁起身,一边摘下手套一边对阿加莎点点头:“一个完成深度纯化的湮灭神官,从血肉畸变程度看,实力不弱,理论上即便是遇上一个满编的十二人守卫者小队,也是有可能反杀突围的,却被迅速解决了——而且几乎看不到反击的痕迹。”
阿加莎微微皱眉:“能看出他的对手是什么来路吗?”
牧师摇了摇头:“最简单粗暴的进攻方式,纯粹的武力,这反而很难判断另一方的身份,不过在这附近我们发现了一些水汽异常凝结的痕迹,这可能是唯一的线索。”
“水汽凝结……就这么点痕迹么,”阿加莎轻声说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巷口的方向,“两种截然不同的战斗风格啊。”
“是的,一个简单粗暴,一个诡异危险,共通点是都很强大——神官级别的异端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牧师点头说道,“唯一的好消息是,他们显然是湮灭教派的敌人。”
“敌人的敌人,也不一定就是我们的朋友,”阿加莎摇了摇头,“更何况他们明显有隐匿行动的倾向——不愿露面,这本身就很值得警惕了。”
说到这她顿了顿,又询问道:“周边居民的调查情况呢?”
“附近居民有听到战斗的动静,但大多不敢窥探,只能从他们口中判断出战斗发生的时间和持续时间——大约发生在凌晨一点之后,持续时间可能还不到三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