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余烬》作者:远瞳》第319/710页
“哦。”妮娜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了刚看到一半的书,起身拉住了还在紧张的雪莉,俩人牵着手走向二楼。
邓肯看着两个女孩子消失在楼梯上,这才转过视线,对凡娜点点头:“明天你和莫里斯去一趟上城区,看看大教堂那边有没有什么气氛上的变化,如果可能的话,打探一下市政厅的反应――事情发展到今天,寒霜市政厅那边的存在感始终十分低下,我很好奇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好的,”凡娜点了点头,接着又有点好奇,“那您呢?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我准备再去一趟第二水路,和爱丽丝一起过去,”邓肯随口说道,“我们去看看当时乌鸦出事的那条走廊――既然现在推测存在一个‘镜像寒霜’,而当时乌鸦又极有可能曾误入那里,或许我们能从那条走廊里找到什么新的线索。”
说到这,他突然反应过来:“说起来,爱丽丝还在厨房里收拾吗?”
“好像是,”莫里斯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回头,“她确实是在厨房耽搁太久了……不会是脑袋掉在哪个角落卡住拿不出来了吧?”
“真不让人省心……我过去看看吧。”邓肯无奈地叹了口气,便起身离开沙发来到了厨房。
刚一到厨房,他便看到了正站在水池旁边的哥特人偶――她倒是没有像莫里斯猜的那样弄掉了脑袋,却在以一个怪异的角度仰起头,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的一角。
大概是太过投入,爱丽丝没有听到邓肯的脚步声,她只是愣愣地看着那个什么都没有的方向,然后伸出正拿着切菜刀的手在空气中拨弄着,随后又换了个方向,继续在空气中拨弄着――就像是想抓到一只看不见的苍蝇。
哥特人偶在厨房里表情呆滞地举着菜刀切割空气,这场景实在过于诡异,仿佛下一秒这人偶脑袋上就会冒出一根能拉满屏幕的血条,顺便周围还会响起一个管风琴风格的bgm――邓肯见状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在干什么?”
“哇!”
爱丽丝瞬间一惊,下意识地伸手就要去扶自己的脑袋――但她却忘了自己手上还拿着一把尖刀,于是下一秒,只听得“噗”的一声,她就一刀戳在了自己的脑门上。
“嘎巴”一声,那脑袋就都被她自己戳下来了。
尽管平常看多了这个人偶惊悚又不靠谱的模样,这一刻邓肯还是看傻了眼,他赶紧上前一步扶住了爱丽丝摇摇欲坠的身体,紧接着便看到后者手忙脚乱地挥舞起了胳膊――那把尖尖的菜刀还被她抓在手里,刀尖上戳着她自己的脑袋,足足挥舞了好几下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赶紧用左手抱住自己的头,右手使劲把菜刀从脑门上拔了下来。
随后这人偶摸索着把菜刀往旁边一扔,轻车熟路地捧着自己的头颅往脖子上一按,“啵儿”的一声之后,物归原处。
“您吓我一跳!”爱丽丝转过头,有点委屈地看着邓肯,不过很快她的目光便被邓肯胳膊上的东西吸引了,“……船长,这把刀有点眼熟哎。”
邓肯面无表情(有也被绷带挡住了)地握住胳膊上的菜刀刀柄,顺手把它拔下来扔到一旁:“废话,这是你刚才插我身上的。”
“……对不起!”人偶顿时惊呼,慌慌张张地上前查看情况,“您没事吧?要不要包扎一下?”
“不必,反正本来就是一具尸体。”邓肯嘴角抽了一下,目光却不由得落在爱丽丝额头。
人偶小姐脑门上刚才被她自己戳了一刀,留下了一道巨大的伤口,但此时此刻,那道伤口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伤口中没有血液,只有温润如玉的切面,而短短几个呼吸之后,那里便复原如初了。
爱丽丝被邓肯的目光弄的有点别扭,下意识摸了摸脸:“您为什么一直看着我……”
“……你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邓肯皱了皱眉,伸手碰了碰刚才爱丽丝受伤的地方,传来的却是和肌肤类似,却又冰凉且缺乏生机的触感,“你脑袋上刚才开了个洞,你知道吗?”
爱丽丝怔了一下,抬手摸摸脑门,愣头愣脑地回答:“长好了。”
“我当然知道长好了!”
“……不明白,”爱丽丝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材质做的啊……但好像不是木头或者陶瓷……”
邓肯憋了两秒钟,扯扯嘴角:“我就不该指望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答案――算了,不说这些了,你刚才在干什么?为什么盯着天花板发呆?”
“有线,”爱丽丝老老实实地回答着,“刚才突然冒出来一些线――但现在又突然不见了。”
邓肯的表情瞬间有了变化:“线?!”
爱丽丝能看到特殊的“线”,而这些线,代表着“人”!
“对啊,”爱丽丝点了点头,一脸认真,“我也好奇为什么会有线冒出来,这里又没有别人……不过我记得您教导的事情,不能随便去抓别人的‘线’,所以刚才是用菜刀拨弄的……”
邓肯并没有在意这人偶后半句话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了爱丽丝提到的、那些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线”上。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厨房,在这里寻找着一切可能跟“镜像”建立联系的东西。
窗户上的玻璃,水池中的积水,菜刀的刀刃――这些似乎都可以用来跟镜像空间建立联系,然而它们都没有呈现出异状。
可邓肯相信爱丽丝,她不会说谎。
就在刚才的某个时刻,镜像寒霜与这里的现实发生了交错――或许只是非常非常微弱且短暂的交错,却足以让人偶捕捉到从那边“飘”过来的线。
第三百九十七章 市政厅
下雪了。
晴朗的好天气似乎根本没有持续多久,又一场降雪便造访了寒霜,从早上开始,阴沉沉的云就好像铅块一样积压在城邦上空,无序的冷风一刻不停地吹过街道,而在时间临近中午的时候,雪花便开始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从上城区到下城区,从每一座高塔到每一处陋巷,整座城邦都被笼罩在朦胧的、纷纷扬扬的雪花中。
突如其来的降雪让街道上显得安静了不少。
蒸汽车刹停的响声打破了雪中街道上的宁静,一辆深灰色的车子停在了市政厅的大门口,车门打开,一袭黑衣的阿加莎从车上下来,走向面前那座高大庄严的、以浅灰色为主色调的大型建筑。
她抬起头,看着市政厅高耸的主楼――这座从王权时代传承下来的古典建筑物仍然保有着上个时代的威严气度,其高耸的立柱、拱门与连续起伏的屋顶结构不管什么时候看上去都气势十足,尽管它的名字从“凛冬王庭”变成了如今的“市政厅”,但它在城邦中的地位从来都没变过。
它仍然象征着城邦中的“威权双极”之一,与遥遥相对的寂静大圣堂共同庇护着这座沸金之城――建筑是用石头堆砌起来的历史书,建筑中流转更迭的权力和人物只不过是书页中一行又一行的文字记述,女王时代也好,如今的执政官制度也罢,都最终免不了变成历史书中一段被翻过去的记录……
阿加莎突然皱了皱眉头,抬起手轻轻捏着额角。
她知道,自己又走神了,还像个多愁善感的诗人一样冒出了许多的感慨――自己这两天总是如此,不知为何便会忍不住胡思乱想一些事情,要么就是没来由的心神不宁。
这可不是好现象,作为城邦的守门人,自己的心智状态必须维持高度受控,“走神”是要尽可能避免的情况。
脚步声从大门方向传来,打断了阿加莎的心理活动,她抬起头,看到一名穿着深蓝色外套的高级秘书已经向自己走来。
“阿加莎女士,”担任执政官助理的年轻男子来到阿加莎面前,恭敬地低头致敬,“执政官已得知您的来访,他在圆顶办公室等您。”
“省去客套也好,”阿加莎点点头,“带路吧。”
市政厅最上层,一间有着圆形拱顶的大型办公室内,寒霜城邦的现任执政官温斯顿正坐在宽大的弧形办公桌后。
他是一个身材略有些发福的高大男人,穿着气派的、带有勋章与绶带装饰的亮蓝色外套,或许是管理一座衰退中的城邦过于消耗精力,他的头发已经稀疏到岌岌可危的地步,以至于不得不戴了一顶卷曲的假发来遮挡头皮――当阿加莎进入圆顶办公室的时候,这位执政官先生正在摆弄着一个放在办公桌上的精致黄铜机械。
那个结构复杂的机械装置看上去像是某种微缩模型,其紧密啮合的齿轮和连杆结构如艺术品般精妙,并在执政官温斯顿的摆弄下时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想到您在如此繁忙的政务之余竟还有时间摆弄机器模型,”阿加莎的声音从办公桌前传来,“我以为最近城邦里的情况已经足够让您忙得不可开交了。”
“这可不是什么机器模型,这是下一代的矿车牵引机构――能节约百分之三十的动力,而且比上一代更加可靠耐用,”执政官温斯顿抬起头,一脸认真地说道,“城邦的麻烦事一件接一件,但我们总不能因此就不生活和发展了。”
阿加莎不置可否。
执政官温斯顿先生醉心于机械和工程技术,他担任执政官十二年,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对工程设计所和机械制造厂的支持、推动上,这位执政官先生有野心勃勃的想法,他似乎希望通过技术上的突破来解决城邦目前的困境――包括对老旧设施的升级改造和谋求新的经济动力,但怎么说呢……
只能说想法很好,信心很足,努力颇多――可现实困难重重。
“技术上的进步,可以让我们在成本能够接受的前提下完成对矿山设施的改造,更加实用的新机器也可以出口到其他城邦――寒霜不能永远依靠出卖沸金这一条路活着,”温斯顿注意到守门人反应平平,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沸金矿山是寒霜存活的基础,但单一产业形成的支柱实在太过薄弱了……”
“我并不是经济或技术领域的官员。”阿加莎不得不委婉地提醒道。
“哦,好吧,我忽略了,”温斯顿抬起手,一边将办公桌上的机器模型放到旁边一边抬头看着阿加莎,“那我们说正事吧,阿加莎女士,关于第二水路的探索工作,您似乎有话要说?”
“探索部队在中央二区的连接竖井下面遇上了麻烦,”阿加莎直截了当地说道,“那条通道靠近沸金矿山底部,其中一部分管道支路存在被改造过的痕迹,但通往下一连接段的大门被封锁了――我给探索部队下的命令是,可以用暴力手段破坏第二水路中的障碍物,但我的人报告说他们在大门上看到了市政厅留下的铅封和铭牌。”
“……市政厅的铅封和铭牌?”温斯顿明显愣了一下,他那意外的表情不似作假,“你确定?”
阿加莎观察着执政官脸上的表情,良久,她才轻声说道:“看样子您对此一无所知。”
“那是废弃了半个世纪的第二水路――它上一次被投入使用还是在寒霜女王统治城邦的年代!”温斯顿扬起双手,表情显得有点夸张,“即便那下面有什么铅封和铭牌,那也得是女王时期留下来的,怎么会有市政厅留下来的东西――阿加莎女士,难不成你认为是我秘密封锁了那里的大门?这有什么意义呢?在地底深处贮藏宝藏?”
“……您确实没有这么做的理由,”阿加莎轻轻点了点头,“如果您真的想贮藏什么宝藏,城邦里任何一个地方都比失控状态的第二水路靠谱。”
“我可不想听您一本正经地假设这种事情,”温斯顿摆摆手,但他的表情已经严肃起来,“那铭牌上没有日期和负责人姓名之类的东西吗?正规的铭牌上都要有这种东西,你们应该能很容易据此确定到底是谁把大门锁起来的。”
“很遗憾,所有文字都污损难辨,铭牌和铅封都遭受了相当严重的腐蚀,事实上就连那扇大门都已经格外脆弱――我们怀疑是矿井附近地层的酸性环境导致了金属的加速老化,”阿加莎摇摇头,“只能确定那扇门确实是市政厅锁起来的――女王时代不会有那种规格形式的铅封。”
温斯特站了起来,他脸上的表情略显烦躁,在宽大的弧形办公桌后来回踱步,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停下来咕哝道:“如果那真是市政厅留下的,也只能是在很久以前的时候――甚至可能是女王时代结束之后的第一届或第二届市政府……”
“看样子您的前任们并没有把所有资料都转交给自己的继任者。”阿加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