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作者:伏渊》第44/90页
老式落地房的格局并不好,一进来就是厨房,没开灯。屋子里带着经久发酵沉淀的气味,并不好闻,是反复加热后变为一团浆糊的饭菜的遗留物,还有垃圾桶和污水管反上来的馊味。
迟越不由掩鼻,在一楼暗淡的光线中打量了一眼屋内的布局,是那种狭长却又一眼能望到头的户型,他很快找到位于房子中心的楼梯。
提步靠近,光线愈昏,他不小心踩到楼梯脚下散乱摆放的鞋子,条件反射地移开,正犹豫要不要脱了鞋再上去,就听到头顶上方传来的男人急促的呼吸声。
是那种带病的呼吸声,酗酒加上能把肺熏得黢黑的烟瘾,使得每一次呼吸都要突破重重阻碍,像是罹患重感冒又恰逢扁桃体炎的慢性鼻炎患者,笨重、粗哑、费劲。
在这样的病态之上,又夹杂着动物性的欲望,很原始,也很下流。
迟越听到这样的呼吸声,先有片刻怔愣,紧接着就变了脸色。
脱不脱鞋这样无关痛痒的事顷刻被抛在脑后,他借着腿长三阶并做一步,几个呼吸间便跨上了二楼。
门外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听到脚步声,等反应过来时已经太迟,来不及提上裤子,就这样仰着头瞪大眼睛看着他,像活见了鬼。
迟越居高临下地提步走近,幽深的眸子定定地罩着他,看清他正在做什么时,瞳孔微缩,脑海有一瞬间空白。
但不是因为恐惧,而是纯粹的愤怒。
天顶银白色的光线针似的落下来,他在晦暗不明的二楼走廊看清了他其中一只手里攥着的东西,柔软的米白色布料,是温降的。
是那天他带着她去买的、最隐私的东西。
语言在这种时候已经失去意义,迟越找不到任何一句话来表达自己现在的感觉,也来不及去思考,只是抬起腿重重一脚,把他从楼梯口踹翻在地。
他沉重如钟的头因此撞上那扇棕黄色的木门,发出“咚”的一声响,吓了里面的人一跳。
耿智志开始慌张地哀嚎,声音呜呜的,从鼻间拖长气息发出来,让人无法想象上一秒才叫嚣着要弄死谁的人竟然能发出如此软弱的求饶声。一边伸出手在地上胡乱地摸索着,却又不敢真的爬起来,活像一条断了腿的、光着肥大的屁股、冲着门拱来拱去的狗。
温降听出这个声音不大对劲,慢慢走近门口,试探地出声:“迟越?”
迟越听见她的声音,意识到她应该不知道外面的人刚刚在干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又狠狠踹了地上的人一脚,一边用最平静的语气回应她:“是我。”
然后在第三脚落下之前又补充:“你先别出来。”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这章一直在辱狗狗,修勾是我们人类最好的朋友!
ps:大家放心,这男的很快就会死的哈。
To审核,该章标黄段落为男性配角,无任何细节描写,仅作为情节需要,晋江审核工作失误给本人造成的损失和精神压力已经无法忍受,本人今日将委托律师就晋江的侵权行为起诉。
第28章 、降温
耿智志的痛呼声更响, 在狭窄的走廊努力蜷起身体,紧紧捂着自己的裆部。
温降被外面的动静听得“咯噔”一声,伸手贴上门, 问他:“迟越……你不会在打他吧?”
外面的人没应声,下一秒响起更惨烈的叫声, 像是被拧住了命门,尖利地颤抖着, 从门缝里突入,刺伤了她的脚, 温降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迟越唇角的弧度更冷, 就像抬脚踩碎地上的一条蚯蚓, 在他胯部重重碾了两遍,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脱鞋,要不然一会儿血肉模糊的,他还真下不去脚。
耿智志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打过,身体的疼痛加上最重要的器官被践踏的屈辱感完全击垮了他,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拼命想用手去挡, 却无济于事,只能上气不接下气地哆嗦:“求、求你了……别、别……饶命啊……”
温降没听过他这样凄厉的惨叫,怕迟越真把人给打死了, 顾不上他刚才的叮嘱, 匆忙打开门锁出来。
房间里的光霎时泻入走廊,照出地上扭曲如蛆虫的人的样子,抖得筛糠似的, 一看到阳光, 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得救了还是在向谁乞求, 更大声地呻.吟起来。
温降并没有仔细看那人的样子,只顾抬腿跨过他,紧紧抓住迟越的手臂,拦下他的动作:“别打了别打了,你别冲动……”
迟越被迫收回那条腿,低头看了她一眼,发现人还好好的,没有受伤,也没有哭,便反手把她扯到自己身后。
视线再度落回地上,入眼就是白花花的屁股,他的眉心嫌恶地拧起,这才想起伸手去遮她的眼睛,免得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温降才瞥见底下那人没穿裤子,整张脸就被他修长的手掌捂了个严实,眼前一黑,注意到他的掌心冰凉,下意识抬手握住他的小臂。
但只是这一眼,她就明白迟越为什么要打人了,她能猜出来耿智志刚才到底在门外做什么,也并不意外他会做出这样的事。
早就已经不是第一次,不管是偷她的衣服还是故意在她洗澡的时候凑到门口敲门,说自己急着上厕所,发黄的磨砂玻璃透出他浓黑的影子,老式推拉门的锁脆弱得可怕,吓得八岁的她在浴室里尖叫:“爸爸不要过来,爸爸不要过来,我马上就会洗好!”
一开始,她还会被逼着喊他爸爸的。
只是很快就不再喊,宁愿挨打也不会喊出这个让她觉得又恐惧又恶心的词。
崔小雯刚带着她搬到这里的时候,没过几天他就喝得烂醉,凌晨两点跌跌撞撞地登上三楼,和崔小雯大吵一架后又跑下来,每一阶楼梯都像一声闷雷,从薄薄的墙壁外透进来,敲得她在床上心头砰砰直跳,只能反身躲进被子里。
随后是不顾一切的敲门声,偷工减料的木门被他的拳头砸出两个坑,一边大骂:“□□妈的小贱逼,滚出来,老子现在就□□你……”
后面还说了很多,那种淫猥的、秽乱不堪的词温降那个时候听不懂,只是觉得可怕,只知道矛头是对准自己的,在被窝里哆嗦着流眼泪,不停地小声喃喃“妈妈”两个字。
可惜妈妈不是救世主,崔小雯听到这样的污言秽语,发狂地尖叫起来,扑上去撕扯他的衣服,哭诉自己瞎了眼,怎么会信他的鬼话嫁给他,明明这人娶她之前发誓会对她们娘俩好的……
然后就被那个人抓住头发往墙上撞,差点被他从楼梯口甩下去。
那个时候的温降听见妈妈的哭声,不顾一切地哭着跑出来去抱她,被轻而易举地拎起来摔在地上,只差一点点就被掐死。
温降不记得自己从八岁到十八岁的十年里,度过了多少个这样噩梦般的夜晚,有时候在楼梯上挣扎着爬起来,望见上方的玻璃天顶,更上方是极高极远的夜空,深邃不可测,会恍惚自己已经到达了天堂。
只是天堂没有白天,永远都是黑夜。
耳边依旧回荡着那人痛得在地上翻滚的动静,已经说不出口齿清晰的话,只顾哀哀叫道:“救护车……温降,快叫救护车……”
温降在迟越的掌心中闭了闭眼,更用力地抓紧他的手,在这一刻,她发现自己竟然是快意的。
她在面对周静美的那个下午,只觉得她可怜又可悲,她很经常地感受到周静美就是另一个她,和于蓉蓉、管燕一样,是千千万万个像她一样不幸的年轻女孩,只是更糊涂一些,所以在这个世界下坠得更快,而她还在挣扎着想要往上爬。
但对于耿智志,她只有刻骨的恨意。
她盼着他死已经盼了快十年了,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她每天晚上都在睡前默默祈祷,无比虔诚,诅咒他赌钱的时候被人剁掉手指,诅咒他深夜喝完酒被车撞死,诅咒他上楼梯的时候从三楼摔下来跌死……她为他构划过无数种意外身亡的可能,这种构划对她来说是一种慰藉,最低成本的慰藉。
但她自始至终没有那样的勇气去想象,有朝一日,这个人会匍匐在她脚下,哭着求她帮忙叫救护车。
简直像在做梦一样。
迟越完全受不了这种脏东西哭哭啼啼的样子,更受不了从他嘴里说出温降的名字,脾气上来,低声示意身后的人背过身去,准备上前再补几脚,却被温降抱着手臂死死拽住了。
温降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很快,她的心脏同样跳得很快,冲他摇摇头道:“走吧,别打了……”
“别打了?”迟越没想到她都被欺负到这份上了还不还手,气极反笑,挣开她的掣肘,指着地上的人问,“你不知道他刚才在门口干什么?我今天不把这条老狗阉了我不是人!”
温降为了拖住他,来不及多想,只是更用力地伸手抱住他的腰,在拉扯中微微红了眼眶,一个劲地催促:“我们走吧,你不要为这种人做错事,不值得的……”
她当然也想让耿智志死,但她不能让迟越做那把刀。
像迟越这样的人,不能沾上蛆虫的血,太脏了。
要是真的因为失手杀了这样的人而坐牢,这种结局无法可想。
就像天上的月亮是不可以跌落的,即使偶有阴霾,也改变不了他是月亮的本质,他要永远高高挂在天上。
迟越没想到她在这方面倒是犟得离奇,仰头深吸了一口气,问她:“那你下次回来怎么办?他要是还像今天这样呢?又让谁来救你?”
“没有下次了,”温降拼命摇摇头,即像是对他的保证,又像对自己立下的誓言,“我不会再回来了,永远不会再碰到他了……”
迟越嘴边的话被她一堵,定定地低头看了她两秒,勉强忍下火气,点点头:“好,那我现在报警。”
“算了吧,”温降听到这两个字,下意识拒绝,“没用的……”
她小时候被妈妈的惨叫声听得熬不住的时候偷偷报过好几次警,但每一次都无济于事。
崔小雯即使头被砸出血,也没想过要离婚,在听到警笛声时只觉得羞耻,过来揪住她的耳朵问她死丫头为什么报警,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不懂吗?这下街坊领居全都知道了,真是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温降那个时候不懂,为什么凌晨两点她被打得哭喊、被打出血来她不觉得丢人,警察来了她却觉得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