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作者:伏渊》第45/90页
就这样,警察来过好几趟,却从来没把耿智志带走过,只是把两个人拉开,口头警告男的“不准再家暴了,要维护家庭幸福和谐”,再反过来规劝女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时候多让着老公,少发脾气,男人在外面不容易”。
崔小雯也不是不知道耿智志对她做过什么,但她从没想过报警,只叫她忍下来,只告诉她这不算什么,总有一天爸爸会变好的,等到弟弟出生、等到弟弟上学、等到弟弟长大的时候就会变好了,你忍一忍,忍一忍……
所以就算迟越真的报警,崔小雯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她的一家之主坐牢的,她会想尽办法保住他,她岌岌可危的家里一定要有个男人撑着,因为天塌下来要有男人顶着。
更何况耿智志今天只是在门外,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迟越的下手已经够重了,真要对簿公堂,对他反而是不利的,温降不想让事态发展到那种地步。
“为什么会没用?”但迟越完全想不出她拒绝的理由,蹙起眉心看着她,只收到她递来的哀求的眼神,愁云惨雾地拢在苍白的脸上,让人看得心头揪紧。
温降抓着他的手已经有些脱力,只知道自己现在不想再待在这里,也不想再听见耿智志的声音,即使现在痛苦的那个人是他。
她垂下眼睫,最后对迟越道:“我们走吧……求你了。”
声音很轻,迟越听不得这句“求你了”,扭头看了眼地上的人,怕自己回过神来后悔,咬牙点点头,语速很快:“走,现在就走,你行李呢,收拾好了吗?”
“……嗯,在房间里。”温降听他答应,总算放下心,缓缓松开手,垂落下来。
迟越的视线微动,这才注意到她刚才竟然一直抱着自己,现在腰间蓦地一空,束缚感消失,侧腰却依旧残留着她环绕的触感和体温,很怪。
怪得他的后背都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从今天起降妹和迟小狗就要一直一直同居啦。
第29章 、降温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 迟越带着温降坐进出租车时,窗外仍旧阳光明媚,和那间晦暗不明的居民楼相比仿佛是两个世界。
两人在车上都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 那个人在门外做出的事……实在让人难以启齿,迟越没法当着司机的面把话问出口。
路上的车流量不大, 车子很快平稳到达小区大门,迟越帮她把行李箱拎下来, 拉出拉杆,滚轮在路上发出细小的摩擦声, 压过一片片晃动着的树影。
七月是夹竹桃盛开的季节, 两侧绿化带中开出了粉白的轻云, 在阳光下看起来蓬勃又招展。
温降背着书包和迟越并排走着,视线落在地面上,那两团矮矮的影子时不时交叠在一起。
直到身侧的人出声问她:“他经常这样吗?”
温降当时在场的反应像是已经麻木了,面对那种事情,连一声尖叫都没有,完全不觉得惊讶。
不知道是该说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她点了点头。
迟越胸口憋了半天的火气再次被这个答案堵住, 难以置信地哂了声,想不到那条老狗竟然还是惯犯:“他经常在你门外脱裤子?”
温降敛下眼睫,轻声回答:“我没开过门, 不知道他在外面干什么……但他一直都是这样的, 喝醉之后就会来敲我的门,骂一些很难听的话……”
迟越抬手扶额,仰头深吸了一口气, 又问:“那你知道他偷你衣服吗?”
温降脸上的表情微变, 一半是恶心, 一半是觉得难堪,再次点了点头。
一开始崔小雯还会骂她为什么内裤总是越穿越少,激动的时候甚至拿塑料衣架抽过她,直到她发现耿智志在床头柜下藏着的东西,才自觉噤了声,每次都赶在他回来之前把晾衣架上的东西收下来,遮遮掩掩地塞进她房间里的衣箱。
可即使这样也没用,白天她去上学的时候,她的房间对那个人来说畅通无阻。
迟越注意到她难看的脸色,心烦意乱地移开视线,想到他在电话里听到的肆无忌惮的咒骂和威胁,喉结向下滑了滑,声线也沉了下来:“他也经常打你吗?”
温降不知道是第几次点头了,嘴角划开苦涩的弧度,想拜托他不要再问了。
但迟越既然已经插手了这件事,不问到底不会罢休,紧皱眉心看着她:“这些事你妈妈知道吗?她不会报警吗?”
温降张了张口,声音更轻:“她知道,她也一直被家暴……但她不会离婚的,所以报警也没用。”
话音才落,起了一阵风,高大的樟树被吹得沙沙作响。
“为什么不离婚?”迟越快被她的答案听疯了。
“她没有钱,也没有文化,觉得一个人养活不了我。”温降回答,语气忍不住浮上一丝同情。
虽然事实是,耿智志根本是个无业游民,结婚之后崔小雯一个人养活了全家人。
她是长大之后才发现这个事实的,但崔小雯不愿意正视这件事,“像耿智志这样的男人/丈夫/父亲是个废物”这样的话像是某种宗教禁忌,每当她忍无可忍地想要开口,崔小雯就会露出和烧香拜佛时如出一辙的肃穆而又畏惧的神情,严厉地让她闭嘴。
思绪有片刻游离,再回过神时,温降听着树叶摇动的声响,接着道:“而且有人告诉她,家里的男人要是坐牢,会影响孩子考公……他们还有个儿子。所以没用的,你要是报警,我妈妈一定会反咬你一口。”
他刚才打他的那一顿已经够解气了,温降现在完全不想考虑崔小雯发现这事之后的反应,只是闻着高温下的草木散发出的舒服的气味,甚至是觉得高兴的。
怎么会不高兴呢,一下子就被他接到了阳光下,还把那个一直喊着要叫救护车的人留在鬼气森森的二楼走廊,任他自生自灭。
迟越听着她的解释,眯了眯眼,完全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像她妈妈这样的人,片刻后放弃了在这个死循环里打转,抿了抿唇,只说:“没救了。”
是啊,确实没救了,温降垂下眼帘。
她很早之前就知道妈妈没救了。
但没救的崔小雯觉得她还有救,所以在下沉之前,拼了命地想把她送出水面。
……
别墅还是温降离开前的那个样子,空调在他出门的这段时间也没关,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冷气,隔绝了盛夏的燥热。
温降带着行李箱回到房间,发现李阿姨在她走之后竟然还帮忙换了床上四件套,明显是新买的,她从来没见过,被套上还镶着蕾丝边,在床上白蓬蓬的一大团。
把衣服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件一件填满衣柜后,她就想起院子里的木香花,也不知道半个月不见会被迟越摧残成什么样,他刚才还在电话里特地提到过。
谁知道等她拖着拖鞋“啪嗒啪嗒”跑过去看,却发现那株木香长得好好的,加上夏季是生长期,甚至比她走之前还要繁茂一些,在阳光下枝叶翠绿,闪闪发光。
迟越正靠在沙发上假寐,听见她这动静,恹恹地掀开眼皮看了一眼,轻哼了声。
温降转过头来,眉眼已经变得明亮起来,问他:“是你照顾的吗,还是李阿姨啊?”
明明一个小时前才遇到那样的糟心事,她倒是恢复得很快,现在已经跟个没事人似的。迟越在靠背上歪了歪脑袋,没好气道:“是鬼照顾的,行了吧?”
温降听到这个答案,轻一皱鼻子,知道他又在嘴硬。
迟越看她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抬手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示意她坐过来,一边问:“饿死了,中午吃什么?”
他一大早就被她吵醒,没来得及吃早餐,发火和打人又很消耗体力,现在已经饿得胃里泛酸。
温降正准备过去,被他一提醒,脚下的步子顿时一转,准备去厨房:“冰箱里有菜吗,我看看能做什么——”
“别做了,一回来就做饭你不累吗?点外卖就行,”迟越开口制止,再次拍拍沙发,深色牛皮发出“啪啪”声,催促道,“过来看看想吃什么。”
倒不是不喜欢她做的饭,只是不喜欢她太过自觉地去做这件事情,好像真把自己当他家的阿姨了。
再想到今天才看到的她家的那些糟心事,平日里估计没少被那样的爹妈迫害,想想就烦。
他这次的话说得不算别扭,温降听懂了,也没推脱,应了声“哦”便乖乖到他边上坐下。
午饭点了一家茶餐厅的外卖,迟越不会考虑价格,只问她想不想吃,在温降盯着菜单偷偷计算总价的时候默认她不说话就是同意,“咔咔”一顿乱点,最后竟然下了一个五百多的订单。
温降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他是怎么点外卖的,这会儿亲眼见识了,简直要被看吐血,忍不住揪了揪他的衣摆,指出:“点这么多你又吃不完,又要浪费。”
要不是他家底子厚,早就被他挥霍光了。
“我现在很饿,看到什么都想吃,大不了学你,一顿饭拆开三顿吃。”迟越放下手机,无所谓地回。
“那还不是因为你每次都点很多,我来做饭就不用拆开三顿吃。”温降反驳。
迟越跟她半个多月没见面,这会儿久违地听她念叨起来,竟然不觉得烦人,只是揉了揉耳朵,懒声回复:“别念了别念了,老实等饭,你放假了没作业要写吗?”
温降被他一打岔,这才想起那张搁置已久的卷子,怔了怔便站起身,从房间里拖出书包,在茶几旁的小板凳上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