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温》作者:伏渊》第62/90页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迟越最后只回答了两个字:“没有。”
  很简洁,甚至让人觉得他仿佛满不在乎。
  但他知道她在气些什么,只是更知道等到明年六月,她就会从这里离开,房子里又会只剩下他一个人,而他现在不知不觉地、已经很难再习惯一个人待着了。
  那种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她的冲动,像是在饮鸩止渴,现在越是觉得热闹,明年过后,他很难想象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但他更没有想过大学或是未来这样的词,那离他太遥远了。
  更何况是和她一起上大学这样虚无缥缈又遥不可及的东西。
  等她离开这里,他就没有什么能给她的了……像他这样一无是处的人,要怎么和她一起呢?
  她聪明又勤奋,会有很好的未来的,而他只会给她拖后腿,变成让人厌恶的累赘吧。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从出生起。
  桌上的西瓜散发着清苦的涩味,因为是不合季节的东西,隐约夹杂着浑浊的泥腥气,像一杯放了太久变馊的水。
  可温降永远比他想的要更好一些,即便他才说出过伤人的话,过了一会儿,她还是调整好了心情,问他:“那你明天……还愿意陪我一起上学吗?”
  他一时愣住,本来还以为她会生更久的气。
  喉结在西瓜散发出的黑绿的涩味中向下滚动了一二,他低声回答:“……要是你想的话。”
  虽然明年六月就要分别,但要是能多待一会儿的话……就多待一会儿吧。
  就像是慢性死亡和安乐死之间的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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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那之后,迟越又连着跟温降上了几天的学。
  两个人虽然还像之前那样隔着一条小过道坐着,但温降似乎被那天晚上的谈话打击到,即使看到他上课睡觉,也没再提醒他,只是安安静静地专心写自己的题目。
  虽然她很想让他和自己一起离开,但他要是不愿意的话,就算只有一个人,她也一定会走的。
  只不过迟越陪她上学的日子在周四的晚自习下课后就结束了。
  他们才走出校门,那一帮人已经等候多时,很快把他们团团围住。温降已经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群混混,第一时间只认出了其中的敖飞建,剩下的娄娄们都很面生。
  但迟越认出了两个九中的人,甚至还有十二中的,似乎是敖飞建从初中起就交好的铁哥们儿,用他的话说,是“出过生入过死”的交情,脸上的表情微冷。
  对面的人见到他,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自己裤子上的烟灰,又打算伸手去搭他的肩膀:“迟哥,今晚上时代盛典,咱们这么多兄弟出面请你呢,总得给个面子吧?”
  迟越微微侧过身,避开他的动作,一面示意温降:“你先回家。”
  “什么?”即便温降没接触过这群人,也能感觉到来者不善,加上他已经很久没跟他们来往,真要跟他们走了,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下意识抓住他的手,“你别跟他们走,我们回家。”
  一旁的敖飞建听见这话,从嘴里发出一长串意味深长的“啧啧”,唾沫在上颚搅动着:“着什么急啊,就带他出去玩玩,很快就给你送回来。”
  迟越深吸了一口气,被他的话听得有些反胃,一边低头拉开她紧攥着自己的手,语气平淡如常:“不用担心,你回去早点睡,明天还得上学。”
  “别……”温降再次抓住他的一脚,一面转过头去,提高声音问敖飞建,“你们就是想要钱吧,想要多少?”
  面前的人听到这话便冷笑了声,搔了搔耳朵道:“哟,怎么着,咱们一职的学霸跟迟哥在一起待久了就变阔气了,把我们当叫花子打发呢?看不起谁呢?”
  话音未落,就准备抬手冲着她的脸去。
  好在被迟越一把拍开,一面拎着她的胳膊往外带了带,离那群人远远的,催促道:“乖,你先回家。”
  温降气急,抬眼盯着他,犟着不肯动弹。
  但迟越只是安慰地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转头示意那群不怀好意的人:“走吧,别浪费时间。”
  敖飞建闻言,视线越过他落在温降头上,抬手指指自己的眼睛,又指指她,随后轻佻地吹了个口哨,领着那一帮下九流的货色离开:“走吧兄弟们,今晚迟哥请客——”
  作者有话说:
  发了一章刀子,作话无以为表,给大家跪下了。
  另外这本书大概26w完结,不算很长,宝子们不用着急,两个人现在的状态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第42章 、降温
  公共使用的水烟壶煮沸的味道近乎于尿骚味, 白烟在吞吐间升腾,短暂地笼罩住头顶散发出蓝紫色光芒的灯球,像是某种在雾里施法的妖术。
  江塘是个小城市, 小城市的酒吧里没有所谓驻唱乐队,甚至连播放电音的DJ都没有, 音响里鼓噪地放着毫无品味的电子音乐歌单,随着那种不自然的合成声在黢黑的音箱上快节奏地一跳一跳。
  那群人事先预约酒吧老板开了台, 而开台有最低消费,才在包间里坐下, 就有服务员把账单递上来, 要求先买单再送酒。
  而原因不止开台, 还在于他们这群看起来毛还没长齐的社会青年竟然口气很大地要求把
  酒水单上的所有酒都送一轮上来,要么是盘算着吃霸王餐抢劫的,要么是故意来闹事的,老板也不是傻子,这点防备心还是有的。
  那个捏着账单的女服务员走进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有点僵硬,心惊胆战地报出要付的金额, 生怕下一秒他们就要掀翻桌子打砸包厢里的东西。
  好在她遇到的是迟越。
  江塘这种小地方的酒吧毕竟不比一线大城市,酒水单上最贵的酒也不过是四千块的人头马,一笔账算下来两万多将近三万, 并不算很难接受。
  买完单后, 啤酒便一箱一箱地送进来,最前面的人头马还是用推车推进门的,上面浮夸地缠了两圈金色灯带, 劣质的塑料灯映着浓醇的蜂蜜色酒液, 显得不伦不类, 显然是没想到他们能买账,仓促间为了糊弄人才捣鼓出来的。
  但那些没见过世面的二流子不在意这些,只是盯着护送推车的四个女服务生,都穿着短裙,手里还拿着彩花喷筒,在包间里站定后便“砰砰”几声炸响,满屋子都飞起呛人的彩纸,嘴里还念了两句类似“给金主爸爸上酒”这样低俗的贺词。
  虽然低俗,但“派头”已经为他们做足,“面子”也就来了。敖飞建一下子变得心旷神怡,指使服务员把这瓶最贵的酒开了,又点名让最漂亮的服务员给他倒上,才摆摆手示意她们离开。
  剩下的娄娄见状,也都心急火燎地凑近,倒了半杯去尝,被四十度的酒喝得龇牙咧嘴,有些不懂装懂的还要硬夸一句“这酒真nb啊”,让人发笑。
  就这样,一千毫升的XO很快被这十多个人瓜分完,这样囫囵灌下去,从鼻腔到喉管都烧得火辣辣的,越是呼吸就越是发烫,就又“嗤嗤”开了一打冰啤酒,企图拿这些寡淡的麦芽水去压。
  迟越付完账后就没再说话,也没喝酒,只是在沙发上斜斜靠着,一手玩着打火机,哑光的黑色金属在他素白的指骨间转动,回到正位后再“cling”一声弹开,有节奏的金属声让人觉得上瘾。
  等到水烟送进来,劣质的酸味升腾,他才低头点燃自己的烟,捏爆薄荷爆珠,借着冲鼻的冷薄荷的味道驱散肺部让人不适的感觉,随后耷拉下眼皮,继续摆弄那只打火机。
  直到包间的门再次打开,有两个女生进来。
  迟越一开始没注意到来人,直到敖飞建抬手拍了一下她的屁股,招呼了声“来了”之后,抬抬下巴示意她:“去吧,迟哥今天情况,你给他劝两杯酒。”
  他抬了抬眼,就和周静美僵硬的脸色撞了个正着,微微皱起眉心。
  他有好几个月没跟他们搅在一块儿,从那天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又跟敖飞建搭上的。身上的装扮相比之前更夸张,浓妆艳抹,亮片短裙在射灯下冒出彩色的光。
  但她面对敖飞建听话得出奇,片刻后便收起不自在地神情,扯出一抹笑,不计前嫌地喊了一声“迟哥”,一面走近:“我来给你倒酒。”
  迟越的喉间一瞬间涌上不适感,并不全是因为她和温降交恶,而是发现她好像变了很多。
  之前碰到她的那天,还是一副不肯低头的样子,现在却已经能这么快地变脸,明明应该很恨他吧,却硬生生挤出一副谄媚的样子,很难让人想象她只有十几岁,像是短短半年就老了很多。
  不是长大,而是衰老。
  于是在她真的迈动不合脚的高跟鞋走近之前,迟越抬腿踩上面前的茶几,俯身摁灭烟头,挡住她的来路。视线只望向自己正对面的人,耐心耗尽道:“想要什么就说吧,我没时间陪你们玩。”
  “那哪能啊,兄弟们这不是太久没跟迟哥熟络,一时半会儿不好意思开口么?”敖飞建扯起嘴角,一面冲周静美招招手,把她捞进怀里,手臂直挺挺横在她的胸口上。
  迟越微微眯起眼睛,浓黑的眸子更显幽深,末了忍不住轻嗤一声:“有意思么?”
  他没想到一段时间不见,这个敖飞建还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在这儿学着电影里的古惑仔跟他装腔作势,社会大哥大演得很入戏,看起来像个小丑。
  “……这样吧,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敖飞建脸上的表情在他讥讽的视线中逐渐有些挂不住,换了一边二郎腿敲着,仰头道,“我呢,和我这几个兄弟打算合伙开个店,就是手头资金差一点,想让你迟老板给我们入个股。”
  “多少钱?”迟越听明来意,百无聊赖地收回视线,重新落在那只打火机上。
  “一百万。”对面的人说了一个数字,眼皮微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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