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19/249页


  紧接着老夫人凌厉的视线对准大孙女,扬起手狠狠地把一包裹含着粉末的黄纸包,砸到她足前,疾言厉色的模样使得在场奴仆皆大吃一惊。
  慕菲淼脑子‘嗡’了声,俏脸雪白,内心惊骇翻涌,她早早便提防了那个奉大母之命来请她的仆妇,任其带人搜了留槿阁。
  预料中的结果合该是一无所获,现而今怎会出现剩余的断肠草?
  她明明已命令阿竹小心处理掉,难道是阿竹背叛了自己?
  胡思乱想间,骤闻大母饱含怒意的斥责,她一想到计划功亏一篑,腿肚子便不争气的一软,颓然跪倒在地。
  老夫人冷冷一笑:“这包根本不是断肠草。”
  情势一目了然,毒死锦鲤的大娘子欲栽赃给二娘子,计划本是天衣无缝,孰知到头来因自己做贼心虚,露出马脚,被诈出真相。
  慕菲淼哆嗦着嘴,纤长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姜到底是老的辣,三言两语诈得她方寸大乱。虽仍旧强梗着脖子,犟嘴不肯认下,但自己心虚的事实已明摆着。
  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日常瞧大孙女穿戴朴素,眉眼清清秀秀,摒弃了原先处处高调嫉妒幼妹的行事作风,一度以为她能够知错就改,孰料竟变本加厉绞尽脑汁的陷害幼妹。
  如今惹出这档子后宅阴私,简直是败坏门风。
  老夫人已对她失望透顶,罚其禁足一年,并抄写《女戒》、《女则》、《内训》各三遍,还专门聘请皇宫出来的宫人好好教导管束,并在杖责使女阿竹后,找人牙子远远儿的发卖了。
  又罚芳漪一个月内每日均要描红完十册字帖,方可出去玩。
  经由宫人严苛的教导,往后的光景慕菲淼仿若脱胎换骨一般,再不见半分乖戾,与芳漪相处和睦融洽,对嫡母亦不再仇视,事事恭顺孝敬侍奉周全。
  着实羡煞诸多膝下有庶女的豪门贵妇,加之杜若浅不吝再三提携于她,派头照比别家嫡女有过之而不及。
  渐渐地,慕府大娘子在长安城孝名远播,与之所带来的好处接踵而至,她脸颊时常洋溢着笑容,明媚璀璨仿佛紫藤花开。
  花穗饱满垂悬,条蔓盘曲起伏蜿蜒,风送花香传家户。
  紫藤花栽植广泛,广受文人墨客的喜爱,咏花者大多赞颂其外形、香气、功效。却往往都忽略了它本体含毒的事实,往往表面越美丽无害的,潜藏在皮囊下的心灵就有多幽冷阴毒。
  于一个怨恨从未消解过的人来讲,旁人对她种种的好,只会积累更多的怨怼。
  之所以,她会学乖收敛起锋利爪牙,不再搞任何小动作,只是为了积攒心力默默筹划一个巨大阴谋,一个足以让慕府成为她掌心玩物的阴谋,一个足可以报复众人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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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莫维唐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
  儿时稚幼的小女孩早已长大成人,处在夭桃秾李的待嫁年华。
  年年岁岁天长地久的相处下来,纵使一直同所有人在虚与委蛇,也终有个心神困乏疲倦的时候。
  慕菲淼的心肠就算再冷硬,仍抵不过旁人对她积少成多的好。初时或许是心怀怨恨,但生活中的一点一滴同样在感化着她,起初费心筹划的阴谋随时间善良的消磨而逐渐搁置。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对日日黏在旁侧的妹妹,终究产生了些难得可贵的亲情与愧疚。
  彼时她独自打发了贴身使女,提裙穿过繁花锦簇的庭院,走向熟稔的怡芫阁,那是她妹妹的居所。
  同样的路以往曾走过无数遍,然而每次皆是怀揣着妒怨不甘踽踽前往,今次是唯一一回平息了百般情绪,抱以平常心一步步缓行。
  在途径花园里的嶙峋假山时,她蓦地听见莫维唐的说话声,心中深感惊喜,遂十分高兴地觅着声音寻了过去。
  小心翼翼拨开畔侧的花枝,从假山后悄悄探首张望,瞧见不远处立着一抹颀长挺括的身姿,不由地抿着嘴羞涩一笑,蹑手蹑脚整理起衣冠腰饰。
  莫维唐的父亲与阿耶同为长安城内的皇商,若说慕府是长安城内首屈一指的皇商之家。那莫府便是排在第二位的皇商之家,因两府常有生意往来的缘故,所以平素两家的子女往来也较为密切。
  与别家豪门富户子女不同的是,莫维唐虽也是自锦绣华堆中长大,但身上并无丝毫飞扬跋扈的纨绔劲儿,反倒是为人谦和待身畔所有的人都非常好。
  每每莫伯父带他来府内做客,他总会带着自己和芳漪玩耍,不仅文质彬彬做事体贴又才华满腹,总之是个极好的人。
  念及此,她的心脏怦怦悸动,双颊薄染了层绯红,女儿家不为人知的心思莫过如斯。
  “郎君,您为何搁这儿杵着呢?怎的不去找慕府的两位娘子聊天呀?”
  认出这声音是莫维唐随侍的仆从,慕菲淼堪堪踏出的脚步微顿,忙竖起耳朵偷听。
  “如今我同菲淼与芳漪理应保持些距离,毕竟她们一个已经行过笄礼,一个半年后将准备行笄礼。我也早早行罢加冠礼,有些男女大防还是要时刻谨记着。”
  “郎君既说起这个,小人倒是在府内耳闻到一点风声,郎主似乎有意与慕府结亲,从慕府二位娘子中为您娶一位贤内助。”
  “这个消息可属实?”莫维唐的嗓音中仿佛含着莫大惊喜。
  “嘿嘿,小人不敢全部担保,但看郎主非常喜欢慕府二位娘子的模样,约莫有九成的可能会促成莫、慕两家的婚事,而且两府一旦联姻于生意上更是强强联手。”
  “那你可曾听说,父亲他更属意慕府的哪位娘子?”
  此言一出,慕菲淼的心像被人一把抓揉住抛举在半空中,无着无落,紧张到屏住呼吸。
  “依照郎主事事以郎君您的喜恶为先,肯定是您喜欢二位娘子中的哪一位,他便会为您求娶哪位,就是不知您喜欢的是大娘子还是二娘子?而小人……总感觉慕大娘子她似乎对您有那么点意思。”
  短暂的沉默,令慕菲淼不由自主地捉紧袖口,凝神屏息。
  “寄书,看来你最近的胆子是益发大了,这事关女子闺誉,岂容你在此乱嚼舌根子!”
  “郎君莫气,是寄书不好,寄书知错,请您宽宏大量不计小人过。”
  “罢了,这次暂且放过你,以后要记得管住自己的嘴巴,况且我已有倾慕的人。”
  “莫非是慕二娘子?如此倒与郎君您很相配,二娘子生性温婉善良又同您一样,皆身为府内的嫡出,简直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不能再相配喽!”
  被人明晃晃戳中小心思,莫维唐拂袖,背过身子佯作恼色,“擅琢磨主人心思的本领属你最强,但别忘记这里是慕府,一切谨言慎行!”
  “是!”寄书嬉皮笑脸回了声,复道:“这天色也不早了,郎君您不是说要送二娘子一件礼物吗?咱们还是快些去罢。”
  一串窸窣脚步声已离去多时,慕菲淼全身无力地倚靠在一块凸出的假山石壁上,仿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般,逐渐滑落跌坐到地面,仰望天际的明眸空洞无神,浸满泪水和悲伤。
  她微微阖眼,任由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两只手一点点攥紧绣纹华丽的袖口,终是忍不住崩溃情绪啜泣出声:“为什么!为什么啊!”
  为什么倾心恋慕的郎君,喜欢的却是自己的嫡妹?为什么他对自己一丁点的情意都没有?为什么大家眼中只能看得到芳漪?
  撕心裂肺的痛苦盘踞心尖,她面对假山用力凿捶拍打,好像要一股脑发泄出多年来全部的不甘和委屈,猛力发泄完一通。
  她垂目失魂落魄地觑见遍布着伤口的手掌,倏忽咬紧了下唇,直至泛出丝丝触目的血痕,疼痛一点点牵扯神经,在嘴里尝到了血腥味后,才放了自己一马。
  “为何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慕芳漪,盖因她诞生时百花齐绽,是祥瑞之兆?而我诞生时天降流火,是灾厄之兆?”
  充血的瞳孔布满疯狂癫色,心底的积怨犹如无数只小虫般不断啃噬,忆及过往种种,旧时妒怨重现于脑海中,她紧攥着手掌,任由尖利指甲刺破皮肤,却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痛楚。
  恨、怨、妒、嫉四者共同折磨着她,逐渐腐蚀了那颗尚有良知的心。
  种种积压,就好似一座亟待爆发的火山,于弹指间尽数喷发出滚滚岩浆,终究是湮灭了仅存的理智与亲情,如同曙光彻底被黑暗吞噬,恨意在心底疯狂滋长,猩红了双眸。
  “我慕菲淼誓要让你们付出代价,你们欠我的,我要一分一分连本带利讨的还回来!”
  又是一季繁花盛开的月份,慕府二娘子慕芳漪即将迎来十五岁的及笄之礼。
  与之同时,莫府家主莫慷意欲在及笄礼上,为其子莫维唐求娶芳漪,盼望两府亲如一家,同甘苦共进退,互为臂力。
  因莫府事先将意欲求娶的消息透给慕府,故而慕府三位大家长特意聚在一块儿商榷这桩婚事。
  身为宝塔尖子上的老夫人虽早已不主持府务,但说话的份量仍是重中之重,她啜了口清茶,苍老的面庞流露出慎重之态。
  “莫、慕两府倘若能结为亲家,在彼此的生意上自是锦上添花好处多多,况且维唐那孩子人品心性亦是个不错的,二娘嫁给他定吃不了什么委屈,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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