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20/249页


  正讲着,她的话锋突兀一转,“自古以来,结亲是缔两姓之好,如果双方均是心甘情愿结成夫妇,日后的生活定是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如果其中一方殊无情意,日后生活怕会起了龃龉,即便有一方能够大度包容,可是日久天长下来难免不会寒了彼此的心呀。”
  闻言,慕成瀚与杜若浅微微皱了眉头,“您的意思是……”
  老夫人慢悠悠扯开嘴角笑了一笑,堆叠着皱纹的眼角弯起个弧度,“这桩婚事固然好,但你们夫妇还应该询问询问二娘的意思,兴许会得出个不一样的结果。”转眸看向儿媳妇,对其摇首轻笑:“生意上的大小事情,大郎他素来处理得妥妥当当,而有关后院之事泰半是摸不准分寸,这桩事还是交给你来料理,毕竟母女连心。”
  杜若浅颔首,“是,请阿家放心。”
  怡芫阁内,使女们穿着新制的春衫,各自忙碌着手上的活计。
  主屋斗拱廊檐下,三名衣着鲜亮的使女手持细长银签眉开眼笑地逗弄着精致鸟笼里的雀儿,屋前葳蕤花树底下还有两名长相清秀的使女坐在绣墩子上打络子,灵巧的双手飞快穿梭,不一会儿络子便出了个大致形状。
  由婆子使女簇拥进怡芫阁内的杜若浅,抬目瞧见使女一个个儿都不在屋子里头好生伺候,俱在外面呆着也不生气,只无奈摇了摇首,挥退一众奴仆,自己单独往阁楼后行去。
  行了不多时,但见一座掩映于高树茂草后的小木屋正秀拔矗立着,鼻端蓦地嗅到阵馥郁怡人的香气,使杜若浅的心情不由开朗许多,脚步也益发轻快。
  屋前空地上横横竖竖躺着若干个麻布袋子,里面分别散发出不同的香气。
  屋前的一侧空地,搭建起两架专门晾晒东西的高架子,两名使女正挽起袖子忙碌着,听到背后传来窸窣脚步声不由踅身观望,继而低眉顺眼唤道:“夫人!”
  二人福身施礼,引着人至了树荫底下清凉的犀角簟上安坐,设上燕几和凭几奉上一盏泽兰香饮。
  恰好她有点口渴,伸手便端起了饮子启唇微抿,一线香醇气息顺喉入腹,面庞染上丝丝柔和的笑意,向使女询问道:“二娘在香室里头呆了多久了?”
  “从卯时初刻用完朝食,便进入香室,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唉,这孩子……
  杜若浅轻叹一声,目光巡睃了一圈周遭环境,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建造这香室,让她镇日痴迷于香道,见天儿的鼓捣香料,平素只知提炼制香拢着一堆香花香草过日子。
  香室紧闭的门扉突然打开,从屋内步出了一人,那人手里紧握着两个陶瓷小罐,身上是一袭素色棉布裙衫,乌鸦鸦的发丝用了根绦带紧紧绾着,白净面孔挂着嫣然笑意,“阿娘你来了!快看,我又新炼制出了两味香!”趋步走向树荫处,挨着杜若浅跽坐下来,献宝似的将其中一个陶瓷小罐略微启开丝缝隙,搁到她鼻下,“阿娘,这香味如何?”
  芳漪瞧着母亲,面带殷殷切切的期待神情。
  看到女儿好像又长高了些,杜若浅不禁微微一怔,这才想起她们母女二人似乎有段时日不曾见面了。
  平日里她一面要处理府务,一面要教导已及笄的大娘一些东西,实在无暇腾出身顾看着二娘,而在潜意识中二娘身边伺候的奴仆皆是尽心尽力挑不出什么错误。
  加之有她夫君和阿家的宠爱,二娘十分惬意自在,平素又沉迷提炼制香,一年里头有大半年时间都在家中,甚少踏出门,她很是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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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这里的‘阿家’释义为妇人称夫之母。也就是称呼婆母的。


第20章 设诡计
  对比之下,失了王氏这个亲母的菲淼,便是实打实的孑然可怜。
  杜若浅忆及王氏临终前气若游丝地攥着自己的手,低低恳求的言语和自己的承诺,重心自然而然就偏移到了大娘的身上。
  不知不觉中竟是忽视了二娘的成长,她内心泛起酸涩,对女儿的愧疚之意盈满肺腑,不忍拂了那难得的兴致,阖目细细嗅闻,半晌后目露笑意,中肯品评道:“气味着实怡人,有一点花之芬芳在其内却又不失文雅之气,那一点点掺杂的丝缕沉静微涩之意,堪称画龙点睛之笔。”
  她隐约辨出其中有两三味是平日惯用的香料,其他所用香料便不敢确实笃定。
  芳漪抱着陶瓷罐子,难掩欢欣神色,“阿娘,这个香是我研究一年之久才制出的,正好可以在十天之后广丰楼的雅会上,拿出来同别人斗香。”
  时人尤热爱香道文化,一般文人雅士和宗室贵胄聚会席间定少不了一项“斗香”,大家伙各携名香比试优劣,分出个高低胜负。
  因香道的兴盛上至皇室下至黎庶无不喜香爱香。
  藩国商人至长安城开设的香铺亦深受欢迎,更令一些身处闺阁的女儿家们,得到一种新的解闷子的方式,闲来无事购置些香料提炼制香,谁家举办雅会携香而至比上一比,若能拔得头筹定是声名大噪。
  别的暂且不提,就说这些年来因芳漪热衷香道,把东市和西市的香铺逛了个遍,购置了不少名贵香料,但总觉不够。
  是故,疼爱女儿的慕成瀚不惜耗费重金托人自藩国舶来珍贵香料供她摆弄,而慕府旗下本就经营着的香料生意也进一步扩大到了藩国。
  一堆堆珍贵香料源源不断输送进香室,芳漪边钻研香谱边提炼香料,制作出的香拿到雅会上倒是有好几次拔得头筹,使长安城那些个郎君小娘子一股脑儿蜂拥至慕府的香铺购香。
  不光是受出身门阀士族和宗室贵胄的人喜爱,连藩国专营香料的商贾也上门重金求购,一来二去这京畿地区的香料生意几乎都由慕府垄断,成了全国数一数二经营香料的大户。
  同时,也使慕府在香料生意上获利不菲。
  “你呀你,镇日一门心思钻研香料,也不嫌累。”杜若浅点了点女儿的鼻子,口吻无奈:“前些时日,我瞧花园子里头种的杜鹃、兰花又少了大半,定是你给摘了去提炼制香罢。”
  芳漪尴尬地笑了笑:“一切都逃不过阿娘的法眼,这不是外头的鲜花铺子被我采购一空,其他花仍在运输路途上吗,我想着花园里有现成的就摘了些用。”
  她之所以用花需求如斯之大,提炼制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制些气味新颖的面脂、口脂、头膏等等。
  “罢了。”杜若浅握着女儿的手轻轻一拍,柔和的目光在她面容上转了个圈,感慨道:“慕家有女初长成,不知不觉间吾儿还有半月将行及笄礼,真真是时光如梭,仿佛昨日仍是小小婴孩眨眼间便长成亭亭玉立的模样。”
  正叙着,她渐渐湿红了眼眶,“阿娘在你这个年纪,便已同你父亲订下亲事,如今就快要轮到为你订亲,为娘这心中竟有万般不舍。”
  “订亲?”芳漪歪首,微微瞠圆眼睛,眸中迷茫一览无余。
  “没错,你莫伯父有意在及笄礼上替维唐向你提亲。”
  在女儿巨大的沉默中,杜若浅啜了口饮子,轻声询问:“你可心仪维唐那孩子?”顿了顿,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隐约窥得眉梢眼角间挂着的两分抗拒之色,心思骤然一动,复问:“那么你可心仪月家的月桓?”
  握住陶瓷小罐的手不由地一紧,芳漪敛睫,抿了抿唇,不自觉挺了挺跽坐着的身躯,螓首拨弄着小罐盖顶垂下的流苏,声如蚊呐:“可是月桓有很多表姊妹,她们好像都很喜欢他。”
  上回她受邀前往月铭山庄做客碰见了月桓的几位温氏表姊妹,她们一个个的恨不能时刻黏在书房门口,反观月桓倒像个若无其事的人,拾掇拾掇便带自己出门游玩。
  “既然你对月桓有这份心思,阿娘也就不多说什么,至于他的表姊妹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因为月桓的母亲于昨日来信,信中内容是想为自个儿的儿子向芳漪提亲,且郑重其事许诺下某些事情,足够让她放心把女儿嫁给对方。
  望着女儿明媚的颜容,杜若浅打算把月家来信求亲的事暂且按下不讲,抚了抚她削瘦了许多的脸颊。
  她自袖内掏出张薛涛笺搁于几案上,“你阿耶昨日又从藩国进了一批香料,约莫后日就能运到香室中,且仔细看看此次新至的都有什么香料罢。”
  翻开薛涛笺,芳漪喃喃读出声:“诃黎勒、冰片、芜荑、石蜜……”益发兴奋的神情彰显着她的欣喜,微抿着嘴,悄悄牵住母亲的衣袖,糯糯笑道:“这些正好都是我急需要用到的香料,多谢阿耶阿娘!”
  “同我谢什么谢!今日难得你阿耶清闲无事,你同你阿姊便陪我们两个一块儿用午食,晚食则到寿安堂陪着你大母她老人家一起用。”
  “好。”
  留槿阁中大敞的雕花窗外,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信鸽扑扇着翅膀落进内室。
  对镜梳妆的慕菲淼从镜中看到鸽子腿绑着的细竹管,勾了勾娇艳红唇,怡然搁下玉栉,自玉簟上起身捉住鸽子,取下细管的盖子抽出张纸条。
  “无论人或东西,只要是我慕菲淼得不到的,那你慕芳漪也休想得到。在你及笄礼的那日,作为长姊我会送给你及慕府众人一份大惊喜,好好清算回总账。”
  跃动的烛火舔上纸条,慕菲淼望向逐渐化为灰烬的纸,神情阴鸷。
  原道,她使了笔银钱通过特殊渠道,联系到江湖上一伙专门收人钱财与人消灾的群盗股匪,并承诺给出丰厚报酬让他们与自己里应外合在及笄礼前夕,悄然掳劫走芳漪,再配合演一出好戏,事后还另有重谢。
  在行笄礼的当日,使女发现二娘子突然从怡芫阁失踪,府内遍寻不到。众人正因此急得万般焦灼之际,守门的奴仆匆匆呈递上一封信,说是有个戴斗篷的黑衣人专程送来的,指名给家主。
  慕成瀚展信详览毕,险些支撑不住厥倒,他接到的是一封勒索信。
  信上字迹清晰工整,仿佛出自大家之风,字里行间文文绉绉持着股墨客雅态。然而内容却是说自己的爱女在他们手中,必须按照他们的要求交付上赎金才能放人。
  他们仿佛是怕众人不信,特意附带上了一枚玉笄,杜若浅一眼就认出了那枚玉笄,是早前她请长安城的巧匠精心打造的一套专为笄礼准备的头面中的一枚,看来芳漪是真的落在了歹人手上。
  信中还说了在这过程中不准上报府衙,如若叫他们发现有府衙的人参与会即刻撕票,且十万两赎金需兑换成一张张百两面额的银票。
  筹措银两的时间只有一个时辰,而且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返回慕府,等待下一个接头消息。
  慕府旗下产业众多不乏有钱庄票号,是以十万两银票对慕成瀚来讲可以很快调出,等管家和护卫送来银票后,果不其然在一个时辰内便有一支箭信射入影壁之上,奴仆迅速取下奉给家主。
  信上内容是要求慕府家主只身前往上面的地址交付赎金,对方见到钱财抵达会一手交钱一手交人,而同时不允许携慕府其他人前来。
  慕成瀚为救女儿甘愿赴险,此时月铭山庄的少庄主月桓却主动站了出来,提出说要隐匿身形尾随襄助,慕成瀚思忖后颔首同意了他的这一请求。
  早年间,慕府因芳漪诞生祥兆,倍受先帝的青睐和恩宠,使整个大应王朝上至百官下至庶民皆为之侧目,免不得惹来些饱含妒怨的明枪暗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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