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46/249页


  亭中景象宛如丹青圣手精致描绘的仕女图,活色生香莫过于斯……
  玩闹过后,楚黛摸出锦帕拭汗,随口说道:“依我瞧,今日天香宴的主人既是涵姐姐,不妨由她自己择首曲子,诸位意下如何?”
  诸贵女正值兴头上,均无异议。
  慕容涵暗中舒了口气,向楚黛投去一记感激的目光,幸有她解围否则按阿韦和阿萧的性子,最终为难的还是自己。
  使女抬来琴案与香几,摆正蒲团,将裹缠着夏布的焦尾琴取出搁上案,素手焚了一炉沉香后,退往亭外。
  屈身跽坐,纤纤柔荑覆上丝弦,慕容涵凝神试了音,玉指婉转一拨,琴音如风飒飒拂面,泠泠淌过幽静禅寺与山石隙间,涓涓汇入耳中。
  闻者身临云端,立高山之巅,复临幽涧掬水畅饮,赏险山游清溪,韵色无绝,不亦乐乎。
  一曲《高山流水》奏得高妙出尘,闻者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余韵使人不可自拔,操琴者之胸襟心性全然付诸于琴中,足以体会一片宁静心志。
  “啪……啪,涵姐姐不愧为长安第一才女,琴音余韵可谓绕梁三月不知肉味矣,真是令秀儿佩服。”
  响亮的拊掌声,伴随尖锐女音似利剪划裂上好绢帛,惊醒沉醉余音中的诸人,任谁也无法忍受被粗鄙之人惊扰,纷纷怒视,就连好脾气的慕容涵亦染了一丝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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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惩庶妹
  来者桃腮杏脸,身段秾纤合度,算是个美人胚子。
  然而,清秀的脸搽着厚重脂粉,使原本的秀色荡然无存,再观那足上蹬着的锦履,履尖各嵌了龙眼大小的珍珠,手腕上足套了四枚臂钏玉镯,加之满头繁重的珠翠钗环与不合年龄的织金长裙,衬得整个人老气横秋。
  虽显出富贵十足的气派,但也把自身气质划到不伦不类的区域,更兼是个晃得别人眼酸痛的缺德货色。
  楚黛掀眸一扫,不禁眯了瞳眸,通身披金戴银果真是个妙人。
  与此同时,她笑吟吟开了口:“二妹也来了天香宴。”
  来人乃镇国公府二娘子,她的庶妹。
  “昨儿妹妹接了涵姐姐的帖子,一大早便拾掇妥当来赴宴,可要比阿姊来得早呢。”欧阳秀乜斜嫡姊一眼,拾步踏上台阶,团团施了一礼,择了处落座,朝诸人柔声细气道:“阿姊每月都要进宫陪伴太后她老人家,想必之所以姗姗来迟,定是太后留了饭才耽搁了时辰。”
  闻言,诸贵女睇着付之一哂的楚黛,一时心思各异,须臾后恢复如常。
  嫡姊的笑让欧阳秀分外痛恨,瞳中像酝了锅热油沾到火星子瞿然引起大火,强自压住沸腾的怒火,看向高几上摆着的魏紫,垂下眼,似有口无心道:“阿姊生来金尊玉贵,不单出身好文采好运道也是极好,能蒙太后的青睐真叫人好生艳羡,可叹我没这个福分。”拉住慕容涵的衣袖,歪首轻笑:“涵姐姐你说呢?”
  听出弦外音,慕容涵重重拂开对方的手,“秀妹妹身份和楚黛不同,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省得给人留下笑柄。”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嗤笑,令欧阳秀语噎,暗骂慕容涵怎么没对楚黛生出罅隙,反倒将了自己一军,不由回击道:“秀儿自有自知之明,不过是好心劝涵姐姐一句莫忘自己的身份,免得招来笑柄!”
  侍中府嫡娘子自小远离长安,多年来由慕容涵一人坐大,说到底她是撞了大运,比旁人多搏个长安第一才女的称号而已,同是庶女谁又比谁高一等。
  凭什么她就有美誉加身,获其他嫡出贵女赏识,不吝结交互称姊妹。
  诸贵女看欧阳秀的目光愈发古怪,更有人冷笑,她们高高在上的姿态同轻蔑的神情,让欧阳秀如鲠在喉,难堪不已。
  “二妹谈身份,怕不是睡昏头迷了神智罢?涵姐姐乃侍中府嫡女,太后的侄女,竟不知如此身份也能招来笑柄。”
  伊始,楚黛袖手旁观不曾发声,现下含了微微讽意,盯着庶妹慌乱的眼神,“二妹倒是细说说笑柄何来?”
  “嫡女?”欧阳秀怔住,“这不可能!”背后随侍的使女为主子的言行深感难堪,只能怯怯提醒她:“因涵娘子母族渐盛,所以慕容侍中特开祠堂把涵娘子并慕容六郎记于主母名下。”
  自然由庶变嫡。
  为何她竟不知这消息?
  欧阳秀瞠目结舌,满是怨嫉的目光锁住慕容涵。
  同是庶女,凭什么她的母族能那般争气,成为一大助力帮她变成嫡女。
  “往昔的庶女,摇身一变成了嫡女,好一出山鸡变凤凰。”
  许是因不甘,脱口的声音无比尖锐。
  慕容涵气得容色发白。
  楚黛沉下脸,“二妹慎言!”
  使女神态焦灼,生怕自家主子仍想不通,把场面搞得更糟,赶忙恳劝:“娘子还是快些赔罪,否则事情传出去轻则受郎主斥罚,重则可是会名声受损对您委实不利。”
  不得不感慨一句,糊涂主子碰上个拎得清的奴仆,着实难得。
  欧阳秀怎能不明晰人言可畏的道理,加之长安的贵女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一旦传开她将再无立足之地,会被众人摒除在外。
  一时间,她竟生出抱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周遭贵女下巴高昂,看好戏似盯向跟前的跳梁小丑,灼灼逼人的视线使欧阳秀如芒刺背,僵直的脊背终究俯下,头颅低垂,咬着嘴唇,显出排泛白的齿印,“是秀儿出言不逊冒犯了涵姐姐,还望您宽宏大量饶我这一回。”一副迎风弱柳的可怜姿态落进诸人眼底,未勾出丝毫同情。
  “惺惺作态。”萧元娘撇撇嘴。
  慕容涵不愿为她败了兴致,是以板着张面孔训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秀妹妹犯过一回,往后要长住记性才是,免得再犯。”
  此话不啻当众掌掴欧阳秀的脸,留下清晰的指印。
  收回观赏池面浮萍的目光,楚黛几乎是一瞬便捕捉到欧阳秀紧绷的下颚与略鼓的腮,眼底闪过一丝讽笑,干憋气的模样倒挺赏心悦目,“近日天气炎热,想必二妹的心绪亦是浮躁,回府后姑且抄上二十遍《法华经》静一静心神。”笑盈盈讲完,便端坐着等庶妹的回话。
  照目前情形,如大庭广众下拂逆嫡姊不啻自毁名声,欧阳秀斟酌再三,终是顾忌着脸面强自对摆着郡主谱的嫡姊装出乖顺模样,“妹妹明白了。”垂敛的眼帘挡住了羞愤刻骨的恨意,迟早有一日她会亲手报了此仇。
  庶妹盘算的小九九,楚黛焉能不知,无非是想有朝一日借势翻身,以胜利者的姿态进行报复炫耀而已。
  只可惜,一个自小被养废的人,满脑子的筹谋即便摆上台面,也只是贻笑大方的存在。
  “明白便好,总算不枉费我的苦心。”
  楚黛自托盘中捡了一朵挑剩下的艳粉色牡丹,簪进欧阳秀的鬓发间,淡淡勾唇,倾身凑近言道:“二妹纵使同本郡主再亲近亦不该忘记尊卑,否则传到别人耳朵里,好听的是庶妹与嫡姊感情笃深,不好听的该说是妹妹不懂规矩呢。”面上骤作恍然大悟状,“一讲到规矩这方面,我便深觉妹妹该重请一位教习女官学习礼仪规矩,本郡主身畔的崔女官就很合适,她素来干练,予了妹妹倒是极好。”
  一顿连消带打,让欧阳秀恨得面孔微微扭曲,崔女官还指不定怎么换着花样折腾自己,最终齿缝里硬生生挤出几个字:“是,郡主!”强打起精神,朝诸贵女行了一礼,“秀儿身子不适,便不打搅诸位的雅兴,告辞。”
  韦四娘打着纨扇,冷哼:“恼人的玩意儿走了,咱们便不必再理会,听说锦苑请了两支善击鞠的队伍,不妨同去瞧瞧。”
  “好呀!”
  众贵女兴致高涨,楚黛却在此时笑着朝大伙告罪,言说府内有事要先走一步,众女自不肯轻易放人,硬要她连饮下两杯酒作罚,才撒开手。
  携使女款步踏过春和园与曲水台,三人不知不觉间行到了锦苑偏门,从容巡睃四周,楚黛嘴角挂着笑,眸底闪现出慧黠的光芒,悄声道:“冰嫣雪嫣,老样子!”
  两名使女应喏。
  繁华的西市长街上,来往行人摩肩接踵,两旁货栈、酒肆、茶坊、珠宝铺子临立,是长安最热闹的地方之一。
  头戴幕篱的少女混迹于熙攘的人群,随大流的驻足欣赏了会儿酒肆门口跳着胡旋舞的胡姬。
  那张充满异域风情的美丽面孔挂着妩媚的笑,婀娜的腰肢上铃铛泠泠作响,炫目的裙摆飞旋,回雪飘飘之态染着醉人酒香四溢。
  掷下三缗钱,少女问垆边沽酒的胡姬要了酒并两碟菜,赠予跳罢舞的胡姬。
  那名胡姬转着灰褐色眼珠,灌了一大口酒,行下个大食国礼仪,张口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胡语。
  知晓对方是在表达谢意,少女启唇用胡语回复两句,之后潇洒离去。
  惠风和畅,碧空如洗,是个极好的天头。
  幕篱下,楚黛感叹:“空气真好,身心舒服多了,你们说呢?”
  “娘子心情舒爽,自然觉着空气都比以往甜。”冰嫣笑答。
  “属你会说。”楚黛巡睃四周,轻笑道:“今儿可要好好逛一逛,你俩凡是相中什么尽管买,记我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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