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驭劫》作者:鸾水玉》第47/249页


  “谢娘子!”
  “卖镜,漂亮的镜子喽!”
  刚从珠宝铺出来,楚黛便听到吆喝,望向不远处摆着各式明镜的摊子,眼神乍亮。
  收集镜子,是她一个不为人知的嗜好,历朝历代的古镜与做工新颖的藩国镜子,只要入了眼便不吝耗费万贯购下,为此府内还特辟了间置镜的镜室。
  卖镜商贩正卖力招揽生意,瞧着一位戴幕篱的小娘子上前挑镜,面庞立刻堆出热络的笑,“这位小娘子来得巧,我这儿刚上了一批藩国的镜子,样式尤为新颖……”
  在对方喋喋不休的介绍中,楚黛的目光锁定了一面靶镜,她伸指点了点,“那面靶镜拿给我看看。”
  “好嘞!”商贩笑眯眯递上前,竖起大拇指边夸边忽悠道:“小娘子好眼力,这面嵌百宝靶镜的制镜者乃波斯王室的御用巧匠,手艺自不必多说,再看镜上镶的宝石个顶个漂亮,在咱大应都寻不到几个呢!”
  她看着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商贩,嘴角挑了一丝笑。
  伸手触及靶镜的瞬间,掌心仿佛钻进一股微妙的暖流,游走于四肢百骸激荡出片刻悸动,澄澈灵台蒙上飘飘然的暖意。
  她怔怔地盯着镜背中央雕刻的兽类,兽首鬃毛纹理分明,两只高高的银白犄角朝天,一双铜铃般大小的兽眸以两颗水色宝石镶嵌,显得澄澈而干净,浑身肌肉骨骼矫健,前蹄微扬踏着朵祥云,仿佛欲往天阙。
  “这……是什么?”
  “上古神兽白泽。”
  “白泽——”能言,达于万物之情,若圣主践祚治世,将奉书而至,彰其德行。
  楚黛眨了眨眼,神情中透着罕见的迷茫。
  脑中仿佛漂着桩事,半截浸在水下半截浮在水面,能依稀辨个大概轮廓,若欲细细琢磨个中详情,还真忖不到什么头尾,索性顺遂自己的心意,取下承露囊递给对方,径直揣了靶镜离开。
  商贩愣愣盯着一袋黄澄澄的金锞子,猛咽了口唾沫。
  做完一切,楚黛兀然垂眼观摩靶镜,恍惚间似看到嵌于白泽瞳孔的水色宝石有异光即逝,揉了揉眼,再探看时又怀疑是自己的错觉。
  雪嫣疑惑主子的行止,“您怎么了?”
  楚黛拢回思绪,拧着眉摇首,今日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些不济。
  仰首看了眼日影,雪嫣又道:“眼下晌午将至,娘子不妨移步醉仙居,婢子订了您爱吃的磓子、乳酿鱼、水引馎饦和玉露团。”
  “嗯,走罢。”
  道是三人一直吃逛至暮色渐沉时,才拎着大包小裹登上了回府的马车,因白日走道累着了,是以楚黛甫回房便酣然入梦。
  隔日清早,雪嫣推开雕花窗牖,发现院内的梨花一夜开满枝,欢喜之余屈身询问:“梨花已绽,娘子可要摘些泡饮?”良久未见回应,她再次唤道:“娘子?”
  端坐梳妆台前走神的楚黛乍然回神,“何事?”于是雪嫣又重复了遍。
  “也好。”
  雪嫣应下后,从匣屉儿里取出个碧玉小罐,一手旋开盖子,一手拿着梳篦蘸取罐中兰膏,绕至主子背后打理那一头乌发,俄顷便理顺发丝绾好了凌云髻。
  目睹镜中的娘子举着昨日买的靶镜出神,她心生好奇,“这靶镜可有何不妥?”
  “没有不妥。”楚黛露出怅然之态,“是昨晚的梦。”
  她梦见绵绵细雨中一柄油纸伞下有一名俊俏无俦的郎君在对自己笑,而自己主动投怀送抱。
  这荒唐至极的梦理应忘掉才对,可不知怎么总是回想起梦里的景象,犹如附骨之疽。
  心烦意乱之际,使女在外通禀国公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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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白泽镜
  门外传来跫跫足音,一位四十来岁着玄色阔袖长袍,五官英气的郎君大步踏来。他双眉如漆,目光炯然,面庞硬朗刚毅,行走间衣袍翻卷带着龙行虎步之势。
  “阿耶。”楚黛徐徐行礼。
  房中使女呈上茶点后,便束手退于一侧。
  欧阳明泽啜了一口酽茶,看向亭亭玉立的女儿,“听说昨日你罚了二娘?”
  不咸不淡的问话同辨不出喜怒的语调,使楚黛眼睫微掀,“是,天香宴上她言语莽撞,所以女儿就令她去抄佛经敛一敛性子,以免日后再犯丢了国公府的脸。”
  楚黛垂眸安静站着,神态宁和,讲话一板一眼。
  实际上,欧阳明泽早就知晓详情,他打心底对嫡女的处事手段满意,更默认对庶女的惩罚,面色和悦,眼中有赞许之色。
  “若二娘仍旧屡教不改便不必留情。”
  话音铿锵,从浴血疆场携来的杀伐之气浓重,血淋淋的狠意不言而喻。
  阿耶待欧阳秀素来冷淡,更在知晓其是一个心比天高只会作妖的惹祸精后,彻底厌弃了。
  注视着窗牖旁阿耶的背影,楚黛欲言又止,眼神跟随其移向梳妆台的脚步,变得闪烁。
  “这是?”
  欧阳明泽抓起梳妆台上一柄镜面朝天放的靶镜,饶有兴致地欣赏。
  楚黛暗暗叫遭。
  等翻至镜背看清雕刻的瑞兽,他双目一冷,脸色倏变,紧握镜柄的手勒出一痕瘀血,臂膀微颤,眸底似席卷着噬人风暴,咄咄逼视着女儿。
  “十年前,你无意间拿了白泽图给我,可曾记得我是如何说的?”他咬着牙根,眼瞳充血,额头青筋毕露,积年威压仿佛在瞬间高涨,目眦欲裂地斥道:“府里不准出现任何关于白泽的东西!”愤怒间欲扬手掼碎靶镜。
  见势不妙,楚黛疾步抢来靶镜,竭力克制着翻涌的心绪,同父亲对视直言发问:“阿耶究竟因何厌恶白泽,为何您始终不愿告诉我缘由?”
  女儿的诘问催发了深埋心底的花种,刹那间绽出黑暗之花,种种不愿记起的事再次侵入脑海。
  欧阳明泽周身戾气微滞,向后退了一步,神情黯淡,疲惫地阖上眼,“这件事不该你过问,我不希望看到你留着这面靶镜!”言讫,他步若流星走出房间。
  “即日起,没我的命令大娘子不许离府。”
  房外,欧阳明泽厉声下达了禁足令,冰嫣和雪嫣跑进屋见到娘子失魂落魄的模样,惴惴问道:“娘子,您没事罢。”
  刚才郎主一身煞气,简直使人不寒而栗。
  “无碍。”楚黛背过身,逼回眼眶的迷濛水汽,胡乱寻了个借口打发走她们。
  这位尊贵的少女歪首环视着华美而寂阒的闺房,兀然发笑,似要掩盖住喉中细微的哽咽。
  清风萧瑟,碧叶飘零。
  云头锦履碾过曲径,鹅黄裙袂拂扫着茵草,楚黛独行踽踽,鬓际金镶玉步摇缀下的玛瑙珠随着步子微晃,映出一张泛着清愁的脸,看到台阶上遗落的素白小花,她怔忡地仰首,目中盈满恍惚之色。
  入目是一片瑶林琼树,柘叶紫茎,素萼托花,雪蕊琼丝,上缀金粟,香气芳烈,若素彩凝华出岫,乃名花玉蕊也。
  “一树茏葱玉刻成,飘廊点地色轻轻。”她怔怔伸手捉住瓣飘落的玉蕊,低喟出声。
  唐昌观玉蕊,鹤林寺杜鹃,二花名扬天下,人人爱重。
  幼时她曾游唐昌观,见玉蕊清丽甚喜,便央着阿耶移两株玉蕊进府,然而阿耶却以观中玉蕊皆乃唐昌公主亲植为由,拒绝了。
  三日后,有奴仆铲了府内一处牡丹花圃,移栽上从集贤院和翰林院得来的玉蕊花树。同时又有人去往镇江的招隐山挖掘玉蕊花苗,大量移栽入府,得花师悉心栽培,时至今日呈现出满庭皑雪欺枝之景。
  玉蕊离枝飞舞,琼丝纤长,妆点上鬓发间,宛如一支白玉花钿。
  穿行在玉蕊林中,楚黛忆起了许多事,纷乱杂绪渐消,视野里也出现了一座朱漆凉亭,她掸了掸襟间的花瓣,环顾周遭,忖着进亭休憩一会儿,稳健的步伐距凉亭还有几十步时,陡然钉住,窈窕身姿一僵,微微凝眉。
  “哟,妹妹怎么急急忙忙是要去哪儿?”
  一把沙哑的男音遽尔打破了后花园的宁静,楚黛顿住脚步,只是出来一逛便误打误撞碰见一对野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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