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故里》第21/135页


一人插嘴道,“哎呀,你们还不知道?这是三王爷,是容相的外甥。九王行动不便,这迎亲的事就交给三王办,刚刚的圣旨上都写明了的。”

有一人小声嗟叹,“九王……听说双腿不能行走呢……。”

众人一片唏嘘,有的人早有耳闻却并为放在心上,有的人刚听说为此扼腕叹息。谁都记得十年前,那华丽的软脚抬过正南门前的红毯子,轿上的白纱被风扬起时,轿中的少年明媚的眸,惊艳了整个红都。

送容初云的轿子,据说花费了三十个匠人整整三个月的时间,耗资足以买下一处江南的庭院。为了增加喜闹的气氛,与皇宫庄重的迎娶对应,容相特别请来了舞狮子和踩高跷的班子,一路跟着容初云的轿子往九王府去。漫天都是飘飞的红纸,像是被天神信手洒落,而后化成了一场气势恢宏的喜雨。

九王娶亲必经的路都被铺了红毯子。这是红国喜事的风俗,却亦是天子的形制。按红国祖制,只有皇帝大婚,祭天时才用这样的仪式,以示尊荣。九王炎上十年前回都认祖归宗,在他进都的路上,皇帝就派人铺了红毯,那时候已经引得整个红都对这个皇帝最小的儿子刮目相看。如今,九王大婚,虽说娶得是相爷的女儿,不得不庄重些,但皇帝布置得这样郑重其事,越发让众人认识到了九王至高无上的地位。

炎萧骑在马上,一肚子都是感慨。自己当初大婚,哪有这么隆重?老头子这分明是在讨好老九,是要全天下都知道老九有多么得宠。他心里很不是滋味,想起前几天老五来找自己时的冷嘲热讽,就一肚子怨气。

到了九王府门口,王府的管家早在等候。鞭炮响过之后,炎萧下马先是踢了几下轿子,才俯身掀帘,把新娘子请了出来。围观的人太多,看到穿着华贵的新娘下轿子,纷纷起哄。喜娘连忙吆喝了起来,与炎萧一起把新娘送进了门。

新娘等一行人进到府中以后,管家就命人关了大门,再不许任何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炎萧领着新娘进正堂之后直接傻眼了,因为这里连布置都没有布置,依旧是平日的摆设,也没有任何要摆宴席的迹象。他目瞪口呆地看向管家,管家只领着几个下人,恭敬地说,“三王爷请回吧,剩下的事情交给小的就可以了。”

容初云察觉到不对,一掀盖头,看到周围冷冷清清的,气得浑身发抖,“欺人太甚!表哥,我要回去告诉我爹!”说着,扔了盖头就要往外冲。

“初云,你给我站住!”炎萧喝住她,“你是当着整个红都和天下百姓的面嫁到九王府来的,你现在出去,是在打你爹和我父皇的巴掌!”

容初云气得红了眼眶,“表哥,你就这样让云儿受欺负吗?你让云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忍气吞声吗?他有什么了不起?只不过是个残废,是个残废而已!”她毫无顾忌地大喊,炎萧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巴,狠狠地瞪着她。

九王府的几个下人脸色都不好看,管家更是开口直言,“王妃,虽然您已贵为主子,但是王府有王府的规矩,请不要说出大不敬的话来,否则,传到内宫之中,太后该怪罪于您了。”

容初云看他一眼,见他虽只是管家,但不卑不亢,说话铿锵有力。她记得爹曾经说过,九王府跟在九王身边的人,各个都不是等闲,连驯养下人也是极有章法的。她知道名义上自己虽然是主子,但这里毕竟是九王府,不是容府。

炎萧见她不再嚷着要出去,便道,“你先回房休息,我还要去舅舅那里参加宴席,改天再来看你。”说完,领着喜娘,匆匆离去。

金香楼的门口,新近挂了一副对联,上联为,“沾衣欲湿杏花雨”,下联为,“吹面不寒杨柳风”。五郎看过以后,笑道,“怎一个‘春’字了得。”香姨便因此高兴得合不拢嘴。

轻尘那一夜见到顾月池之后,第二日他就被那军官押走了。她本来想尾随他离开,但是顾及春芳的叮嘱,又恰被五郎强行拦了下来,“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非但帮不了他什么,反而还会拖累他。看样子,你师父是有些用途,才会被严加看管,虽然免不了吃些苦头,但总归丢不了性命。你要是白白把自己搭进去,他才真的活不成了。”

轻尘心中焦虑,又不能擅自离开金香楼,之后竟然病倒不起。

春芳来看她,以为她是相思症结,“要不,我偷偷把你相好的弄来,看看你?”

轻尘摇头,思及师父所受的苦,便泪如雨下。春芳一看,更急,“你怎么光哭不做声啊?是不是香姨让你干太多的活,你受委屈了?好丫头,你还得派用场,千万别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轻尘有气无力地说,“春芳姐,你知道那夜住在这里的军官是什么人吗?”

“是朝廷的人,官位极高,而且武功盖世,你千万别有什么歪念头。还有那个五郎。”春芳靠在轻尘的耳边,低声说,“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离他远一点!”谁知,春芳的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五郎风姿绰约地倚在门口,讪笑道,“这位姑娘,何以如此诋毁在下的声名?”

春芳根本不知他何时来的,有些惊愣。

“姑娘如果不愿看见在下,走就是了。”五郎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春芳也不迟疑,拍了拍轻尘就出去了。

轻尘看向五郎,“你来这里做什么?”

五郎在屋中寻了一处椅子坐下,叹道,“小九啊,你实在太单纯,谁想要靠近你都易如反掌,你就不知道危险?不如跟着五郎我……”

“我已经说了好几遍了!我不会跟着你,你死心吧!”

“明日我就得走了。”五郎直勾勾地看着轻尘,一双眼睛含花带雨,“你真不愿跟我一起么?荣华富贵,衣食无忧,还不让你担惊受怕,免你四下流离。”

轻尘想他必然是在花丛中呆久了,说起这种话来竟然毫无顾忌。她捂住耳朵,转身背对着他,不打算再说话。

五郎又悠悠地叹了口气,“人人都对我投怀送抱,偏你这丫头拒我于千里,真真叫人伤透了心。”他起身往外走,又回头看她一眼,“你答应我的事,可千万别忘了。”

轻尘模糊不清地“嗯”了一声,这才听到他的脚步声远去。心下稍稍宽慰,忽然想起那夜,落在炎上周围的星光,还有他眼中的月亮。她,竟然有点想念他给的那一点点温暖。或者连那一点点都是她的错觉,但那是此刻她唯一能够寄望的。

第二日,五郎真的悄无声息地走了,五郎的离去,让金香楼的姑娘们黯然神伤。但没等姑娘们沮丧完,一队官兵就冲进了金香楼,为首的县太爷叫嚷着,“让当家的出来,不然就封楼!”

正在楼上的香姨听到喊声,连忙“噔噔”地下楼,看到县太爷就谄媚地笑,“哎哟,官家的,您说您这是……”

县太爷板着脸说,“我来查一个人,叫顾小九,有没有这个人?”

香姨正在犹豫,县太爷将她拉到一边,低声说,“阿香,有的话赶紧把人交出来,这是上头要的人,交不出来你这生意就完了!别跟我打马虎眼说不知道,别的事情都能依你,唯独这件事情不行!”他看了看身后的官兵,小心地从袖子里弄出一封信,塞到香姨手里,“甭管你上头是什么人,把这信交过去,管保你不用担责任。现在快说,人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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