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第22/64页



“当别人攻击『妇』女的时候我是无法平静的,”叶芙多克西娅继续道,“这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与其攻击『妇』女,不如去看看米席勒的《deimamour》1。这是本出『色』的书。先生们,我们还是来讨论爱情吧。”她懒洋洋地把一只手搁到压皱了的沙发小垫子上。

忽然大家都不吱声。

“不,何必讨论爱情呢?”巴扎罗夫开口道,“刚才您提到了奥金左娃……好像您是这么称呼她的?那位太太是谁?”

“一代美人!一代美人!”西特尼科夫又亮起他的破嗓门。

“让我来向您介绍:聪明,富有,又是个寡『妇』,只是思想不够进步,她该跟我们的叶芙多克西娅学习。祝您健康,eudoxie!我们来碰杯!ettoc,ettoc,ettin-tin-tin!ettoc,ettoc,ettin-tin-tin!!2……”

1米席勒(j.michlet,一七九八――一八七四)。法国历史学家,《爱情篇》(deimamour)即为他所著。

2这是以法语腔来摹仿碰杯的声音。

“victor,您是个调皮鬼。”

早餐持续了很长时间,香槟喝罢一瓶又一瓶,甚至第三瓶、第四瓶……叶芙多克西娅叨叨个不完,西特尼科夫和她一唱一和,大谈起结婚――究竟是一种偏见呢,还是一种罪过?

人出世时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个『性』归根结底表现在哪里?闹腾到后来,叶芙多克西娅喝酒喝得脸蛋儿红红的,一边用秃指敲打失调的钢琴琴键,一边用她沙哑的嗓子唱歌,先演唱了

茨冈人的民歌,后又演唱了塞穆尔―希夫的抒情曲《睡眼惺忪的格拉纳达又睡了》。当唱到:

你和我的嘴唇凑成了一个热烈的吻……

西特尼科夫用围巾扎住脑袋,装扮成如痴如醉的情人。

阿尔卡季终于忍不住了,他高声说道:“先生们,这简直像是伦敦疯人院了!”

巴扎罗夫直到此时仍一门心思喝他的香槟,只偶或『插』上几句挖苦的话。这时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也不跟女主人告辞,便和阿尔卡季出了大门。西特尼科夫一见,也赶忙窜了出去,跟在他们后面。

“不错吧?不错吧?”他忽绕到左侧,忽绕到右侧,巴结地说,“我早说了的,是位满不错的太太!这样的女『性』如能多些就好了。她体现着一种崇高的情『操』。”

“那么你爹开铺子也是情『操』的体现了?”巴扎罗夫指着刚路过的一爿酒店说。

西特尼科夫又一次尖声笑了起来,他常为自己出身低微而惭愧,不知巴扎罗夫这一指,他觉得是荣幸呢,还是委屈。



第一卷 第十四章

几天后省长府第举行了舞会。马特维-伊里奇是真正的“中心人物”。省贵族长向所有的人和每位来宾宣称,他之所以参加,纯是为了对这位贵宾表示敬意。省长本人即使在舞会上站着的时候还在不断地“吩咐”这或那。马特维-伊里奇的随和态度与他高贵的身份最相称没有了,他对所有的人都表示爱抚,当然,对一些人说话时隐含一分厌恶,对另一些人明增一分尊敬,而在名媛淑女面前他则像“envraichevalierfrantcais”1,他还发出爽朗、响亮而孤傲的笑,只有达官贵人方能三项兼备。她拍拍阿尔卡季的脊梁,大声称阿尔卡季为“亲爱的外甥”。他也赏脸给身着旧礼服的巴扎罗夫,用他漫不经心的宽容的目光在巴扎罗夫脸颊上一溜而过并表示欢迎,只不过说得非常含糊,只听出来“我”“很”两字。他伸出一个指头来跟西特尼科夫握手并且微微一笑,但他在笑的时候已掉头旁顾。他甚至还对库克申娜,『插』支极乐鸟头饰却不穿舞会上规范的钟形硬衬裙、戴了副脏手套的库克申娜说了声enchanté”2。来宾多极了,包括男宾。文官大都挤在墙边,武官跳舞跳得非常起劲。尤其其中的一位,曾在巴黎住过六个来星期,学到了种种表示激情的感叹词,诸如“zut”3、“ahfichtrtrre4”、“pst,pst,monbibi5”之类,他发音纯正,一口巴黎调门,不过把“sijmavais”4说成了“sijmaurais”,把“absolument”5当作“一定”――一句话,他讲的是那种大俄罗斯式的法国话,法国人听了笑着恭维我们,说是像天使一样动听极了:“ccmedesanges。”

1法语:地地道道的法国骑士。

2法语:荣幸之至。

345法语:“讨厌”,“真见鬼”,“嘘,嘘,我的宝贝”。

4法语假定式句“如果我有”。

5法语:无疑地。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阿尔卡季跳舞跳得不高明,而巴扎罗夫根本就不参与,他俩坐在墙角里,和他们一起的还有西特尼科夫。西特尼科夫脸上挂着鄙视一切的嘲笑,从他嘴巴里吐出一句又一句的刻毒批评,眼睛不断东张西望,正在得意头上,骤地改了脸『色』,回头对阿尔卡季不好意思地说:“奥金左娃来了。”

阿尔卡季掉头望去,见一位身材修长的女人,穿件黑『色』裙衫,正站在大厅门口。她那雍容端庄的姿态不由使他吃了一惊:两只美丽的『裸』臂垂在身体两侧,几支倒挂金钟花从她的秀发直落削肩,明亮的双眸从稍稍突出的、白净的额下凝视,安详而聪慧,是的,安详地而不是沉思般地凝视,嘴角上挂着『露』而不显的微笑,从她脸容中透出一种温柔的气息。

“您跟她认识?”阿尔卡季问西特尼科夫。

“很熟。您要我作介绍吗?”

“好……等这卡德里尔舞结束了。”

巴扎罗夫也注意到了奥金左娃。

“这是谁?”他问。“她跟其他女流大不一样。”

卡德里尔舞一结束,西特尼科夫便领阿尔卡季去见奥金左娃。他说是“很熟”,见了面却又说不出话来。她稍带惊奇地瞧着西特尼科夫,但一听到阿尔卡季的姓氏,立刻『露』出高兴的神『色』,问他的父亲是否叫尼古拉-彼得罗维奇。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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