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乐的彼岸》第21/53页
“相信很多听众都看过金城武跟GiGi主演的《向左走向右走》,在影片中我们常常要感叹人与人的相遇是多么奇妙的缘分,在我看来,‘冥冥中注定’这句话已经可以概括全部的故事。但故事中的人物却往往当局者迷,向左走或向右走是最自然不过的天性,就算错过了什么,也浑然不觉。
现在是2006年11月11日晚11点30分,事实上,我要的介绍的,是一本没有故事情节没有人物对话的漫画书,不如先来听听主题曲,我个人比较偏爱粤语版的歌词。”
书璐还记得,千禧年农历新年时第一次见家长的情形。她拼命说服自己不要紧张、要镇定。可是一踏进大门,她就干脆被新铺的门垫绊个正着,要不是家修奋力扶了一把,她的洋相就出大了。
“你好你好,我是小宝的妈妈。”一张很具喜感的面孔忽然出现在惊魂未定的她面前,手里拿着锅铲。
“你好……你好……”
书璐并不知道谁是“小宝”,家修悄悄在她耳边说:“这是我妈”。
她立刻精神百倍地九十度鞠躬,一不小心撞到了裴母手中的锅铲。全家人忽然哄堂大笑起来,书璐有点窘迫地抚着头,她偷偷看了看身边的家修,他又回复了以往那种趾高气昂、气定神闲的性格,跟之前阴郁的样子完全不同。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吧,他那种高高在上的表情固然讨厌,但忧郁小生更不适合他。
大概因为孩子多的关系,裴家很热闹,他们三姐弟感情很好,雅君雅文跟大姐的孩子也像亲兄弟姐妹一样,相比之下,曹家要冷清很多。以前姐姐去美国读书的时候,过年只有三个人,父母和自己都是少言寡语的人,少了姐姐气氛更加沉闷。
吃饭的时候,裴母竭力要求约书璐的父母见个面,好像怕他们随时会分手一样。她忽然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好像很不真实。一个月前,她还好好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一个月后,她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结婚、生子、家庭关系等等。她忽然想,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准备好跟身边这个男人天长地久海枯石烂了吗?
老男人送她回去的时候,在出租车上默默握着她的手,她想,只有在这一刻,她才从他身上感到了一丝丝真实的温暖。
她还记得,在小饭馆里她说愿意结婚的时候,他只是点了个头说:“哦,点菜吧。”
她从来看不出他的喜怒哀乐,除了那天在她房间里,她说没有怀孕时他生气走了,那是他第一次对她发脾气。整个下午,她一直忐忑不安,几次拿起电话又放了下来,等到她终于下定决心要打给他的时候,他的手机又不通。那时,她才又体会了一些恋爱的感觉。
她忽然明白:即使他们相差十岁,即使他们性格相悖,即使他们的生活波澜不惊,但他们终究是在恋爱,不是因为有了一夜情后无奈的交往,也不是把对方作为感情上的寄托,就像家修说的,如果不是因为爱,又是什么呢?
于是她想,既然已经把结婚二字说出了口,就顺着这条路走下去吧。
只是,她或许是把结婚看的太轻易了,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婚姻其实仍是一场恋爱。但当所有的家人聚集在一起的时候,书璐才忽然觉得,婚姻当中并不只有两个人,而是许多人。
她想到,当婚礼宣誓的场景出现时,当有人问她,是否愿意跟身边这个男人荣辱与共、白头偕老、不离不弃的时候,她觉得心情沉重起来。一股无形的力量向她袭来,她感到了压力。
因为她并不十分了解他,他也并不那么了解自己。两个还不太了解的人,可以携手走下去吗?
裴母夹了一只鸡翅到书璐碗里,满脸堆笑。书璐连忙回过神来微笑地说谢谢,她看了看身边的老男人,他竟耸了耸眉毛,似乎在问:你在想什么?
书璐初三就开始上班了,早上来到办公室,一个人也没有,但是小曼的桌上摆着一杯泡好的茶。
书璐坐下发着呆,想起这一个星期发生的种种,体会到什么叫“恍如隔世”。
“新年好。”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曼已经站在她背后。
“新年好。”书璐微笑着说。
“发生了什么事吗?”小曼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捧起茶杯,又补充了一句,“你一脸心不在焉的样子。”
“……我要结婚了。”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手指。
小曼刚喝进嘴里的茶哽在喉间,呛得她猛烈地咳嗽起来。
“很吃惊吧。”书璐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咳嗽。
“非……咳咳……是非常……吃惊!”小曼瞪大眼睛,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咳嗽。
书璐无声地叹了口气,连她自己都觉得吃惊,不是吗。
“真不知道你走的什么狗屎运。”小曼忽然说。
书璐讶然看着这位搭档,她向来对老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的。
“教授虽然年纪是比你大一些――”
“――他不是教授!”
“好吧,他虽然年纪大、人古板,但是很稳重、有思想,有好工作。至少,你不会没有安全感。”
“……可是,”书璐想着小曼说的话,喃喃地说,“难道这就是婚姻的全部了吗,我只是为了得到一个依靠吗。”
小曼撇了下嘴:“不要把婚姻想的太简单,但是也不要想的太复杂了。几乎没有人可以从婚姻中得到所有他(她)想要的,但是至少应该得到一部分想要的东西。至于那一部分是什么,每个人的需求不同吧。”
书璐没有再说话,她在思考小曼的话,她说的确实很有道理,但是,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在此后的两周内,曹家及裴家的父母碰了好几次面,每次双方都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两个孩子结婚的事情。最后大家决定婚礼日期安排在一个月后,作出决定后的第二天,家修的父母和姐姐就回美国去准备邀请亲戚朋友,书璐忽然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这两周以来,她都有一些麻木,而她和家修这两位婚礼的主角甚至并没有单独在一起讨论过任何细节。她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要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但此时她却好像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热衷。
中午的时候,老男人打电话给她,说晚上会来接她下班。她忽然有一种感悟,是否这就是婚姻生活,他来接她下班、两人回家、吃饭、然后入睡,每一天的生活都是这样没有惊喜地继续着――她觉得自己对未来竟然少了些期待。
下班的时候,家修依约等在楼下。她远远地就看到他:深色的大衣是他通常的选择,周一到周五永远是西装,每天换一双皮鞋,但每一双都是黑色系带的款式。
比起毫无创意的穿着,现在她花更多的时间去研究他脸上的表情。高兴或生气时他都面无表情、不露声色,偶尔也会微笑,但从不会哈哈大笑,迷惘的时候他会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愤怒时则抿着嘴瞪大眼睛。但她最爱看他温柔看着自己的表情,只有这个时候她才会在心里感到,这个男人大概是爱自己的吧。
老男人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虽然没有微笑,但表情却是温柔而高兴的。
他带她去了茂名路上的花园饭店,在销售经理的带领下去看了几个宴会厅,然后定了最大的那个。
他们始终牵着手,当书璐偷看他的时候,他也在看着她。
书璐忽然有点心动:难道说,此刻在眼前的,就是幸福……
接下来的日子,书璐忙透了。因为广告的改革,原本45分钟的节目延长为1小时,同时增加了固定的几个栏目,为了找到一种最好的广播形式,组里不得不在两周内录制三套全新的节目。她和小曼每天都分别做着自己的主题,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她们才跌跌撞撞地踏进办公室跟老赵讨论稿子。
周日的晚上,书璐久未响起的手机忽然传来了那走音的《天鹅湖》,她抬起头揉了揉眼睛,桌上的电子小闹钟显示时间是“12:16”。大概是太累的缘故吧,她稿未写完却睡着了,肩上披着一件小曼的外套,办公室亮着惨白的日光灯,空无一人,她想,如果桌上这只电子钟换作是机械的话,那滴滴答答的指针运动的声音一定会响彻整个办公室。
但此时只有那首毫无生气的《天鹅湖》回荡在耳边,书璐愣了愣才翻箱倒柜找出手机,是家修打来的。
“喂。我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他说话从来不带拖音,声音干净利落。
“我睡着了……”书璐抓着头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今天写了一天的稿。”
“要我来接你吗。”
“我今天大概要通宵了,明天早上录节目。”
“哦,”他沉吟了一下,“……你已经连续工作第八天了。”
“是吗,”书璐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怪不得我每天都这么困……”
“……”
“……”
“……我们已经有八天没见面了。”他忽然说。
她这才想起,已经快要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
“你明天什么时候下班?”他问。
“老赵说录完节目我和小曼可以休息半天。”
“我来接你。”
挂了电话,书璐忽然觉得心里空荡荡的,虽然每天忙碌地工作,但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却感到有些寂寞。
她打开老赵桌上的收音机,有一个沉静的女声说:“下面,让我们来听GIGI梁咏琪的《I’ll be loving you》。”
“若有一天 没有你在身边给靠倚
缘路遇上困惑风雨 世事变迁时 人越试怕软弱……”
这支歌不知道放了多久,当音乐结束的时候,书璐才回过神来。
“下面是一位听众的来信,他想要讲述的爱情故事不长,却有点伤感。”
书璐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她下意识地又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这个时段正在直播的大抵是情感类的节目,虽然自己是电台主持人,却很少收听广播。
“……我跟她相识在大学校园,那时我意气风发,但是内心空虚,万众瞩目并没有让我得到快乐,直到遇见她。事实上,这是我第一段真正意义上的感情,因为我付出很多,并且刻骨铭心。……”
书璐端着茶杯慢慢走到窗前,她并不喜欢伤感的故事,特别是在这样一个有点寂寞的夜晚。
“毕业那一年,我忙碌于各种聚会,每一次都是以告别的名义,每一次都有下一次……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醒来的时候,身边躺着另一个女生。我不知道我是以怎样的心情,故作镇定地去面对她。整个星期,我都有点恍惚,内心很愧疚,但我选择对自己说,男人出轨再正常不过。我负疚的心情在她毫无猜忌的眼神中慢慢消失了,我想,我仍然是原来的我,因为她还是原来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