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与乐的彼岸》第22/53页


  但有一天,那个曾经躺在我身边女生告诉我,她有了孩子。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我只听到自己说,好吧,我会对你负责。
  然后,我有了新女友,我应该快乐一点,但是有一天晚上我躺在床上,摸了摸脸颊,都是泪水。
  那个晚上,我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但我对自己说,我不在乎。我仍然意气风发、万众瞩目,可是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
  没多久,新女友跟我说其实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什么,她是利用我来抓住另一个男孩子,我看着她愧疚的眼睛说:没关系,从我决定为了你放弃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失去她了。……”
  书璐感到自己脸上是冰冷的泪水,手中的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得冰冷了。她想起了那间明亮的学生会办公室,想起了昏暗的宿舍楼转角,想起了温暖的食堂,以及所有校园中他们两个曾出现过的地方,对她来说,这段感情同样付出很多,并且刻骨铭心。
  “毕业后,我也曾试着去找她。可是有一天我忽然明白,即使找到她,我们也回不到过去,如果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负心人,或许会令她在忘了伤痛后很快振作起来,而不是继续纠缠在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中。于是,我平静地继续着自己的生活,虽然在很多夜晚我感到无助和寂寞,但我希望她能过得好。
  或者有一天,我们会忘记了对方,不过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书璐捂着嘴,想让自己哭泣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明显。不知道什么时候,小曼已经站在她身后,伸出手,轻轻抚着她的头。
  家修穿上高领套头毛衣,站在镜子前迅速刷着牙,他有一些莫明其妙的兴奋,就好像大病初愈的人――如果思念也算是一种病。
  昨晚跟书璐打完电话,他躺在床上睡不着,继续听着广播。他从来没告诉小丫头,他一直偷偷地收听她的节目,从第一期开始。而且,他还忍不住以“哈里波特”的署名参加了投稿。当他每周六都习惯于在她温暖的声音的包围下入睡,他的心也已经渐渐习惯于靠近这个坚定而勇敢的女孩。
  但昨晚,听着她的声音,他睡不着。他想象着她说话的样子,想象自己握着她的手,想象拥抱她的感觉。夜深人静,外面下着小雨,玻璃窗上是一片雾气,他觉得窒息。
  12点的时候,换了一个节目,他听到女主持说了一个悲伤的故事。男女主角或许都很痛苦,但旁人体会不到,他只是忽然想到,心宜和家臣是不是也曾经对自己心存愧疚。心宜后悔过吗,家臣挣扎过吗。可是一切的一切,就像那个故事最后说的,我们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们,既然回不到过去,所以只能继续走下去。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九点半,于是他穿上外套出门了。上了出租车,他打了个电话给小丫头,她的声音有点疲惫,他觉得自己的心缩了一下。
  在电台门口没等多久,小丫头就飞奔出来了,她齐耳的短发被风吹地乱七八糟。
  “你昨晚熬夜了吗,眼睛这么肿。”他心疼地抚着她的脸。
  小丫头嘟囔了几句,忽然钻进他的怀抱。
  他忽然很想吻她,但他只是紧紧拥住她,轻轻帮她把凌乱的头发抚平。
  小丫头抬起头,眼神里有些依赖,他微笑说:“回家吧。”
  初春的夜晚,外面还是淅淅沥沥下着小雨,家修看不见窗上是不是有雾气,因为拉上了窗帘。他转头看着身边熟睡的书璐,她的呼吸很均匀,眼睛还是有点肿,嘴巴微微张着,他想,枕巾一定被她的口水弄湿了。
  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虽然肚子有点饿,但他情愿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醒来了,看着他,忽然用手去抹嘴角,当她发现淡黄色的枕巾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水渍,开心地笑了:“还好有枕巾。”
  他微笑:“如果你仰天睡,是不是就不会流口水?”
  她想了想,说:“会两边一起流。”
  家修把头靠过去,脸颊上有湿湿的感觉。
  “等你忙完了,我们去买家具。”
  “什么家具。”书璐看着他。
  “新房的家具,结婚不是都要新家具吗?”
  她环顾了四周:“可是我觉得你的家具都很好,扔了多可惜。”
  他笑了笑:“你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她愣愣地看着他。
  “怎么了。”
  “你好像……”她顿了顿,“变温柔了。”
  家修不自在地清咳了一声,努力回想严肃的自己什么时候变得“温柔”起来。
  “那我从现在开始变得很严厉。”他忽然说。
  小丫头笑起来:“我以前一直猜想,像我爸这么严肃的人,当年是怎么追求我妈的,简直难以想象。”
  家修也笑了,如果以后他们也有一个孩子,孩子或许也会问,自己是怎样追求书璐的。
  “因为根本没有追求过。”他说。
  “你怎么知道。”书璐瞪大眼睛看着他,“我妈说那时候是组织上安排的。”
  “我相信,”他修长的手指缠住她的头发,“你爸早就在心里追求了一千遍。”
  家修的房间里有一台老式收音机,那天晚上一直开着,声音很微弱,恍惚间,书璐听到一个温柔的女声说:今天是情人节……
  书璐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了。
  第二个周六下午,书璐和家修约了去订婚纱照。早晨在台里录完节目刚准备走,老赵就踱进办公室布置任务:
  “上次那个姓潘的女作家过年的时候出了一本散文集,据说新华书店的销量惊人,你们两个再去采访一下,我已经跟她约好了,中午之前到。”
  书璐习惯性地望向小曼的座位,令她错愕的是,几秒之前还在那里的小曼,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看了看表,反正离电台不远,如果快的话,或许赶得及跟老男人一起吃顿饭。
  当她吃力地爬到木楼梯顶端的时候,女作家已经微笑地站在门口等她了。
  “想要来一杯热牛奶吗。”
  “不用了,谢谢,我一喝就想睡觉。”书璐拿出采访的记录本。
  “那么,”女作家往热牛奶里倒着苹果蜂蜜,“还有什么是你上次忘了问的。”
  “啊?”书璐愣愣地看着她。
  “不然你为什么又来采访我呢。”她微笑。
  “啊……哦……那是因为……”书璐尴尬地笑笑,“你很受欢迎。”
  事实上,上一次的采访根本是无疾而终。
  “是吗,”女作家端着杯子,“你读过我的书吗。”
  书璐觉得脸上一阵热,自己就像谎称已经背下了老师昨天布置的课文的学生,而今天恰恰被抽到背书。
  “不用紧张,”她哈哈笑了几声,轻轻拍了拍书璐的肩,“我的书不适合你这样的女孩子,它会让你对男人、对这个世界绝望的。所以还是不要读比较好。”
  书璐分不清她到底是在嘲讽自己,还是说真的,但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喉咙,然后说:“有几个问题请教,你新的散文集叫做《善与恶的彼岸》,为什么取尼采的书名呢。”
  “可能因为我想像他一样被世人景仰,但是又没办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出一本同样书名的散文集,很多年以后你们在网络上搜索的时候也可以看到我的名字。”
  书璐一边三心二意地记着,一边瞟着随身带来的她的简介。她的笔名很有趣,叫做“潘彼得”,即是小飞侠的名字。可是这样一位年过40的女子取这个名字,显得有点滑稽。但书璐想,任何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足为奇,她是个奇怪而特别的人,就像拥有水晶球的吉普赛女郎。
  采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小飞侠”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甚至一个劲地向她打听小曼和那位出轨男作家的“后续情况”。当老式的时钟敲响十二点的时候,她忽然说:
  “哎呀,我今天有个重要的客人,不好意思,如果你还有什么想找我聊的,下次再来吧。”
  书璐如大刑获释般逃了出来。
  站在弄堂口,她跟老男人打了个电话,约了一起去婚纱店旁的餐厅吃饭。打完电话,她又走到那个红灯时间有点长的十字路口,上一次,她好像看到了易飞。
  她又想起那个晚上的故事,不知道他,假如知道此时她正要去订婚纱照,脸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他已经如那个故事里说的死心了,还是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分手的时候她想过千万遍两人又重遇的情景,现在,她唯有自嘲地一笑,还是不要重遇的好。
  红灯的时间很长,她四处张望,又忍不住回头望。有个男人侧身从弄堂口的小道转进了巷子,书璐愣了愣,他的侧脸很像那个她曾经爱过也恨过的男人。一瞬间,他就消失不见了。
  书璐看着那个空空如也的巷口,终于没有勇气去追寻那个身影。原来,不论曾在心里想过多少遍,当重遇的一刻,她还是害怕看到那张脸。
  她想起那个故事里说:或者有一天,我们会忘记了对方,不过我欠她一句:对不起……
  她转回头,看着红绿灯的眼睛有一点模糊,或者,有一天,他们真的会忘记了对方,到了那个时候,她便也不觉得害怕了吧。
  因为各项准备工作排期的关系,书璐和家修的婚期推迟到五月的第二个周日。三月里,雨一直不停地下,原本约定的拍婚纱照的日期也一拖再拖。随着财务年度结算的到来,老男人也开始忙碌了,他们又开始每周六的图书馆之约,但书璐觉得他们两个只是借约会的名义在一起工作。
  天色渐渐暗下来,图书馆里靠窗的那一排座位也亮起了灯。老男人忽然把资料合上,一动不动地坐着。过了一会儿,书璐抬头看他,发现他正静静地盯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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