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不跑偏》第22/54页


  涂宝笑道:“是啊,学习还不错。就是淘气。有一段时间三天两头就要请家长。闹得我爱人焦头烂额。”
  韩晓安慰她:“听说这个年龄的孩子都很叛逆。”
  涂宝一边整理手里的图纸,一边摇了摇头:“还是家庭的问题。我一年到头总在外面泡着,连学校的家长会都没有参加过。他爸爸一个人又要忙工作,又要顾着他……”
  韩晓望着照片上的少年,目光又移到他身边眉目温和的中年男人身上,下意识地反问:“那你爱人怎么看待你的工作?”
  “结婚之前没有意识到总不在家会有什么后果,结婚之后就很不适应。有段时间闹得很厉害,还说过要离婚。”涂宝叹了口气:“其实不是一个系统的人,没法子真正了解咱们这一行的工作性质。但是如果两口子都是同一个系统的,了解虽然了解,但是两个人都忙得不着家,日子也没法过。”
  韩晓没有说话。说实话,她还是头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涂宝一边把整理好的图纸按编号收录在一起,一边说:“毕竟大多数的人还是愿意安安稳稳过正常的日子。如果出来进去总是自己一个人,那跟单身有什么区别呢?”
  韩晓想起罗青枫说过的那一句“以后咱们就在你家吃饭”,心里忽然就有些不是滋味。
  涂宝打量着她的表情,反问她:“你有男朋友了吧?他怎么看待你的工作?”
  韩晓摇了摇头:“暂时还没说什么。”她想:连她的这个男朋友都还是“暂时”的,说别的……实在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年轻就是好啊,什么事都不用考虑那么多。”涂宝有点感慨似的微微叹气:“不过,如果能有机会留在科室的话,你还是争取一下吧。毕竟是女同志,总往项目上跑也不是个事儿啊。等以后结婚了、有孩子了,还是得照顾家庭的。谁都有工作,也不能总是让对方包容咱们,对吧?”
  韩晓点了点头。转念想到技监科那几个有家有室的姐姐们,心里又觉得留在科室……只怕是难。
  爬上火炬装置的最高层,韩晓一把摘掉了安全帽。一边捋着汗湿的额发,一边转过身冲着刚爬上来的胡同谄媚地笑:“胡工,凉快一下,就凉快一下。不算违反安全条令吧?”
  胡同和施工方的刘工一边从背上往下摘标准仪器,一边呼哧呼哧地直喘气:“不算!当然不算!这已经是装置的最高层了。除非天上掉陨石,否则哪有东西能砸到咱们啊。对吧?”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胸口:“到底老了,才爬这么点高度就不行了。想当年在陆地项目,九十四米高的火炬,一天爬几个来回,没事!”
  韩晓扑哧一声笑了:“人家刘工还在这里呢,你就吹吧。”
  胡同看看她,在看看旁边的刘工,笑道:“吹什么吹啊,真的。”
  韩晓笑道:“九十米高的火炬我也上去过。好几个来回?你就别蒙我了。”
  胡同笑道:“不会吧,你以前不是在实验室吗?”
  韩晓解释说:“大前年的时候,有个新建的厂买我们的仪表。他们厂技术人员还没有到位,跟施工方联校的时候没有合适的技术人员配合,就把我给借过去了。试车完了才退回来的。整整三个月呢。九十米高的火炬上头就几根热电偶。爬上去了说控制室里的点没有做,又下来。刚下来又说可以做了。再背着仪器爬上去……”
  说到这里,胡同和刘工已经笑出了声。韩晓撇了撇嘴:“九十米高啊,一个下午就爬了两趟。累得我差点吐血。”
  胡同笑道:“海洋平台不会有那么高的火炬。你放心爬好了。”
  不高,但也是装置的最高处了。靠着栏杆,整个平台的景色尽收眼底。施工接近尾声,纵横排列的管道设备已经做完了保温,外面都已经包上了银灰色的外壳。在夏天的艳阳下呈现出一种属于工业的,冷硬流畅的美。
  一想到这副令人心动的图画里包涵着自己的一份努力,韩晓心中油然生出了不可名状的自豪来。
  摸出手机拍了几幅照片,还没来得及欣赏欣赏,就听对讲机里传来了孟郊的声音:“胡工,小韩,到位了没有?TT8503可以做了。”
  韩晓连忙收了手机,摸出别在连身工作服腰带上的对讲机:“孟工,我是小韩。我们已经到位了。”
  孟郊的声音里带着轻微的电波干扰:“好,加信号吧。”
  胡同和刘工动手拆掉了链接在表头的接线端子,麻利地链接到了标准仪器的输出端上。韩晓注视着标准仪器的显示屏,语声平稳地报数:“0%。”
  对讲机里传来孟郊的声音:“0%。”
  “25%。”
  “25%。”
  “50%。”
  “50%。”
  “75%。”
  “100%。”
  “100%。”
  孟郊:“OK。”
  韩晓一边做记录一边把对讲机夹在耳朵边问他:“下面做哪一个?”
  孟郊答了一声:“稍等。”就没了声音。一直到TT8503的线路复位,胡同在施工方的记录上签了字还是没有动静。几个人靠着装置都坐了下来。
  “最好这一天能把高处的这几支热电偶都做完。”胡同眯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不能总爬这么高啊,我可要吃不消了。”
  韩晓抿嘴笑道:“明天我跟刘工跑现场,你和孟工留在控制室吧。”
  胡同摇了摇头:“等后天小李子上来了,咱们还得分成两组赶紧把剩下的活儿扫一扫。你和孟郊留中控室,我和小李子跟现场就行。”
  韩晓一愣:“联校不是刚开始?”
  施工方的刘工指了指头顶万里无云的蓝色天空,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季节,怕的是有台风。”
  胡同也点了点头:“台风过境的时候,平台上能撤的人都得撤回去。这一耽误时间上就不好控制了。”
  对于台风,韩晓的印象就只是不停地刮风下雨。海上的台风是什么样子她想象不出来。正在脑海里搜索有关台风的知识。就听对讲机里传来了孟郊的声音:“胡工,小韩,先下来吧。电脑这边的点还没有做完,剩下的几个热电偶今天做不了。先扫罐区吧。”
  胡同笑道:“得,回头还得来爬高。”

  二十八天

  罗青枫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一群彪形大汉中间的于洋。尽管是在室内,于洋仍然戴着她那副限量版的古驰太阳镜。不知道是不是觉得挡住了眼睛才会显得更有气势。
  罗青枫搓了搓手上的颜料,慢慢地走到了于洋的面前。和两片黑色的镜片对视,感觉并不好。但罗青枫没有避开视线。因为于洋已经明白无遗地摆出了战斗的架势。他不想在号角吹响之前就败下阵来――尽管和这个女人的对峙他还从来没做得这么明目张胆过。
  于洋带着一点倨傲的神情打量着大厅里光秃秃的墙壁,侧过头冷笑了一声:“Leo,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的画廊居然没有营业啊。”
  罗青枫把双手插进了长裤的口袋里大大方方地笑了笑:“是啊。开张就有人来捣乱,反而会赔得更多。不合适啊。”
  于洋抬起头,唇边的笑容加深了:“是吗?可是不开张的话,房租、水电还有人工还是要按期付的吧?”
  罗青枫没有出声。
  “那可怎么办才好呢?”于洋真心实意地笑了:“画也卖不出去。收入也没有。如果我撤回投资,画廊就要开不下去了吧?你的所谓理想就这么……灰飞烟灭了,还真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呢。”
  “成语用的不错。你的中文有进步。”罗青枫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没有接她的话。
  于洋十分仔细地端详着罗青枫的表情,大概是觉得罗青枫平淡的反应有些出乎自己的预料,犹豫了一下转头吩咐那几个男人:“都出去。”
  罗青枫面无表情地望着那几个男人鱼贯而出,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你是不是觉得男人都是傻瓜?我是,孟恒宇也是?”
  “什么?”于洋没有听懂他的话。
  罗青枫望着她,目光中有她看得懂的疏离和她看不懂的一丝怜悯:“于洋,孟恒宇是要追求你和你在于氏的股份。你却利用他的人来要挟我……你没有想过如果我同意了你的要求,回头你又该如何跟他交待?跟他说:我把罗青枫和他的画廊搞定了,用不着你了。你一边凉快去――是这样吗?”
  于洋的脸色变了,盯着罗青枫的一双眼睛里透出了一点恶意的神色:“等你真的混不下去了再求我就未必管用了。Leo,我不相信在T市被孟恒宇封杀的生意还有谁敢插手的。”
  “那你就请便吧。”罗青枫不在意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回画室了。”
  “罗青枫!”于洋的声音陡然拔高:“看着你自己的心血堆在库房里一点点霉烂,你就不觉得痛心吗?”
  罗青枫垂下头低声笑了:“于洋,拜托你不要再说这种外行的话了。保存得当的话,一副油画可以有几百年的寿命。你和我会比它们更早地霉烂。我用不着去考虑会不会替它们痛心的问题。”停顿了一下又说:“何况,那也是我自己的问题,你就不用操心了。”
  “罗青枫!”于洋又喊。
  罗青枫头也不回地走上了楼梯。因为她是女孩子,年龄比自己小,而且跟大嫂关系密切的缘故,自己一直是处处让着她。之前不曾如此坚持,也许只是因为她还没有走得这么远,没有这么恣意地挑战自己的底线。
  没有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知道她还站在空荡荡的大厅里。罗青枫心里也多少有点不是滋味。认识多年,这期间并不是没有过愉快的时光。至少在认识她之前,他从来没有去过游乐场,没有坐过过山车,也不曾站在摩天轮的顶端俯瞰过夜幕下的城市是如何触目惊心的美丽……
  对她,也不是没有过微妙的心动。只是每一次的心动之后,总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因为于洋最本能的做法就是把爱做为绳索,好将他紧紧地缠在身边。而这偏偏是罗青枫无法忍受的。于是他只能从那最初的动心里将自己抽出来,然后一步一步退回到一个安全的距离。
  如果这也算是辜负,那么……好吧,他曾经辜负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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