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相公》第83/87页


  
  兰草叶片的包裹下,林木生的身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他的身子一弓,从背部以及身体两侧冒出无数骨化了的杏树枝,仿若狰狞的巨手,迅急无比的插进了怀中人的身体。薛真身子一震,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林木生的身子由脖子开始,竖着往下裂了一条蠕动的大缝,不过转眼之间,薛真整个人就被他生生的吞噬了下去。
  
  骨化的杏树枝张狂的挥舞着,尖锐的刃面割断了包裹着他的兰草叶片。林木生的身子腾上半空,随着他的腾起夜幕中涌动着浓雾一样的白色风暴,缭绕在他的身体周围。林木生缓缓睁开了双眼,不过片刻之间他的样貌就发生了极大的变化,眉角眼梢多了娇艳邪魅之气,或阴或阳的脸,竟然让人再分别不出性别。
  
  “传说中修道两万年却不能得成正果的月幽兰。”
  
  林木生居高临下睥睨着二人,缓缓开了口,语带讥诮:“还有一只千年道行的狐狸。若是吃了你们俩,再加上那个女人的全阴之血,我得成大道的一天只怕已经近在眼前了吧?!”  

  林木生一挥手,薛真遗留在他怀里的外衣轻飘飘落到地上。林木生淡然看了那飘落的外衣一眼:“虽然费了些心力,倒也值得。若非她全心全意肯为我而牺牲,我也不能这么容易就拥有一颗心――天劫难过。人道草木无情,虽然修炼为人却不能拥有一颗每个贱如蝼蚁的凡人都具有的心。”林木生捂住自己的胸口深呼吸,讥诮的看着汴沧月:“月幽兰,你修炼了两万余年,竟然还是一个无心之人么?!”
  
  林木生仰头张狂的大笑,随着他的笑声,风云变色。玄天青握紧了手里的冰魄血刃,心知既然长刀依然在手,桑娘必然在这附近,扭头看向一旁淡然地汴沧月,他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凝重的表情:“灵蛊术?!”
  
  “正是。”林木生唇角浮起一丝冷笑:“林某修炼千年。自知若要元神成精化人不易,只得走这些个捷径。幸而上天眷顾,竟然真的让林某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爱自己之人化作人心与一个全阴的女子。得到了人心与全阴之血,今儿个方能脱胎换骨,从此以后再不受那木身的束缚!月幽兰,”林木生邪魅的注视着他:“那女子可是你的心爱之人?她的血液,如今可是尽数流淌在我的身体里呢!哈哈哈哈哈……”
  
  玄天青的眼睛变成了灰色。仰天长啸一声,冰魄血刃燎烧着狐火撕裂了空气破空而来。林木生勾起一丝冷笑,骨化了的杏树枝森然从低地冒起,长剑一般迎着玄天青地势子刺来。玄天青不闪不避,挥刀将迎面而来的几只骨枝击成粉末,他的身体顿时被残留的骨枝刺穿击落在地。点点猩红的血液在夜空中飘散。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在轰鸣。她死了。  

  她死了。
  
  随着玄天青的进击,狂暴的气息突然从汴沧月的身上爆裂开来,如此庞大的妖气带着巨大的震撼充斥在天地之间,仿若这个世间都在为了他的强大而臣服。原本漆黑的夜空化作一片血色。空气中冒出了无数若隐若现的身影,仔细看时都是一个一个的菩萨像,却是空洞着双眼,由身体里往外透着同样血红的光。血菩萨们端坐在莲花台上,妖异的诵经声阵阵传来,一阵紧似一阵,逼迫着人的神经,让人几欲发疯。
  
  汴沧月的身体暴涨,奋起的肌肉撑裂衣裳,他的皮肤下无数血红中透着浓烈死气的长藤狰狞的隆起,缠绕着他的身体。他的双目化作了幽深的纯黑色,里面隐隐有血色火光涌动。他微微抬头,巨大的压力便扑面而来。
  
  这样有若实质的妖气缚住了身体,让人动弹不得。林木生惊恐的发现自己被定在了半空之中动弹不得,无数造型诡异的血菩萨在他身边缭绕着,密集的诵经声针扎一样刺进他的脑海里。远处汴沧月微微抬手,他的右手皮肤下缠绕的长藤顿时化作长鞭出现在他的手中。墨黑的眸子一冷,空气仿佛也被撕裂,身体一阵剧痛,林木生眼睁睁的看着那长藤缠上了自己的身体,锐利的藤尖高高扬起,对准了他的胸膛。
  
  “既然你说你已有心,我便挖出来看看。”
  
  眼前一花,明明在远处的汴沧月已经近在眼前。他俯低了头靠近惊恐的林木生。墨黑的眸子森然:“嗯?”
  
  藤尖一甩,在林木生的惨叫声中汴沧月探手伸进了他胸膛的伤口,右手用力一握一拉,一个尚在不断跳动的心脏便被汴沧月捏在了手中:“这就是你的心?!”
  
  森冷的笑意闪过,汴沧月手上用力,握在掌心的心脏顿时迸裂。林木生的一句不要尚且卡在喉咙里,眼睛一灰,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颓然垂下了头颅,再无半点生机。
  
  玄天青被这强大的妖气压制着,同样无法动弹。汴沧月杀了林木生,身体悬在半空之中,血菩萨们疯狂的旋转着吸取空气中诡异游动的血丝,有的扑到了林木生的尸身之上,不过呼吸之间便将他吸作了一具干尸。
  
  汴沧月闭起了眼睛仰起头。天空中的血云顿时狂暴的翻涌。蓦的他的身子一凝,身影顿时从原地消失。所有的血光随着他的消失骤然消散,夜空中只见一个血红的光点扑进了远处的十里杏林。  

  玄天青身上的压力骤然一松。毫不迟疑的紧追了过去。与那血色光芒一前一后落在了杏林之中。落地之处只见生长着一棵参天的杏树。只是此时杏树浑身灰白,已经死去多时。这杏树约有十丈来高,环抱三丈。汴沧月看了杏树良久,凝鞭为剑。猛地剖向杏树粗壮的树干。沉闷的断裂声响起,杏树生生被辟作两半,左右分开,轰然倒在地面之上,激起无数尘土。
  
  大地重归沉寂。树干的中心之处,白色的光芒包裹中漂浮着一个女子的身体。她的面容安详,双手交叠放在胸前,略显苍白的脸色仿佛只是静静的睡过去了,只要轻轻一唤她便会惊醒。汴沧月仰头看着她。眼角慢慢渗出两行血泪来。
  
  “桑娘!”
  
  玄天青觉得呼吸一窒。往前迈了一步,身体里面像是有什么碎裂开来,剧烈的疼痛。汴沧月冷然回头抬手,一股血色风暴顿时脱手而出,将玄天青狠狠击飞数丈。
  
  汴沧月凝目看了半晌,温柔的抱住了半空中桑娘的尸身。她的身体依然柔软温暖,安静的偎在他的怀里。汴沧月的心口仿佛有无数生长着锐利长刺的蔓藤在缠绕,纠缠着纠缠着,那些锐利的刺都深深的扎进了他的身体深处。
  
  两万年修行又如何?成佛成魔又如何?枉他空具一身妖力,却连一个自己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汴沧月仿若抱着一个易碎的瓷器一般,拥住了桑娘,抬头看着直起身子再度向他走来的玄天青,眼睛里冒起森然的杀机:“她在生之时,我依从她的意愿让她伴在你的身边。而今桑娘已死。佛也好,魔也罢。这世间再无任何人能将她从我手中夺走!”
  

【正文相关番外】

  番外一 半爱(一)

  塞外的天气,永远的烈日,酷暑,黄沙漫天。没有在这里生活过的人无法体会这里生活的艰辛,同样也无法领略这里另类的美。天未亮,珲玉便爬到了酒楼顶部,裹着毛毯望天。这里的特殊地理环境决定了这里的建筑不能是精雕细琢的木头房子,相反,是粗旷的黄色沙市夹杂着枯草累积而成。不过这样房子的优点就在于它顶部平坦。可以如这样一般舒舒服服的躺着,看那高远的冻住了的蓝色天空。
  天明之前,肆虐的狂风奇迹般的停息。极目望去,除了穹庐般的蓝色天空便是暗黄色的大地,无边无际的延展。酒楼前面有一条驿道,蜿蜒盘旋着顺着大地直到远方。路两旁长着一些沙地里的荆棘植物,偶尔能见一两只野兔或者沙鼠探头探脑的跑过,在身后留下一缕淡黄色的轻烟。
  楼下传来木门吱嘎的响声,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响亮。珲玉裹紧了身上的毯子探头去看时,只见跋博峰正沉默着挨片取下了用来做门的木板,整整齐齐的垒放到一旁。干完了这些活,他又挽起了袖子回到后院从井里打了几桶水,哗哗的倒进厨房前用来盛水的大缸里。现在不过五更天。小胜子在屋里还在呼呼睡大觉呢,没成想这个男人倒起来帮她干这些个粗活。
  真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初来时她还以为他是流匪或者残兵。满以为这次自己和小胜子性命不保,岂料救了他之后他却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有礼,颇有些感谢她救命之恩的意思。只说当时事出突然多有得罪唐突了,便自愿留在这鸡不下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做她的店小二来报恩。她还以为他说说而已――正思忖间,后院里打完了水的男人突然脱下了身上的衣服,露出了线条肌肉完美的身体。珲玉顿时一阵脸红心跳。他的身体早在她替他上药的时候便已经见过了,只是当时情势突然,他的胸前又挂着那样一条血淋淋的伤口,让她没有也不敢多看一眼。可是此刻,这个男人古铜色的身躯沐浴在星光之下,充斥着一种力与美德完美糅合,竟让她一时看呆了眼,不知道躲避开去。
  看来今年的那那乌她得去参加了。珲玉咬咬下唇。跋博峰走到井边,毫不在意的解开了自己身上仅余的一条粗麻的裤子,将它扔到一边,打起一桶水来便高高举起兜头浇了下来。银色的水流欢快的滑过他的皮肤和身体,顺着他肌肉虬结的肩胛一路往下,背肌,精瘦的腰,完美的臀部,结实的大腿……珲玉按耐住心得狂跳猛地转过了身子,深呼吸几下,忍不住苦笑。原来自己也会有思春和想男人的一天哪!今年的那那乌,就去勾搭一个看得上眼的男人嫁了得了。难不成还真打算守着这破酒馆过一辈子?
  这样的想法让珲玉有些意兴阑珊。懒洋洋起了身子,抖了抖毛毯上粘上的沙尘,穿过茅草编制的窗帘回了自己的卧房。利索的穿上衣服,将身后齐腰的黑亮长发梳成一个大辫子,挽了挽袖口,便下了楼。
  来到后院跋博峰已经穿上了衣服。见着她他也不说话,淡淡的点头便表示打过了招呼。这个男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沉闷。珲玉甩着长辫上的串珠慢悠悠从他身边走过,等到他转头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几眼。穿着衣服也能隐隐感受到那布匹下的肌肉蕴含的力量。他的头发微湿,尖端还带有几滴晶莹的水珠,轻轻一滑便落到了他的肩上,在灰色的亚麻布纹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珲玉咽了口口水,顿觉嗓子有些发干。许是感受到了她的打量,跋博峰回国了头。珲玉与他漆黑的眸子一对眼,心里顿时慌乱,匆匆忙忙的便一低头进了后面的房间。稍顷,便听见里面传来她清脆的声音:“小胜子,别作死,赶紧起床给我干活去!”
  天井里跋博峰立于原处,刀削般的脸上掠过一丝浅浅的笑。
  这驿道边的小酒楼,若说有多好的生意那是不可能的。不过来往的商队士兵也保证了可以养家糊口。这小酒楼开的地方其实离定襄城并不远。站在酒楼楼顶往回望,远远的便能看见前方有一方土黄色的城墙,那便是定襄城入城的城楼。这些年局势渐渐的不稳。不过因了紧挨着定襄,这一片倒也还算太平。塞外边疆,平日里做活的做活,放牧的放牧,不过因为每年一度的那那乌节近在眼前,来往的人多了些,珲玉的生意也便好了些。今儿个酒楼里难得的满员,直忙得珲玉来回跑着恨不得能分身。那个到点才来店里帮忙的厨子是肯定不能出来招呼客人的。小胜子现在滑的像条鱼,关键时刻指望他还不抵指望自己。珲玉从厨房里取出一个大盘子,上面放着切好了的二斤大片牛肉,一堆盘的馍馍,还有两壶烧酒。珲玉端着盘子来到了靠门的一桌。这里围坐着一圈络腮胡的大汉。早先进门的时候看珲玉的眼神就不太对劲。这会儿见她亲自上了菜,几个人互相给个眼神,后面的人便站起来拦住了珲玉的去路:“掌柜的,兄弟几个来你的酒楼捧场,你怎的也要陪哥几个喝两杯才够意思吧?”
  珲玉见这几人眼睛中闪着不怀好意的光,便知他们心中有所打算想要留难与她,于是便打了个哈哈:“几位爷肯来珲玉的小店赏脸吃饭自然是珲玉的福气。这酒当然不能不喝。”说着便拿起桌上的一个土碗。咕嘟嘟倒了满满一碗端了起来:“来,珲玉先干为敬。”
  珲玉一仰脖子,一大碗烧酒便火辣辣的入了肚。喝干净了酒,珲玉亮了亮碗底:“各位请慢用。”便想离开。岂料身后拦着她的人轻佻的一伸手,往前站了几分:“哎,掌柜的这般豪迈,岂能喝了说走就走?再说我们这些个兄弟。莫非掌柜只打算陪一杯就走?怎的也得挨个敬过去吧。”
  珲玉转身打量了一下。围桌一共五六个人。狠了狠心,脸上泛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说话间便又倒了满满一大碗,举碗便想喝,却被人从旁边伸手拦住了。珲玉诧异的回头,却见跋博峰冷然立于她的身后,冷淡的眸子扫过桌上众人:“这杯酒,我替她喝。”
  一圈男人接触到他阴冷的眼神,浑身一抖,竟然是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办句不字。跋博峰低头看了呆愣愣的珲玉一眼,接过了她手上的酒碗,一口气喝了下去,随即将碗重重的放在木桌上,牵起珲玉的手便往后院走。
  等到两人进了后院珲玉才还过神来,前面跋博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她,也不多说什么,放开她的手,便又去了厨房帮忙去了。独留下珲玉在原地,抚摸着被他握过的手,心里一时思绪万千,百味陈杂。
  好像是从他来以后,店里原来那些来吃她豆腐或者不怀好意的人便明显少了很多。即使有些人有那个心,见着跋博峰以后便也没了那个胆。没有人能承受的住他的目光。珲玉有些诧异他的来历。也许当日他是被仇家寻仇,才会伤得那般的重吧。这个男人浑身透着危险。又要什么样的人,才能伤害这样一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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