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图腾》第3/21页


刘明对大笨说。大笨咽下一块肉,张张嘴露出笑的表情。这是狗的笑。人无法理解狗的笑,狗却理解人的笑,因为人自以为了不起;他们不需要去理解别的东西,纵然他们对别的东西表现出极大的兴趣,这也只能是他们想拥有它,而不是去了解它。刘明,这位狗的主人,一直蹲在旁边,看到大笨把食盆中的肉吃完,才拍着大笨的脑袋说:“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不要乱跑,明白了吗?”
大笨俯首垂尾没有表示。刘明用同样的话再对大笨重复了一遍,大笨仍没有表示。
它不是没有听懂,它只是不愿离开这里。它用这种沉默达着一种反抗和不满。“到城市你就不用去看羊,狩猎了,你就成了一只老爷狗,可惜你只是样子丑了点。”大笨挣脱开主人拍它的手,毗牙咧嘴冲主人低沉的吠叫了一声。刘明被大笨这副凶狠狠的样子吓了一个趔趄,身子一歪几乎倒在地上,他莫名其妙地看着这只狗对他发脾气。当刘明不安地看着大笨时,大笨又谦卑地屈下后腿,似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般坐在地上,仰起鼻子摇着尾巴,“呜呜咽咽”地低声叫唤着,似在检讨自己的错误似的,等待着主人处罚。
第七节
(七)
人是通过战斗而“凌驾”于一切动物之上的动物。狗的祖先曾经一代一代地在黑暗中环顾无数的冬季营火,曾经一代一代地在密林深处,隔着安全的距离窥视过这种奇怪的君临一切的两腿动物。许多世纪的斗争和许多代狗的祖先积累的经验,遗传下来的先天的符咒,让狗对人永远有一种敬畏之情。
被这毗牙咧嘴的狗吓了一跳的刘明马上又恢复了主人的面孔,他狠狠地扇了大笨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在大笨的脑袋上,并大骂道:“你想咬我是吧,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翻脸不认人的东西。”大笨挨了主人一巴掌,不声不响委屈地卧在地上,两条前腿并在一起,把长长的嘴放在上面,一副悔过认罪的样子。
人自以为是最讲理的,可在另一方面他们可能比动物还要蛮横。这只狗已经习惯了主人的法律,因为在它的脑中对人没有公正之类的抽象概念,它只以自己的方式承认主人的权力与绝对的威信,就如人类看到天神站在山顶上,双手分别向吃惊的世界投掷电闪雷鸣时所产生的敬畏与惊异一样。大笨静静地卧在地上。
春去夏来,山野的气温随着枝叶的繁茂,百花的竞相盛开与凋谢也日渐升高。大笨那为了御冬而长得厚厚的毛也在悄悄地脱掉,换上了另一种薄薄的油光闪亮的毛。这个时候的大笨变得更加精干和精神了许多,不似冬天那么退遏。厚厚的毛被棘荆划破了,有的地方还被火膛里溅起的火烧了一个窟窿,那样子就似老农民身上披的一件破棉袄。它现在就要把这破棉祆脱去,换上新装。
在冬天这样的季节,大笨除了尽心尽职在沉寂的山里为主人看护羊群狩猎外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在大雪封山之时,它更多的时间是与主人一块守在火塘前烤火。只有到了初春随着山野热闹和气温的升高,它体内才涌动着另一种渴望。
在这样的季节,大笨很珍惜自己的皮毛。在休息时它就细心地用舌头梳理自己的毛,尽量保持着自己的矫健。在这样的季节大笨准会悄悄地出走一天两天,通过空气它能嗅到它的情人处于发情期。
在这样的季节,空气中弥散着浓烈的芳香和雌性动植物分泌出的神秘的刺激的气息。天地间弥漫着一种喜气洋洋的节日,大自然奢侈地在为一切生物举办婚礼。
在这个季节大笨透过空气能嗅到几十里之外的情侣美好的体味,那体味深深地刺激着它的脑垂体,雄性荷尔蒙像个教唆犯,教会了大笨放纵的本领与欲望。
大笨把下巴搁在腿上,从空气中它又嗅到了这远处的情侣一小花母狗身上那美好的体味,时隐时现还不浓烈。大笨瞥了眼主人,见他吸着旱烟坐在门前的大青石上凝思。大笨不知道主人与它一样是不是也在想着同一个问题,他也在想他远处的老婆。大笨站起来走近刘明身旁,用头蹭他的腿,用尾巴拍打着刘明拱着的背,那样子似一个撒娇的孩子一般在有求于主人什么似的。
大笨一向很严肃与沉静,它极少露出这样的面孔。这只狗用这个举动是想告诉刘明,它要离开一宿去会山外的情侣。可刘明不懂大笨的意思,他很不耐烦地把大笨推开,吸着烟又坠人他的沉思之中。
大笨兴味索然地走开,在刘明的一旁卧下,可它很快又站了起来。小花母狗身上散发出的体味,以及那醉得它神魂颠倒的雌性荷尔蒙弄得它全身兴奋得心神不宁。大笨卧下又站起来,站起来又卧下,当它最后一次站起来时它箭一般射向了夜幕。
夜幕下暗蓝色的峰峦重重叠叠。星星在苍茫的天空中安详地闪烁着。
大笨在山间小路上飞奔着。向着它的情侣奔去。
在山梁上准备出动的狐狸不安地看着它;躲在树枝密叶间的猫头鹰睁大了眼睛看着它;那在地里潜伏了整个白天的飓鼠慌慌张张朝路边滚开;正在洞中安歇的老兔子也把头探出了洞口,看着它的仇敌矫健而疾速地从山路上奔向远方,山花野草抚摸着它的体肤……
一切有感知的生物,它们都怀着惊恐的心情,以为什么地方又要发生一场血战,可它们不知道这只奔赴的狗是去与它的情侣幽会。
大笨疾速地跑着,它知道时间不多了,明天,就是太阳带着一种焦糊味从山头升起来的时候,它就得赶回来与主人一块离山。大笨怀着一种悲伤的心清在山路上奔驰着,它这是最后一次与情侣幽会了。 近午夜大笨才进人村庄。
村庄已经沉睡了,散发着一种腐烂的粪便味和菜叶味。夜是美的,黑暗与沉寂的美。繁星在树梢头辉耀着。夜露和着汗水在它鼻头闪动。
大笨似一头兽一样闯进村庄,马上引起了村子里所有的狗的一阵慌乱与仇视的惊叫声。有几只自认为勇敢的狗想阻拦住这只陌生的人侵者,可大笨只朝前一扑,便把这几只穷凶极恶的同类吓退了,它们只好远远地躲在一旁汪汪乱叫。大笨轻车熟路直奔情侣的巢穴。
小花狗很舒服地蟋缩在窝里,在小花狗的窝旁徘徊着几只高大雄壮的狗,它们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伤。这些伤都是经过厮咬争斗留下的。这似乎是大自然的规律,在弱肉强食,物竞天择的世界里,它们就是靠着强悍与凶狠在大自然中立足;靠着强悍凶残去征服世界,去进行优胜劣汰的筛选。这里只有胜利者,只有胜利者才能拥有小花母狗,小花母狗才让胜者在它体内播下种子。
这几头徘徊的狗都具有相同的本领,它们经过数次厮咬与拼斗没有分出胜负。失败者是不敢公然在强者的面前徘徊悠转的,失败者的命运就如那些躲在暗中远远徘徊的狗一样,垂头丧气,只能远远地旁观着,等待着运气。
小花母狗蟋缩在窝里,当有脸皮厚的狗上前讨好它的时候,它就发出愤怒的拒绝声。小花母狗对这些急着与它亲近的雄狗显得不屑一顾。
大笨接近小花母狗时,便看到那些徘徊着的同类对它充满敌意。这些狗不希望再多一位竞争的对手,它们要联合起来把这只狗赶开。大笨知道自己面临着一场恶战。它不动用武力是不能把这几只同类打败的,这几只同类也不会善罢甘休。
大笨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它虽然跑了几十里路,可它有足够的能力把这几只自认为了不起的狗打败。大笨高高扬起的尾巴一点一点地放下来,后腿微微弯曲,它做了个向前冲的架势。
蜷缩在窝里假装打瞌睡的小花母狗这时也看见了大笨,它妩媚地冲大笨叫唤。 一直冷漠而高傲的小花母狗冲大笨的叫唤,更加激怒了这几只垂涎小花母狗的雄狗,它们怀着嫉妒的怒火迅速向大笨围了上来。大笨知道一场恶战是不可避免的,而且它也没有时间与这些嫉妒它的同类周旋,它要抓紧时间。
面对挑战大笨对杀戮的渴望空前高涨起来。大笨本来是一个屠夫,一只食肉的野兽,单枪匹马,孤立无援,依靠着自己的力气和勇敢,以及活着的动物,在到处都充满了敌意,惟有强者才能生存下去的环境中生存着。
大笨面对着这些咆哮着、附牙咧嘴、毛发耸立慢步向它围上来的同类,轻蔑地笑了一下。在那一瞬间它身上燃烧着一颗海盗和山大王的欲望,并在它几尺长的身体内随意表现出来。群狗小心翼翼向大笨围上来,它们都知道这是一个面无惧色强硬的家伙,它们需要齐心协力才能打败这不可一世的家伙。大笨向这群围拢来的同类出击的时候,它深情地瞥了窝里的小花母狗一眼。
小花母狗正用鼓励的目光看着它,似少女般深情的眸子略含忧郁。大笨从这一眼中似乎受到很大的鼓励,那小花母狗正在急不可待地等待着它。大笨的筋肉顿时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弹簧般猛地啪啪一响,全身立刻精神抖擞;意气风发。生命在它体内流动,汹涌澎湃,狂暴又让它愉快,如醉如狂的状态仿佛要撑破它。大笨看准一条个子很大的狗,身子从平地上猛然跃起,雪白锋利的牙齿在空中咬住了这只看似凶猛的大黄犬的脖子。其他的狗也趁机迅速咬向大笨。 大笨迅速松开这只被它杀伤的大黄犬,它又把长长的嘴转向了攻向它的狗。它的牙齿发出捕兽机钢齿一般的咯咯声,一场大
混战开始了。
一阵咆哮怒吼,一阵咬牙的声响,一阵身体忙乱的动作,无数条狗腿弹起一团尘土,遮住了战斗的情形。 村子的上空炸响着一团狗群惊叫的声音。几分钟以后,那群围住大笨的狗在尘土中挣扎着,拖着伤残了的身子,夹着尾巴向四处逃窜而去。
大笨似一位英雄一样风度翩翩的绅士一般,站在原地;看着四散逃开的同类,很优雅地用舌头舔舔乱了的皮毛,扭头看小花母狗。小花母狗从窝里愉快地跑出来,丢给大笨一个媚眼,向盛开着鲜花的原野跑去。大笨没有更多的时间与小花母狗玩笑。嫁闹。它拦住狡猾的、就要逃窜的小花母狗,而且急不可待地像国王似的高高骑上它的后背。小花母狗快乐的哼卿声迅速招来了一帮垂涎小花母狗的雄狗。 这一大帮战败的雄狗带着邪恶的愤怒,迅速地从黑暗中向这两只正在做爱的狗围过来。 狗类最危险的关头便是交配,一旦交合,便被那神奇的东西紧紧拴在了一起,不到时候,是绝难分开的。这时候的大笨和小花母狗如唇齿的关系,只能相依,不能相互反目。
那被大笨杀败了的狗也趁火打劫趁人之危。随着这帮狗重新回头杀回来。它们或拐瘸着腿,或者脖子上正流着血,或者耳朵残缺了,或者脸上少了一块皮,它们迅速穿过田野的小径,带着血的仇恨杀向大笨。 月亮挂在中天,银白银白如水一样,凉凉地四处溢开。
那些向大笨杀来的狗,雪白的牙齿在月光下发出惨白的光。 小花母狗回头望了眼它的情人。 大笨沐浴着月光,它嗅到了同类们气势汹汹杀向它吐出的腥臭的气息。这种情形使大笨突然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的感觉。那片神秘而幽暗的森林,树木遮天蔽日,大地,月光,战斗的兴奋,一种阴森可怕的静穆笼住了这片洁白与寂静……
大笨全回忆起来了。
大笨与小花母狗兴奋地做爱,把鼻子指向月亮,发出长长的狼嚎。大笨这长长的狼嚎是从本性的深处发出的叫声,那部分本性中的呼唤比自己更深,更久,一直追溯到了“时间”那悠久而悠久的发初之始。生命的浪潮,存在的奔驰,对自身十分健全的肌肉筋健的充分享受,支配着它的这种本能,产生于一种难以言传的东西,它既狂热又暴烈,体现为在繁星之下的欢快飞驰,又表现为死物表面的静止不动……
那些疾速向大笨杀围过来的狗群听到这长长的狼嚎声都停住了奔跑的脚步,站在月光下,支着耳朵,半晌才一起发出恐惧惊惶的吠叫声,并四散逃开。小花母狗回头看着这与它缠绕在一起的大笨――这只雄狗,正专注地看着月亮,嘴长长的,牙齿闪着寒光。小花母狗全身恐惧地颤抖不止。
第一章完

第二章 拚它个你死我活
第一节
第二章 拚它个你死我活
 (一)
大笨很满足地进食。大笨进食的时候尽量表现得有风度一点,最少要比主人的风度优雅一些,它慢慢地进食,绝不会被食物烫痛了嘴;也不似刘明那样馋,馋得几乎把一整锅大杂烩都吃进了肚里,全身冒猪肠子味。
大笨跟随在刘明的屁股后面,半饥半饱的它有一种把刘明当一段猪肠子吃了的想法。 刘明似乎也看出了大笨这种目光后面的意图,踢了大笨一脚后,又给了大笨一些吃的。“这是最后一顿饭了,得让你吃饱。”刘明对大笨说。
这点东西只不过是一些变质的饭,放在一边已经遗忘已久,现在又被刘明找了出来,赏给大笨。大笨的嗅觉虽然比人的嗅觉要强许多倍,如用人的嗅觉来闻这碗饭可能很臭了。可狗不拒绝臭的东西,而且能在臭的东西中闻出一股人所闻不出的香味来。大笨想到自己是在离开这山野前最后一次吃人类赏给它的一碗变质的冷饭,它明亮的心中便被一种悲哀所替代。它似伤心的人一样犹犹豫豫地舔食着剩饭。
刘明在大笨吃食时,用一条绳子拴住了它的脖子。当大笨看着自己脖子上这条绳子明白了是什么原因时,高傲的它有一种被伤害的感觉。它愤怒地跃了起来,两腿撑在刘明的前胸,张着大嘴,露出森森的白牙,向刘明的脖子咬去。大笨看准了主人脖子上爬着两条蚯蚓一般暗色的大筋,当它那臭烘烘的嘴刚触到刘明的脖子,就要把牙齿刺进刘明的肌肤时,它想到了那诱人的带肉的骨头。带肉的骨头对这只狗充满了巨大的诱惑,喉咙里冒起一股浓浓的酸液.这酸液把它袭倒了,这酸液使它顿时清醒了。它嘴里流着哈喇子,悻悻地收回张开的大嘴和撑在刘明胸前的腿,跃回地上,用犯了错误,请求宽恕的目光看着主人。
刘明被大笨这一举动吓坏了,吓得脸色苍白,他明白大笨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这个举动意味着这只狗要杀死他。
刘明同时明白了屠夫为什么这么惧怕这只狗的原因。可他不明白这狗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并且还有一种认罪的表情。刘明在大笨认罪的表情中马上又恢复了主人的态度,他夸大着自己的气愤和恼怒,对大笨一阵拳打脚踢,并不住嘴地骂道:“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敢咬我,你眼瞎了,也不瞧瞧我是谁,是我养着你,是我给你吃的,是我……”空中响起大笨痛苦的吠叫声。
刘明骂得婆婆妈妈,打大笨的拳脚可不轻,打得又快又狠。在刘明的想法中,不给这狗一点厉害,它可能会更加猖狂,更加放肆,更加目中无人,更加不认他这个主人而对他下毒手。
它夹着尾巴,埋着头在刘明的身旁窜来钻去,躲避着主人的重击。它不能逃跑,因为刘明手中紧紧抓着那条拴着它脖子的绳子。它明白拼命地挣扎只能引起主人的更大气愤,只能让自己多挨几下排打。大笨用哀叫讨好的样子躲避着打击,可刘明那穿着硬壳子鞋的脚踢伤了它的腿。大笨低低地痛苦地咽鸣了一声,瘸拐着腿接着蹦跳,躲避着主人的惩罚。
刘明发泄完了夸大的气愤,才把大笨拴在一根牢固的柱子上。失去自由的大笨,咽鸣着,围着柱子转来转去,拐着腿,那样子十分的焦躁和狼狈。
夜寂然无声。
世界如哑了一般。刘明躺在床上,支着耳朵听着外面。他一个人躺在床上,有种深刻的孤独和不安全感。“大笨――”刘明唤他的狗。在这样的山中,惟有狗是他惟一的伙伴。大笨没有似昔日一样发出那习惯的咽鸣声。“大笨――” 刘明再次拉长了声音唤,仍没有狗的应答声。 刘明目睹着夜空,良久,他听到外面才有了刮风的声音,风声像一个将死的人的呻吟,同时他还听到雨声响起。刘明如陷深井中的困兽一般,他心中充满了深深的恐惧与孤独,他害怕在山里独自度过最后一个夜晚,他需要一个伙伴。
此时的大笨与小花母狗幽会完,正奔赴在返回的路上,它不再大步大步前进了,而似一只荒原之中的野兽,用猫的步态,轻轻地偷偷地疾速潜行,像是一个影子在各种阴影中一掠而过,时隐时现。
天慢慢放亮了。刘明睁开没有睡好的、发红的眼睛打开门的时候,大笨一身泥水准时出现在了主人的面前。刘明揉着发涩的眼睛,看着经过长途奔跑显得有些疲惫的大笨,同时他在大笨的身上还发现了一些轻微的伤口与血迹。那些伤口是大笨在与那些狗混战时留下的。
刘明狠狠地踢了大笨一脚,骂道:“你***跑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一脚瑞得大笨一个趔趄,凡欲跌倒。大笨只觉腹部一阵隐痛,它仍不声不响地摇着尾巴,它不需要辩解,不需要反抗,它只默默地逆来顺受地忍受着主人对它的一切不公正的对待。
刘明恼怒大笨的独自行动,在他的眼里,不论这只狗多么有智慧,狗就是狗,人永远比狗要高级,是狗就得受到不公正的对待,就得任人在它们身上发泄着私愤。刘明踢了大笨一脚后,还觉得不过瘤,嘴中仍骂骂咧咧。
大笨嗅到了刘明嘴中那闭了一夜之后,残留在嘴中的食物的酸臭味以及唾沫从嘴中飞溅出来的腥味。大笨很敏捷地跳到一旁,挺缩着卧下休息。
刘明开始做早饭。柴火在灶膛里僻僻啪啪地燃烧,袅袅升起的炊烟在上空摇曳,似一株风中的树在空中自然滋长。早饭似乎很丰盛,大笨闭着眼,它用鼻子嗅到主人把火烧得旺旺的,火苗愉快地舔着锅底。刘明向锅里倒了一小瓢开水,水开了后他把昨晚所剩下的排骨,肥肉,米饭,瘦肉团子,熏肠全倒进了锅里。半睡半醒的大笨想:这是一锅多美的大杂烩呀!它的哈喇子流了出来。
当刘明用碗盛好锅里的大杂烩时,大笨准时醒来,用垂涎三尺的目光看着主人,看他怎样尖着嘴唇喝滚烫的汤。 汤似乎比刘明想象的要烫一倍,他猛喝了一口,烫得他又慌忙把这口汤吐了出来.恰到好处地吐进了碗里,手中端着的碗因为他这一慌乱差点掉在了地上。
大笨看着主人被烫成这一副狼狈相,张着嘴“咽鸣”一声笑了。刘明被烫出了眼泪,显得十分尴尬c在揩泪水时,当看到大笨歪着头,正幸灾乐祸地看着他,他有些气愤,觉得这一切都是大笨引起的,再次抬起脚踢大笨。刘明觉得踢这一脚能出出心中的晦气。
大笨又莫名其妙地挨了主人一脚。大笨挨得心甘情愿。其实按大笨的灵敏和迅猛,别说它的主人踢一脚,就是踢它100脚也踢不着它。大笨让主人踢它,是想用这种方法来与人达成沟通。它有些可怜主人,纵然刘明自以为是这山中的主宰者。他只畏惧腰中插着屠刀的屠夫,可在大笨眼里,刘明并不比一只兔子强大。它一口能消灭兔子,同样一口也能咬断刘明的脖子。可兔子比刘明强,因为兔子能奔跑,有隐蔽色,它自认为弱小而谨小慎微。机警、灵敏,可人本来很弱小,可他们没有自知之明,反而自视自己是多么强大。
刘明蹲在地上吃饭,这只狗蹲在主人的前面讨好地看着他贪婪地进食。 这只狗耐心地等待着刘明把啃得不带一点肉的骨头扔给它。这只狗从不挑肥拣瘦,不知好歹得不知天高地厚,也没有什么非分之想,只是老实地等待着主人把骨头扔给它,它用嘴把骨头叼起来,用钢铁一样的牙齿把骨头嚼碎。
刘明的胃口很好。大笨也感觉出主人的胃口不错。刘明一碗接一碗地进食,满满的一锅烩饭被他吃得所剩无几了,才把剩下的全倒进了大笨的食盆。
刘明开始收拾他出发的行装,那不过是一些没来得及搬运走的一些碗盆和一只锅,另外还有不少吃的。搬不动的房屋他早就用最低的价卖给了别人,只要一走,人家就会来拆走这点惟一值点钱的东西。刘明的家算是彻底没有了。如果想到他在这深山里还有家,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这只狗跟随着主人,踏上了背井离乡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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