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倾秦王心:疑是故人来》第18/114页


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庆元宫中的梅花一枝枝,一朵朵,开得正热闹,清冽的梅香,无所不在,从流飘荡,闻之令人顿觉神清气爽。

“本想带你去上林赏梅,不想上林的梅花未开,这里的梅花却先开了,真是奇怪,”他颇感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又看看我,微笑着逗趣,“看来,你父王给你取名为‘梅’,倒是起对了,也许你前世是上界司掌梅花的仙子也未可知!”

他牵着我的手,在梅间徜徉,边走边不时指点,为我介绍,脸上洋溢着发自内心的愉悦,和前夜那个气急败坏的男人判若两人。

前世?真的有前世吗?我扭脸望他,阳光透过花枝照在他的脸上,有一瞬,他与“他”重叠为一,如果真的有前世,那么,你是“他”吗?

如果你是“他”的前世,我又是谁?我们在前世又有着怎样的交集?我望着他的侧脸,百感交集。

恰在此时,他含笑转过脸来,一手指着身旁一株梅树,欲待给我介绍。

“怎么了?”见我发怔,他收了笑容关切问道。

我不答他,转开脸,佯装赏梅。

他轻轻转过我的脸,对着他,“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喜欢吗?”他的声音低沉温和,不见半点气恼,看来,他似乎已对我的沉默习以为常。

我依旧无语。

毋庸置疑,这座庆元宫比我从前的那座还要美,可是燕国的那座宫殿,承载了我十九年的无忧无虑,十九年的欢声笑语,十九年的幸福时光,那里是我的乐土,是我最爱的地方。在我心里,这世上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与之相提并论,哪怕天上的琼楼玉宇亦比之不及。

我很想硬硬地回他一句:不喜欢!

我深知这短短三字会在顷刻之间击碎他脸上所有的喜悦与期盼,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说不出口,在这一刻我竟不忍心,看到他落寞的神情,而他明明是我最痛恨的人。

所以,我不能回答,无法回答。

见我不语,他看我半晌,亦默默无言,之后不再发问,也不再指点介绍,只是无声地牵牢了我的手,牵我走进那漫天飞舞的梅花深处。

沉声吩咐宫人们小心服侍后,那人恋恋不舍地离去,他说他有很多公务要去处理,他还说,处理完公务马上就来看我。

那人离去后不久,就有宦人前来传旨:除却朝堂之外,他许我在咸阳宫中任意行走,包括他的居所――长杨宫。

我看着掌中宦人交与我的通行令牌,想起了先我几日到达咸阳的族人,不知她们现在如何?

宦人走后,我吩咐备车,直奔永巷。

第13章 第六章:悲凉长巷(1)

姬梅

马车在咸阳宫中曲折如迷宫的巷道上奔驰了许久方停。

这里便是永巷吗?

眼前是一条阴森的狭长巷道。

我向巷口的守卫出示了令牌,得以进入巷内,永巷令面堆媚笑,微躬了身子,亲自带我前往我燕国宗室女的住所。

巷道两旁皆是门户不大的院子,有的院子住人,有的院子则为劳作之所,巷口有士兵把守,不许随意出入。

永巷里住的全是女人,她们有的是宫中最低级的宫女,有的是民间选来待诏的秀女,有的是被贬的宫妃,有的是罪臣的家眷,有的是亡国的女俘,无论哪一种人,一入永巷,从此便与幸福绝缘。

宫女最好的结局是跟了一个好主子,最后平安放还,若不幸跟错了人,轻则每日里挨打受骂,重则被主子凌虐至死;待诏的秀女,绝大多数直等到红颜枯萎也未必能等到君王哪怕一次的诏幸,最后,只能无声无息地凌零在这寂寞长巷;被贬的宫妃,绝少有生出永巷的机会;至于罪臣家眷和亡国女俘,有的被充作宫女,有的被充作秀女,有的被作为奖品,赏给文臣武将,她们的下场也与幸福无关。

一路上,透过全开或虚掩的院门,巷中人的生活展露在我的眼前。她们有的在浣衣,有的在捣麻,有的在刷洗着各种器物,有的正吃力地从井中汲水,每个人的脸上都看不到笑,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无望的麻木。

我默然地随着点头哈腰的永巷令行走在这阴森的长巷,一时百感交集。

啊――

蓦地,一声尖厉的嚎叫从我刚刚经过的院落里传出,紧接着又是一阵疯狂的大笑,大笑过后是撕心裂肺的哭嚎。

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哭声中间杂着断续的呼唤,我听得分明,她在叫“大王”,是在叫赵政吗?

是在叫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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