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意绵绵》第21/56页
“哎呀,我的左脚比右脚小半个码,真麻烦。”
庞然把脚一伸;孟觉想起苏玛丽买鞋那次,也是这样担心。个个走起路来活蹦乱跳,谁能想到藏在鞋里一对脚却是烦恼之源。
“怎么会,大不了买两双换来穿。”
他声音温柔低沉,听在庞然耳中又有了别样的滋味。
她父母都是格陵大的教职人员,老实巴交,把她掌珠般捧在手里;她力争上游,目标明确,绝不要像父母那般碌碌无为,浑浑噩噩。可是自己奋斗,不如嫁个好男人来得轻松。例如孟觉。
女追男,都不会有好结果,哪个男人看得起倒贴上来的女人?但是全无互动也不好,且让她制造一些机会,让孟觉来追她吧。
“是你说的哦,那你出钱好啦。”
这种撩拨来撩拨去的小姑娘常年有一个加强排跟在孟觉身后,大家都见怪不怪。
“行啊,庞然,我们这么多人做见证,要是孟觉不肯,就叫他背你上去。”
“还要拍照留念。”
“哎呀呀,那孟觉肯定是希望买不到了。”
“哈哈哈哈!”
这样不遗余力地将他们送作堆,有真心实意的,自然也有等着看好戏的,孟觉会不会栽到庞然手上,就看庞然的造化,若是换在平时,孟觉早已嗅到不对劲,可最近他人有点钝,没有触觉。
“一大早就胡言乱语,一个两个都没睡醒吧?没睡醒的快就地躺一会儿。”
大家反而将这当成了口不对心,愈发地肆意起来;幸好这时旅行社大巴到了,车上冲下来一个穿黄衣服的小个子年轻人,一双手用力挥舞着。
“哈!大家好!我是你们这次活动的导游,大家叫我小黄就行了……咦,你不是孟少嘛!妈呀,一看你那酒窝子我就认出来了。哈哈哈,几年未见,孟少还是如此销魂呀!”
上次接手格陵生物系旅行的案子时,小黄是旅游专业三年级生,现在已经是资深导游;孟觉也认出他来,除了老点皱点,咋咋呼呼的话痨性格倒是一点没变。
“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你也参加工作啦?公务员,不错喔!对了,上次那个女孩子哩?就是头发跟钢丝似地扎满脑袋那个,左撇子……叫什么来着?哎呀,这名字就在我喉咙里头……”
庞然盯着孟觉――他闪闪发光,被人记得是很自然的事情,但是那个女孩子,要有怎样的过人之处,会令一个阅人无数的导游记住她?
有时候,只是轻易的一句话,一缕五月的清风,就能激起回忆的涟漪。
“罗宋宋。她叫罗宋宋。”
“对对对,罗宋宋!跟汤名似的,还拿了最勇气奖呢!咱们今天看看哪位巾帼也能拿到这个奖!大家准备好了没?上车,咱们出发!”
啊,罗宋宋。
上车坐定,孟觉从口袋里掏出皮夹。
坐他身边的庞然伸头过来看。
“哇,不会现在就给我买鞋子的钱吧?和你开玩笑啦。哪能真要你出钱?咦,这照片上的女孩子是谁?”
孟觉这才惊觉自己前不久已经将和罗宋宋的合照换成了在游乐园拍的那张。
原先那张就是在青要山上拍的,即将回城,远山云雾笼罩,他扯着罗宋宋来照相,勾她肩膀。
“来来来,我和最有勇气的罗宋宋拍一张,与有荣焉哇。”
罗宋宋手里还拿证书和奖品呢,一脸无奈,他倒是笑得很快乐。
“哪个是罗宋宋?”庞然错认了苏玛丽,“啊,长得挺漂亮嘛,怪不得小黄会记得。”
“不,这个,”孟觉指指罗宋宋,“她把头发烫直了。”
“挺有味道的。”庞然重靠回背椅,如释重负,“style很抢眼。”
“她爱美爱得要命。”孟觉合上皮夹,“这个罗圈圈。”
那时候刚刚流行拓展,由活泼爱动的孟觉牵头,交了四十五块二的罗宋宋那纯粹是被骗去的,以为只是爬山,戴顶遮阳帽,拾阶而上,说说笑笑就行,全程跟着的小黄也什么都没说,直到蒙蒙细雨中绕着山走了一圈,两个穿冲锋衣的教练拉着绳子翻过一个湿滑的小山头,然后示意大家跟着做。
“现在分发防滑手套,我们在整个过程中会照顾大家,这只是很小的挑战,大家当作热身吧。”
他们才知道是攀岩,而不是轻松的爬山。沈西西差点吓哭当场。
“啊?热身?那后面还有什么?教练,你直说了吧,我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教练望导游,导游又望孟觉,孟觉耸耸肩,教练清了清嗓子:“呃,你们不知道么?我们还要翻越一道瀑布和一面悬崖……”
沈西西尖叫起来;队伍中四五个女生都开始尖叫;越叫越大声――这书读的,把胆子全读没有了,肺活量倒是见长。
“孟觉!为什么你只说是拓展,没有说会这么凶险?我们买了旅游意外保险吗?万一摔断腿摔断胳膊,我们都是要做实验的科学家,变成残废怎么办?”
大家都恨恨地望着正在戴防滑手套的孟觉,后者倒是很轻松。
“首先,拓展运动的安全系数很高,一点也不凶险;其次,我要稍加渲染的话,估计一多半的人都不会来了吧?反正你们会想‘啊,我做不来,就不要去丢人了。做科学家,不一定要会上山下海,舒舒服服地呆在空调房间里,配配试剂,做做实验就好了。’,然后,一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体验;最后,只要你们稍微去网上查询一下,就知道‘拓展’和‘爬山’有什么区别。我可没有撒谎,最多就是隐瞒。”
对。实际上是他们太依赖孟觉――孟觉说的,都是真话;孟觉会为所有人考虑周全;孟觉,孟觉是十项全能,完美无瑕――那问题就不在他身上。
一群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见无人可推诿,便开始拿进化论壮胆。
“适者生存。有什么了不起的,如果这个生态圈要淘汰我,那试试看吧!”
罗宋宋戴顶大了一号的网球帽,帽檐压得很低,头发上沾着雨滴,又滴湿了她的运动衣,她看看作为承重的那棵小树,看看孟觉,又看看教练,腾地举起左手。
“我放弃。”
“好吧。不愿意前进的人,可以原路返回,但是你一定会觉得遗憾,因为很少会有这样的体验……”
这下子她在所有人的眼中成了逃兵。管它的,反正在所有人眼中她就是个胆小怕死,靠父母庇护活着的废物。
“没关系的,罗宋宋,”沈西西伸手来牵,想阻止她,“我照顾你,你不用怕。”
“你也不要硬撑。”罗宋宋一眼看穿沈西西,“没必要为了一时的意气,反而拖累大家。”
“我……胆子是越练越大的嘛,再说了,我手脚健全,不会拖累大家。”
孟觉最烦的就是罗宋宋的这种畏缩态度,她明明做得到,为什么不尝试?
“罗圈圈!你要是现在退缩,我看不起你。”
我又不需要谁来看得起来提高自己的生命价值。
孟觉直到很后面才知道这是属于罗宋宋的尊严。她的右手握力只有左手的一半,和自己的荣誉相比,她更在意的是集体的感受,才会轻易说放弃。
“那么谁送这个女孩子下山去?现在下着雨,山上又没有信号,两个人好有个照应。”
没有人举手。大家都用蔑视的目光看着罗宋宋。
“我可以自己走。我记得路。”
“绝对不行。”
“我送她下山。”孟觉很烦躁,“其他人跟教练。”
“那我也回去。”沈西西再次挽住罗宋宋。
“我们也回去。”又有几个女生打退堂鼓,这下子大家都乱糟糟地闹起来了。
“哎呀,孟觉,是你发起的活动,你自己不参加!”
“你们这些女生,去洗手间喜欢组团也就算了,这也要组团不成!”
“得得得,大家都回去算了,回去打牌!爬个屁的山啊!烦死了!”
罗宋宋发现后退更难,只好选择前进。
“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