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霞瓷生》第131/133页


好在这世,还有这世,老天总是厚待她的,只是前世她所在意的人却不可能知道,也无法慰藉他们的灵魂了......

包神医激动得老泪纵横,顾春衣不知不觉中也泪流满面,只是两个人泪的触发点根本不一样。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小厮突然在外面敲门了,包神医大怒:“有什么破事非要打断我欣赏画?”

门打开后,走进来一个落魄削瘦的中年文人模样,一身褪色的青衣长袍,和同色方巾,要知道这颜色很难褪色的,可见这件衣服主人的窘迫,不过很是干净,还有皂角清香味道。

中年男人的脖子会分泌一种加龄臭,也就是俗称的“老人味”。如果不注意个人卫生的话整个人显得很腥腻,象包神医这个年纪了他再注意也有一点点。但眼前的这个文人让顾春衣很有好感,他虽然一看就过着窘迫的生活,但自己打理得很干净卫生,眼神很正很清澈,甚至还保持着一丝不谱世事的天真。

俗语说“穷凶极恶”,人在落魄时大多数人都会屈服于肉体的压迫,很少人能挺过生活的压力还保留自我。这些从面相上可以看出一些。

这中年文人一进来,看到桌上的画画,眼睛先是一亮又一暗,然后就收回眼神,没有再瞄一眼,转过身来向包神医行礼,估计在他心中,以为主事人是包神医,但看到顾春衣时,却也不忘点点头,可见礼数周道,并不欺负弱小。

“小生黄文杰,字子游,乃这画前主人,老哥哥,可否借一步说话。”中年文人很是爽直,未等包神医和顾春衣开口,急忙表明来处,神情很是不好意思。

顾春衣和包神医走进茶社时,那摊主肯定有看到,所以这个前主人追过来,顾春衣倒也不奇怪。但为什么前来,知不知道这画里另有玄机这就有点奇怪了。

“知道,这外面的画是我自己画的。”听到顾春衣询问,黄文杰也不相瞒,苦着脸说。

随着黄文杰的自述,顾春衣和包神医这才知道,黄文杰就是黄慎坚小妾的第一百一十三代孙,到他祖父那一代,家道中落已经剩下这幅传家之画了,但他祖父和他父亲即使再贫穷也让子孙读书,也从没有想过卖掉这幅画,到他这一代时,他由于痴迷于画,无心科举,中了秀才后就没有再求功名,反而继续学画,并在京郊的清风书院教人画画,但为人迂腐正直,经常送笔和纸墨帮助贫困但又上进的学生,这本是当夫子的义举,没想到却得罪了书院黄致和学子。

古代不管是书院还是私塾,学子都是以求取功名为天职的,除了武举考校功夫,六艺只是副科,不象现代高考还有美术、音乐、体育考生,当然书法还是很重要的,一个学子有可能因为书法好或差与本该得到的名次相差一二,但不可能因为书法漂亮被录取的,至于画画,更没展示空间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古玩市场(五)

因此在书院中,六艺的老师比起教策论的老师地位就低了,而黄文杰又经常资助的一个学子名叫黄致礼,黄致礼和黄文杰一样,都是小画痴,除了书法画画很好,其他功课都是一团糟糕,这让望子成龙的黄父很是失望,这黄致礼本是妾生子,有一同父异母的哥哥黄致和也在书院,这哥哥黄致和原本因各自母亲关系很是嫉恨黄致礼,全方位打压这个妾生弟弟。

现在看到黄文杰夫子资助黄致礼,心胸狭窄的他连夫子也记恨了,就买通舍监朱佳陷害他。

朱佳原本和他一样都是教画画的,但他画技差为人捧上欺下,所以在学子中人缘较差,当时两人都是舍监的热门人选,但朱佳不得学子拥护,他不反省自己的为人处事,反而认为是黄文杰坏他好事,因此处处针对他。

黄致礼先是利用关系帮助朱佳得到舍监地位,朱佳再通过舍监一职打压六艺老师,并暗示是黄文杰原因,一时间,不明真相的夫子和学生都排斥黄文杰,最后把他赶出书院。

黄文杰本该家境就不好,他又喜欢画画,颜料和笔纸也是一笔很大的开销,唯一的儿子前几天因情伤心已经不在正常状态,老妻好吃懒做,唯一的生活来源没有了,他只能在街角摆摊为人书写,老妻在家经常偷他画画贱卖到古玩市场,没想到前两天把他伪装的这幅家传之宝也偷卖了,他今天发现后急来追查,原是希望买主不知道其中奥秘的,没想到已经被拆开了。

“既是如此,你打算怎么办?”顾春衣了解事情经过,又沉吟了许久,把问题抛给黄文杰。

黄文杰苦笑,他也不知道怎么办,这幅画是传家之宝,也是证明他家是黄慎坚后代的重要证明,这么多代人守护都没丢了,但到他手上却丢了,他就是以死谢罪也没法赎清,只是他死了,疯的儿子怎么办?老妻一点也不可靠,只怕他前脚一死,后脚疯儿子就得饿死。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黄文杰茫然一笑,罢罢罢了,今天还赚两钱银子,去买一只烧鹅回去给疯儿子吃,然后一同共赴黄泉吧。

看着黄文杰没有半点办法,只是脸上的死灰气越来越浓,整个人悲哀到没有任何生气,顾春衣试探地问:“你就不想赎回去?”

“赎回去?谈何容易。”黄文礼仍旧摇头,不要说这幅真画的价值,就是顾春衣买假画付出的一千两银两,他都没钱付清,要知道老妻每次才把他的画卖二两银子而已。何况他赎回假画有什么用,他要的是自己的家传之宝。

不过他现在也看出了,主事之人是顾春衣,而不是眼前的老人家,眼拙呀,唉。

“是呀,赎回去。”顾春衣又一次重复,她已经可以看到黄文杰正处于崩溃的边缘,因此也不废话,只拿他在意的事情说。

“小春衣,你疯了呀,你不要的话给我呀,多少钱我都给你。”包神医这才回过神来,他还以为他听错了,和这幅画相比,他以前收藏的就是棒槌呀,现在这小姑娘竟然不要,让他既高兴又难过。

高兴的是有买的机会,难过的是怕这小姑娘不卖给他,他虽然和顾春衣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但他却感觉到,这小姑娘,不,这小疯子比他这老疯子还疯呢。

“都坐下,秋菊,把画卷起来,让店小二上热茶点心。”顾春衣横了眼前两位一眼,两个男人顿时抖了一下,马上坐下来,象小学生一样坐好,只是眼睛都粘着秋菊卷画的手,生怕一眨眼那画就不见了。

等小二上了一壶热水,顾春衣便屏退了小二。

她拿出自带的茶叶,包神医一看,又是状元茶,这下有福了,也就不讲话了,除了眼角余光不时地瞄着秋菊手上的画。

顾春衣娴熟地泡上茶,先给包神医倒一杯,然后迟疑了一下,还是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最后才倒给黄文杰,按她的想法,黄文礼此刻应该有点有点不愉的,毕竟他年纪摆上这,还是个秀才,而且怎么算还是客位。

但黄文杰却一点也没露出不愉神色,估计他根本就没想到这个问题,反而很客气地致谢,越来越有趣的人,顾春衣想。

三人无言地喝了三轮茶,又吃了几个点心。黄文杰却一点也没有露出半分焦急神色,反而是放松了不少,顾春衣倒有点纳闷了,无奈之下,只好出口问道:“黄先生,你竟然不问赎回价格?”

黄文杰又是苦笑:“小姑娘说笑了,举尽黄某几代身家,也没有能力赎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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