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田蜜事》第18/159页


  忽而一只软脚踩了过来,踩在他的被窝上,轻轻的踏着。小松鼠的爪子一般一点点的试探,轻轻撩点,欺负着他身上的被子。
  “你还没死呢,难道如今就让我给你守寡?”她声音分外的柔,嗓音里带着些子沙气儿,水性儿,绵颤颤的勾缠,像八月间酡熟的甜瓜味儿一般,又甜又惑人。
  她的体香,甜瓜一般暖腻,又惹人垂涎的香气,也渐渐氤氲整间屋子。
  郭嘉心说这小丫头也不过十四岁,方才还抓花了郭银的脸,吵起架来泼辣的什么一样,怎的在我跟前就这般无羞无臊。
  她到底懂不懂洞房究竟是个什么?
  心中操了几百遍呼延神助的娘,郭嘉有心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弄哭,压着她叫她讨几声饶,叫她知道自己比郭兴更可怕。
  可毕竟他前途未卜,身上的毒也还未解,不好去欺负她,只得抑着性子道:“去东厢睡,明儿早起,还得干活儿呢。”
  夏晚觉得自己简直就像个无羞无臊的□□,在炕上浪了这么久,郭嘉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
  她心说我生的也不丑啊,身上该长的也都长了,水乡镇的姑娘们伸出手来,皮肤也不见得比我更细,他怎的就不动心呢?
  她心疑他是否犯病了,厥过去了,一只小手伸过去,刚摸到他鼻息处,却立刻叫他伸手,轻轻挡开。
  “还想不想学写字?想不想等我死了兴儿不欺负你?想不想将来好好给我守寡?”黑暗中,郭嘉语声淡淡,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抛出来,夏晚立刻就收回了手,脸上皮肤火辣辣的疼。
  “穿上衣服,自己爬起来到东厢莲儿的屋子里睡去,所有的事儿,我都会帮你。”止这一句,夏晚立刻穿上衣服,钻到东厢去了。
  次日一早,喜鹊在枝头鸣喳喳的叫着,夏晚清清早儿起来便烧好了热汤,端给犯了肩膀疼起不得炕的吴氏吃。
  等家里的人都走完了,她悄悄儿觑过墙,便见隔壁二房一派安静,显然,郭银怕是回兵营去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她并不怕隔壁的郭银,那不过个怂货而已。
  她真正怕的是郭家老二。
  那个动不动就暴躁凶恶的,三年前叫嚣着要和她一炕滚,当街打死人,叫郭万担扭送进兵营的郭兴。
  她道:“娘,兴儿自打进了兵营,再没回来过吗?”
  吴氏一听郭兴,脸色就格外有些不自然呢。笑了半天,她道:“他是先锋营的将领,只要敌军来犯就要出征的,我也有两年不曾见过他了呢?”
  夏晚轻嘘了口气,心说神佛保佑,但愿那个暴躁的家伙永远都不要回来。否则的话,我只怕他要生吃了我。


第19章
  出水乡镇,溯黄河而上,八里外便是关西大营。
  虽值半夜,青砖累砌成四合院状的提督大院中灯火犹还照彻天宇的明亮。
  才跟北齐恶战过一场,前线伤亡惨重。
  几员逃回来的将士皆是丢盔弃甲,唯有左路先锋将领郭兴还好,虽说铁甲染血,浓眉两道,悬鼻刚毅,端地是铁骨铮铮,矗立在提督大院中。
  呼延神助吼道:“废物,一群废物。”
  手下兵士这些年都给养废了,除了吃酒就是赌钱,敌人一来只会逃命,凭一已之力,又怎能战得了千军万马?
  郭兴虽有一腔愤慨,到底年少,不敢说出来。低着头道:“属下们没能保住龙耆城,罪该万死。”
  呼延神助吼道:“还不快马加鞭回前线,愣着做什么?”
  虽说与家只隔着几里路程,可郭兴已经有两年没有回过家了,他甚至不知道家里是个什么样子,也不知道前线军情紧急成这样,大哥为何不披甲出战。
  他甚至隐隐还听人说,他的小夏晚嫁给了大哥,这叫郭兴愤慨无比。要说小夏晚,当初就是叫他爹给害的,那么漂亮一个小姑娘,最后成个惨兮兮的样子,原本她漂亮娇俏惹人爱的时候,郭兴自然不敢造次,但后来她从蚩尤祠回来,抓破了相一脸的疤,郭兴觉得除了自己,也没人会再娶她,所以他是真的想娶她,照顾她来着。
  但老爹郭万担比他强,郭六畜拳头比他硬,俩人因为他不小心一拳揍死了人,直接就把他给扔兵营里了。
  毕竟前线战事急催,于郭兴来说,就算北骑人把整个金城端了,水乡镇端了也没关系,他怕他的小夏晚会害怕,会吃亏呀。
  就为了这个,三年了,他只有一天夜里悄悄摸摸回了趟家,三更半夜就叫郭万担给扭送回了兵营。
  这不,为了小夏晚不受惊吓,他又得出去打仗了。
  急匆匆跑出主帅院,见大哥郭银在来路上站着,郭兴急匆匆问道:“我的夏晚真的嫁到我家啦?”
  一看郭银在点头,郭兴心凉了一半,急匆匆从怀中掏了串珠子出来,砸给郭银,叫道:“你回去告诉郭六畜,他胆敢睡我的小夏晚,老子揍死他。”
  就这样,才呼吸了点子家乡空气的郭兴翻身上马,又急匆匆的上前线了。
  提督大院中,呼延神助踱着步子,道:“三年前蚩尤不再出战,祭了一回小夏晚,他就出来了。如今战事急催,你们必须想办法把夏晚给本提督哄出水乡镇,哄到蚩尤祠,唯有祭天,唯有拿血淋淋的夏晚相逼,蚩尤才会重新出山。”
  身边一个将领犹疑道:“所以果真夏晚就是女魃,是蚩尤前世的妻子?”
  呼延神助道:“装神弄鬼而已。但三年前拿夏晚祭祀,蚩尤就出山了,此番请他不出,我们就只有故计重施。”
  默了半晌,他冷笑道:“圣命不能违,皇上说须得夏晚自愿,咱们就不能抢,只能哄,必须把夏晚哄进棺材里,这样才能逼出蚩尤,叫他为我关西大营重新卖命,直到他死的那一天。”
  转眼嫁过来也有半个月了,桃花一谢,杏花就跟着开了,杏花再一谢,紧跟着便是各类果子,梨、苹果、玉皇,缤纷开了满果园子。
  夏晚早晨起的早,不过郭嘉比她起的更早,等她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外间的书案前坐着读书呢。
  这几天杏花开的正繁,白瓷瓶里,他折了一枝早晨才开的梨花泱着,穿着件青布褂子,黑粗布的裤子,千层底的布鞋,乡间少年么,青布扎束着头发,眉清目秀,端地是清雅又俊气。
  出到院子里,天宇湛蓝,花香四溢,白而叠蕊的梨枝就在正房后面怒艳着。
  打短工的婆子们还没有来,夏晚赶早儿,就给郭嘉做早饭去了。
  郭万担一家子是从北齐迁过来的,吃食还是北齐风味。短工婆子们早就炒好的油茶面,加上核桃、花生芝麻和紫苏瓤子再拿滚水一冲,再配上昨天炸好的油炸馓子就上桌了。
  郭嘉拈了枚酸酸的馓子吃碰上,总算放下了手中的书,可也不曾抬头看她一眼。
  前儿吴氏替她在布料行做了一件崭新的碧色窄袖小袄儿,带一件纯白色的棉布长裙,今日才水灵灵的刚上身,此刻夏晚整个人,鲜嫩的就像一覃新春才长起来的水葱一样。
  夏晚心说这人怎的就不抬眼呢?
  她自来脸皮厚,双手一提裙帘,甜兮兮道:“郭嘉,你看我一眼,就一眼。”
  郭嘉抬眸看了一眼,真的就只是一眼,那眼神儿可远不及盯着书本时温柔,冷冰冰的,淡淡扫了她一眼,仿佛全然没发现她今天换了新衣裳。
  今儿郭嘉要出门。
  夏晚送着他父子出了大门,一直跟在郭嘉身后,有心想叫他看看自己身上这件碧色的窄袖衫儿,似朵莲一般的白裙,他要不看一眼,如此新鲜的衣裳,她总觉得自个儿白白上身了。
  边关又吃了败仗,金城郡眼看要失,隔着一条黄河,到时候水乡镇也得遭殃。
  如今镇上的百姓们不寄希望于关西大营,转而开始恨夏晚了,当然,战神蚩尤亲自相招的小媳妇儿,整个镇子上所有人的命,可在她手里攥着呢。
  见她出门,做生意的,逛街的,清清早儿要下田的,瞬时之间巷口就围了一堆人。
  无论男的女的,善的恶的,就连大人怀抱里的孩子都是两眼的恨,恨不能面前这穿着碧衣白裙,娇花般的小姑娘立刻去死。
  若目光能杀人,夏晚此刻便有百条命,也早叫这些人给杀光了。
  郭嘉落后了两步,一只手轻轻触过来,触到夏晚的手,于众目睽睽之下当众牵起来,低声道:“记得万事有我,放心就好。”
  这没头脑的一句话,当然也只有夏晚才听得懂。围观的人太多,他握了握她的手,终究没瞧她身上的衣裳,转身便走。
  怏怏儿进了巷子,正准备要进自家大门,脑后忽而一阵风,一只瓦片子便砸在了夏晚鬓额间,疼的她险些崩出眼泪来。
  只听一阵怪笑,夏晚便知是田狗剩那个泼皮小子。
  她气的柳眉倒竖,追过去一把拎上田狗剩的后衣襟儿,两巴掌便打在他屁股上:“果真是七岁八岁猪嫌狗憎,好好儿的你凭啥打我?”
  田狗剩挣扎着,连连儿呸道:“我爹和我爷爷说了,就是因为你不肯去填棺材瓤子,蚩尤才不肯帮我们打仗,眼看北齐的蛮人就要打过来了,咱们都得死,你就是个惹祸精。”
  夏晚啪一巴掌拍在这孩子脑门儿上,骂道:“要填棺材瓤子你咋自己不去填?我一个大活人,活的好好儿的凭啥要死?”
  田狗剩猛得挣脱,跑进自家门里便开始骂:“你不死我们就得死,水乡镇就得完蛋,甘州人全得死,你这个扫把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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