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深》第59/240页


  并肩躺到了床上,宝如整整累了一天,筋骨俱皮,仍还强撑着蜷了过去,低声问道:“要不要来一回?”
  ……
  “这可是我第二回 问你了!要不要?”她声音里带着哭腔,再问季明德。
  季明德怜宝如自入京之后一刻不停脚的疲累,替她揉着椎骨,悄声道:“我也有些累,明儿再来,睡吧。”明儿他就去洛阳了。
  宝如破天荒主动讨欢不成,又羞又愤,暗道说不定等他从东都洛阳回来,她已经死在王定疆手里了。
  她若死了,这辈子也就完了,可他还有胡兰茵那,横竖狗少不了肉吃,缺不了他的。
  宝如气的没法子,忽而伸手,狠心掐了一把,疼的季明德喉咙里一声尖叫,直挺挺坐了起来。
  他掀过被子逼了过来,胸膛疾喘,带着青盐香的热息喷在她脸上,愤怒的狮子一样,就那么看着她。
  宝如脖子一歪,心说大约这辈子这是最后一次了。
  等了半天,季明德忽而俯身,在她耳垂上轻轻吻了一口,抑了满胸腔的笑:“别闹了,快睡吧!”
  宝如顿时泄了气,蜷过去,在他怀里拱着:“保重身体!”
  “我会的!”
  “打家劫舍总非君子行径,若能讲道理的,就别动不动剥人的皮,好不好?”宝如转寰着劝道。
  “好!”
  千言万语不知如何交待,宝如缩在季明德胸膛上,哭了两眼的泪,终是疲累太过,沉沉睡去。
  待宝如睡着,季明德便起床。
  他进了正房,野狐和稻生两个正在摆弄兵器。
  那是一把青铜制成的连驽,全长不过两尺,可架于人的肩上,箭矢亦为熟铁铸成,季明德坐在中堂的椅子上,冷冷看着两个孩子瞄准,以脚上弦,发箭。
  不过冷冷一声响,稻生随即跑出院子,不一会儿,扛了块铁板进来给季明德看。
  铁板上绘着靶心,箭矢穿铁板而过,正中靶心。
  季明德轻揉着眉心,问野狐:“你们在野外试时,最远射程多少可以保持不偏?”
  野狐扛着驽,道:“一千五百尺之类,无论风雨,精准无误!”
  季明德拍了拍野狐的肩膀,耳语道:“就它了。到时候你若在王定疆身上射不够三支。大哥让你大嫂连着做一个月的饭给你吃。”
  大嫂是天下顶好没有的,但饭做的也是天下一顶一的难吃。野狐吓的一缩,连连道:“必定,必定!”
  夜黑而浓,浓到劈不开,斩不断。顶梁高高,暗沉沉的正房里,季明德轻抚着野狐肩上那把驽,笑的寒气森森。
  在季白的眼中,王定疆身为辽东大都督,在长安城大约是一手遮天的传奇人物,若死,誓必要惊起一场波澜。
  可季明德比季白看的更深,知道王定疆不过李代瑁和白太后手下一条走狗,那等走狗主子们豢养着千万条,死了在这长安城中连水花都泛不起来。
  秦州来的地头蛇,以王定疆祭刃,要在长安城展开他的杀戮了。
  次日一早,大房的高头大马早早就在巷口等着。宝如和张氏两个抬着枣儿要往芙蓉园时,便见季明德骑上大房牵来的高头大马,要走了。
  胡兰茵就在马车里,掀起帘子还对着她笑了笑,青麻麻的天色中,白面发青,红唇发紫,一张渗白的脸探出马车窗子,极为突兀的艳丽,倒吓了宝如一跳。
  昨儿卖了一天,许多人知道宝如蒸的蜜枣儿好吃,尤其清清早儿,枣还冒着热气呢。那各家先入芙蓉园打典的奴才们,个个儿提着钱串子来了,有替自家主子买来留着吃的,也有自己吃的,清清早儿摊子前排起了长队,一下子卖出去了三十多份。
  张氏一看今日热头比昨日更甚,着急麻荒的就要回家:“宝如,不如你先替咱守着,嫂子顺势再蒸上两大桶,咱们今儿一鼓作气卖到天黑,至少能挣二千枚铜板。”
  宝如连忙劝张氏:“嫂子,沙枣毕竟是个沉物,吃多了肠胃受不了。咱们蒸的多,卖的还是那些人客,一回吃腻,她们明日就不吃了。
  所以倒不如咱们早点卖完收了摊子,回去好好歇上半日,明天再来做生意的好。”
  卖吃食恰就是如此。越是排队等得久了,吃到嘴里的愈是香甜,宝如自幼便谙熟这个道理,所以不肯叫张氏再多蒸枣儿出来。
  这日来芙蓉园的人越发的多了,因今日开始,便有为期四天的斗花大会,清清早各家栽于盆景之中的奇珍异花便被送入了芙蓉园。
  也不知是谁家,将整辆马车用石竹花相围裹,淡粉的、淡紫的、正红色的,各色不一娇艳艳的花朵围饰了整辆车,花车迎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徐徐入了芙蓉园。
  青砖碧瓦,红墙绿竹,香车夺目。
  且不说小商小贩们,便是扶肩携手而来的各家贵女们,也在看如此漂亮的马车,也不知里面坐着谁家的闺秀,个个儿伸长了脖子瞧着,便见车窗帘子一撩,里面一个大圆眼睛白皮肤的少年,手中还拈一朵花儿:“祝家妹妹们,哥哥一人趁车,寂寞的紧,谁要上来陪哥哥一起走一段儿?”
  李少瑜这纨绔世子爷的名声,满长安无人不知。众人不过笑着摇头,便是那些贵家少女们,也怕沾染上他这个癞皮狗,白他一眼,转身便走。
  宝如笑笑眯眯,正在往盘子里装枣儿,便见一只白绵绵的手伸了过来。
  她的手一僵,笑亦定格在脸上,抬头叫了声:“王公公好!”
  自打李少源退亲之后,往秦州派了五拨人前去捉她的王定疆,只待季明德一离开长安,立马就找上门来了。
  当朝宦官们三品以上便能着紫衣,与文臣相同。王定疆是宦官之中唯一可着紫衣的三品太监。
  他拈着枚枣儿,在宝如面前慢慢踱着步子:“瞧瞧咱们宝如,曾经赵相心尖尖儿上的珍贵人儿,如今竟在这芙蓉园里摆摊买枣,这若叫相爷在天之灵看到,心里该有多伤心?”
  宝如自自摆了满满一官帽儿,双手恭恭敬敬奉给这老宦官:“我离开长安一年多,最想念的便是公公您呢,快尝一枚我做的枣儿,看甜不甜。”
  王定疆笑呵呵拈过蜜枣尝了一嘴,点着宝如笑皱在一起的鼻子道:“甜,就像你一样甜。”
  宝如低头笑了许久,不语。
  这样一个乖巧巧的小丫头,又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什么鬼心眼子,自打入京之后,整日忙忙碌碌四处找营生。
  王定疆冷眼看着这懵懵懂懂的可怜丫头,又道:“可怜见的。当初李少源退婚,咱家便派了朝宣前往秦州去探望你,谁知这一去,他就连命都丧在了秦州城了,可惜否?”
  宝如点头:“朝宣哥哥可惜了。”
  。。。。。。。
  字数不够特此说明,这是夫妻啊,床上只是聊天,因为他们很穷,只有一张床,所以不能分开睡,但真的什么都没干。


第66章 舞剑
  王定疆伴宝如在垂柳之间缓缓走着:“当初听兰茵说你要跟着季明德入长安咱家很是震惊。赵宝松一家子溜到了甘州先帝爷爷驾崩那夜留给你的东西是不是也随他们去了甘州。你自恃咱家从你这儿搜不到东西才敢跟着季明德进长安的?”
  宝如愣了片刻不期赵宝松走的那样隐秘而且还是甘州那等兵荒马乱的地方这老太监也居然也能找到,连忙摇头道:“先皇确实留了东西,但那东西并不在我哥哥手里它就在长安,就在我手中。”
  王定疆盯着宝如看了很久,不敢相信她如此坦白:“果真?”
  宝如脸色煞白显然怕极了:“果真。”
  王定疆点着宝如的鼻尖儿:“咱们皇上曾说天下谁人会撒谎,赵宝如也不会。当初咱家也不信今日一见才知果真如此。
  太后娘娘怕那东西流传出去日思夜想昼夜难安东西呢?”
  宝如一张小脸儿惨白,斗大的汗珠子自鬓间往外渗着:“公公可知我为何不趁着王朝宣死的时候逃跑而要跟着季明德回长安?”
  这恰也是王定疆看不透的地方。按理来说,秦州天高皇地远。赵宝如有逃的机会那怕跟赵宝松逃到土蕃的属地去或者跟福慧公主走,他要想找到她也难,但她居然又回来了。
  “为何?”
  宝如回头,望着那亭台楼阁一重重,鼓乐笙箫隐隐的皇家苑林,一笑道:“我听小衡哥哥说,我少源哥哥不知何故瘫痪了,我想哪怕死,也要看他一眼,于是就跟着季明德来了。”
  跟着个男人,不顾生死,越关山而来,只为看曾经的情郎一眼。这倒确实是秦州妇人们会有的行事作派。
  王定疆劝道:“傻孩子,他去秦州找了趟方勋,腿已经治好了。又与尹玉卿恩恩爱爱,是别人家的丈夫了。你又何苦如此痴情?”
  宝如忆及在那关山道上,大雪之中,李少源两条长腿拖在厚厚的积雪中往秦州去的样子,边笑,泪边往外涌着,两只小手儿不停的搓着,小脸儿仰巴巴的哀求:“公公,我也没有多余的奢望,只求能在此摆几日摊儿,多看他几眼。
  那东西,待花朝节罢的那日我再给您,好不好?毕竟您一拿到东西,我这个人,也就没有再活下去的价值了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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