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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前一、两年到北大的新教授,还有谭熙鸿(仲逵)、徐炳昶(旭生)、颜任光等。仲逵任生物教授兼校长室秘书,旭生任哲学系教授,任光任物理系教授兼主任。任光原是在美国支加哥(chicago)大学习物理,由美经欧回国时,在巴黎与我相识,当时曾将他已发表的论文抽印本一本赠给我,内容好像是几种气体粘滞系数(coefficient of viscosity)的测定,但已记忆不清。

我到北京那一天下午便去背阴胡同蔡校长(名元培字孑民,1866--1940)寓所看蔡先生,适当时教育总长汤尔和亦在座。蔡先生从饭馆叫了一桌酒席,留我同吃晚饭。

三天以后,我回昌黎县新房子庄老家省亲,在老家仅住几天,便匆匆赶回北京开始授课。

我到北大不久,北大新教授李宗侗(玄伯)、皮宗石(皓白)、陈源(通伯)、石瑛(衡青)陆续到校。玄伯在法文系,皓白在经济系,通伯在英文系任教;衡青则在化学系担任冶金功课。皓白、通伯、衡青三人亦全住在东吉祥胡同。

民国十二年暑假前,二弟书田(耕砚)在天津北洋大学土木工程系毕业后,考取清华留美专科生,派赴美国留学,入康南尔大学(cornell university)深造。

我在东吉祥胡同住了一年多。民国十二年冬妻万贞元携长女继贞到了北京,我们便在北河沿井儿胡同另租房屋居住。后来民国十四年迁居马神庙大学夹道,恰在北京大学第二院隔壁,一直住到民国十七年秋夏迁至东城演乐胡同四十四号。民国十八年又移至八面槽椿树胡同二十三号居住,一直住到民国二十六年日军占据北平为止。

民国十三年一月,儿小润生于北平。

我到北大物理系的第一年,讲授本科一年级的"普通物理",包括物『性』、热学、热力学及音学,每周四小时;同时担任实验室实验功课两班,每班每周三小时。第二年除继续讲授一年级的"普通物理"外,并讲授本科二年级的"普通物理",包括光学及电磁学,每周亦四小时;实验室功课仍担任两班。此外我令学生作不少的"普通物理"习题:我按时以习题发给学生,令其自修时作解答,按时交卷,我改正后再予发还。第三年仍讲授一年级"普通物理"并加授本科三、四年级的"近代物理",包括游子、电子、阳电『射』、x光与放『射』学(radio activity)。这一门功课的内容,我大部份选取居礼夫人(madame curie)在巴黎大学所讲授的材料,也是彼时最新的材料。那年我又被巽甫拉去兼授预科一年级的物理功课一年。所以我在北大预科及本科一、二、三、四年级的功课,我都讲授过。

民国九年暑假北大招考新生时,开始收女生。我初到北大时,本科已经有正式女生。在我授课的班上最初的两个正式女生,一个是物理系的何肇华(后来成为童冠贤夫人),一个是数学系的蒋圭贞(后来成为江泽涵夫人)。

那几年我全部的精力,都给予北大物理系。同系的几位教授也都很合作。除授课外我终日在办公室或实验室工作。一方面充实功课内容,一方面为学生准备实验室的各种实验,同时准备在讲室讲授时的指示实验。目标在提高学生程度,使学生毕业时有充分的基本知识。然后我们希望进一步能进行科学研究。



北大物理系的实验室,原有许多旧仪器,颜任光又购买了不少的新设备:他设置机器房,安装直流电等等。他创设物理系物理阅览室,把北大图书馆中关于物理的书籍全搬到物理阅览室中,又订购若干物理杂志以供阅览。他改造讲室与实验室内部,将旧窗换成新式玻璃窗。就在此时李仲揆负责改造第二院大讲堂,并在大讲堂前修建一个小花园。从此第二院便焕然一新了。

彼时北大物理系教授,有:颜任光(兼主任)、何育杰(『吟』侣)、丁燮林、李书华、温毓庆、杨肇廉(季?)。颜、丁系在我以前到北大,温、杨是在我以后到校。我们五个人可以说都是新教授。只有何育杰一人是老教授,他是与夏元?、张大椿同时的教授,夏、张则早已离开北大。丁燮林兼北大理预科主任,他只教预科的物理,不担任本科功课。其余五人则分担本科各种课程。何育杰讲授理论物理,温毓庆和杨季?则偏重电学与无线电。其余本科课程,则由我与颜任光担任。温毓庆是留美毕业较早的,他是哈佛大学(harvard university)一九二○年的博士。又彼时物理系助教龙际云、张佩瑚等均系本校毕业者,对于帮忙实验功课,极为得力。

我们不但对于讲室授课认真,对于学生在实验室作实验认真,而且对于考试亦认真。学生考试不及格的不少,不能毕业的亦颇多。所以结果学生的程度确已提高。物理系有不少的学生受到上述的训练,在北大毕业后复有机会到国外深造,大部分得到欧美各大学博士学位。后来有作研究员的,有任教授的,成绩均极优良。就记忆所及,我想起下列各人作为举例:钟盛标曾任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专任研究员,中山大学物理系教授兼主任,台湾大学物理系教授兼理学院院长,东海大学物理系教授,南洋大学理学院院长;现任南洋大学物理系教授。王普曾任北平辅仁大学物理系教授。岳?恒曾任北平中法大学物理系教授,西北大学物理系教授。赵广增曾任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王成椿现任台湾师范大学物理系教授兼主任。林树棠现任职美国brook?haven national laboratory for nuclear research。又薛北旺与郭贻诚系加州理工大学1944年博士,但不知其曾做何事及现做何事?

北大理科其他各系学生选习我所授的物理功课,也有不少的好学生。现在我还可想起几个名字。例如化学系的冯式权(后留学巴黎,1938年博士,回国后任中法大学教授),生物系的郝景盛(后留学柏林,1938年博士,回国后任北平研究院植物研究所专任研究员),地质系的裴文中(后留学巴黎,1936年博士)等,都是当时的好学生。

彼时北大理预科的物理课程约与美国大学本科一年级(以物理为主科)的课程相当。北大本科物理系毕业水准,比美国大学本科毕业(得b.sc.学位,以物理为主科)水准为高,比美国得硕士(m.sc.)学位的水准为低。北大物理系学生在本科一、二年级须选习若干数学及化学功课。

一个大学对于科学方面的任务有三:一为科学教育,二为科学研究,三为科学应用。我们在北大对于物理学的教育,总算是尽力了。当时国内其他各大学的物理教授,如胡刚复之于东南(原为南高师,后改为东南大学,最后改为中央大学),饶育泰(树人)之于南开,叶企孙之于清华,似乎也同我们一样,尽力作了"科学教育"的工作。胡刚复是美国哈佛大学1919年博士,回国比我早两三年。饶树人是美国普林斯顿(princeton)大学1922年博士,回国约与我前后同时。叶企孙是哈佛大学1923年博士,回国在我以后。他们均教出若干很好的学生。

中国人在国外研究物理,据我们所知道,以李赋基(li foki)最早;西元1907年他在柏林大学获得博士学位(据tung-li yuan袁同礼 a guide to doctoral dissertations by chinese students in continental europe,1907-1962(2),part iv:germany)。次早的是李耀邦(john yiu-bong lee或john y.lee),他是1915年在支加哥(chicago)大学获得博士学位,他是名物理家米利根(r.a.millikan,1868-1953)的学生。米氏得到1923年诺贝尔奖金。米氏1917年所著《电子学》(the electron)一书中,曾提到李耀邦的工作。李耀邦回国后在上海青年会作事。饶树人离开南开以后(后来树人到北平研究院物理研究所任专任研究员),张伯苓先生拟约李耀邦到南开任物理教授未果(据何淬廉先生面告)。李耀邦以后在国外习物理的,便是我们这一群人了。



生活奏鸣曲 第5章 第二辑(4)



蔡先生长北大(民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蔡先生就任北大校长),主张学术自由,引导学生求学问,用人则兼容并包。教授中曾有旧文化保存的顽固派,如复辟派的辜鸿铭(1857--1928)任英文教授,新帝制派的刘师培(1884--1919)任经学教授。同时有提倡白话、主张新文化运动的急先锋如胡适、陈独秀等。李煜瀛(石曾)则是最早介绍互助论者,他与吴稚晖是中国最早介绍无『政府』主义的。蔡先生本人也是提倡克鲁泡特金(kropotkin)互助论的。又如李大钊(守常,1888--1927)则是最早介绍『共产』主义者,后来他成了中国『共产』党第一个创始人。

蔡先生随时延揽人才,增聘许多新教授。蔡先生又提出教授治校。大学评议会为全校最高审议机关,审议大学重大问题,由教授互选评议员组织之。评议员数目,以教授五人应有评议员一人。我曾被选作过评议员,目睹开会时对于各种议案的争辩有时极为激烈。

民八年以前,北大分为文、理、法三科:文科学长陈独秀,理科学长夏元?,法科学长王建祖。民八年三月废除各科学长。设教务处,置教务长一人。各学系直接属学校,各设主任一人,由各该系教授互选之。各系课程采用选科制。设置教务会议,以教务长及各学系主任组织之。民八年九月设总务处置总务长一人。总务处之下分设各部,各置主任一人,分由教授兼任。当时蒋梦麟(孟邻,1886--1964)任总务长,顾孟余(原名兆熊字孟余,后以字行)任教务长。

北大教员当时仅分为教授、讲师、助教三种。教授与讲师均授课。助教不授课,只在系中任指定之助理工作。教授与助教按月给薪,系专任『性』质。讲师按授课钟点给薪,系兼任『性』质。讲师并非比教授低一级,不过非专任而已。有些讲师其资格地位本甚高,但因在其他机关有专任职务,仅请其每周来校担任几点钟的功课,亦称讲师,如法科方面各系有若干政界或司法界高级官吏充任讲师者是也。教授如至其他机关改任专职,则改为讲师。例如秦汾(景阳)原为数学系教授,后到教育部任参事,便改为讲师。教授出门全是乘人力车,独马寅初则乘中国银行的马车到校上课。因马寅初约于民十至十二兼任该行总司券,至民十四年仍继续任职(此系根据卞白眉先生日记,由姚崧龄先生于民五十三年十二月间函询白眉后见告。白眉原籍江苏仪征,清光绪间闽浙总督卞宝第之孙,任天津中国银行经理多年,现年八十余岁,旅居美国。崧龄贵州人,曾任中国银行总稽核,现亦旅居美国。),故得乘该行马车。

北大教授待遇最高薪每月大洋二百八十元,也有每月二百六十元或二百四十元者。讲师待遇按每小时五元计算。助教薪水大约每月五、六十元至一百多元之间。我初到北大时,即领教授最高薪。彼时一年可领到八、九个月的薪水。北京生活便宜,一个小家庭的用费,每月大洋几十元即可维持。如每月用一百元,便是很好的生活,可以租一所四合院的房子,约有房屋二十余间,租金每月不过二、三十元,每间房平均每月租金约大洋一元。可以雇用一个厨子,一个男仆或女仆,一个人力车的车夫;每日饭菜钱在一元以内,便可吃得很好。有的教授省吃俭用,节省出钱来购置几千元一所的房屋居住;甚至有能自购几所房子以备出租者。

我初到北京时已经有国立八校教职员联席会议,『主席』马叙伦(夷初),副『主席』谭熙鸿。此时教育经费常有积欠,因而欠薪,该会议的重要任务便是向『政府』索薪。后来积欠愈来愈多,到了民国十四、五年的时候,一年不过领到五个月的经费,因之教授离校改就他事者,日益增多。是时正是我担任北大物理系主任的时期,不但不能进一步进行科学研究,即维持各门功课照常上课,及实验室的实验照常进行,已感困难万分。

北大的人才,以文科方面为最多。我到北大以前,他们已经有很多的贡献。他们的贡献是新文化运动,同时是国故整理与考证。我到北大的前一年,即民国十年冬北大研究所国学门成立,以沈兼士为主任。招收研究生作专题研究。研究所国学门中设编辑室、考古研究室、歌谣研究室、风俗调查会、明清档案整理会、方言调查会,分别搜集研究材料,同时创办《国学季刊》,发表研究所得。这是近代式最早的一个国学研究所。

国民十一年前后,我们一批新教授前后到校,确是北大一支生力军,特别对于理科与法科方面的充实及提高课程水准,贡献颇多。

北大校舍分为第一院、第二院与第三院。此外尚有学生宿舍数处。第一院为沙滩红楼,文科各系及大学图书馆均设于第一院。第二院为马神庙旧公主府,乃理科方面各系所在地。旧公主府最后一进的梳妆楼原为大学藏书楼,后来迁到第一院。梳妆楼上改为理预科物理实验室,楼下则改为本科物理实验室之一部分。第三院为北河沿旧译学馆地址,法科方面各系及研究所国学门设于该处。



民国十二年一月间蔡先生以教长彭允彝干涉司法,主张罗文干案再议,蹂躏人权,羞与为伍,辞北大校长职出京。旋北京各界进行驱彭留蔡。蔡先生不久请假游欧。校长一职由蒋孟邻代理。

民国十三年一月中国国民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在广州开会,北大教授谭熙鸿、李守常、石瑛三人均为北京特别区代表,前往出席。第一届中央执行委员二十四人中有石瑛、李守常;中央监察委员五人中有李石曾;候补中央监察委员五人中有蔡元培。

民国十三年十月二十三日,正当二次直奉战争紧急时,冯玉祥(焕章)、胡景翼(笠僧)两军由古北口秘密退回北京,联合京畿警备副司令孙岳(禹行)军,发动北京政变,通电主和。曹锟被幽,旋辞总统职。十月二十五日冯玉祥等改所部为国民军,各将领在北苑举行会议,决定组织摄政内阁,并公推李石曾为教育总长,托黄郛(膺白)转达。嗣因李石曾坚辞不就,黄膺白请石曾先生推荐入选;石曾先生想到顾孟余,孟余也不肯作,孟余乃推荐易培基(寅村)。时易寅村方到北京,作中山先生代表,携汪精卫介绍信,来见北方教育界人士,因此顾孟余想到易寅村。但易与北方教育界素无关系,所以蒋孟邻提出赞成的交换条件,以马夷初为次长。此即当时易任教长,马任次长之之由来(据李宗侗《故宫博物院回忆录(三)》,《中国一周737号,民五三年六月出版)。

民国十三年十一月四日,冯焕章决定溥仪应迁出皇宫,令警察总监张璧(玉衡)及警司令鹿钟麟(瑞伯)执行。张玉衡以为此事重大,应由内阁下命令,冯同意。于是当晚黄膺白召集摄阁会议,修正清室优待条件五条。翌日鹿瑞伯、张玉衡并约同李石曾持阁令入神武门,即遇绍英等。绍英约鹿瑞伯等一行至内务府休息。鹿等拿出阁令给他们看,请溥仪废除尊号,迁出宫禁。绍英等前后三次入内与溥仪措〈磋〉商,最后浦仪同意,即携眷与鹿、张同出宫移居醇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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