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过留痕》第131/134页



“恩。”

这些月来,我时常犯困,而且嗜睡。

今日亦是,和着暖阳,亦浅亦深地入睡后,我梦见了汝儿。

梦见汝儿在庭兰阁的古风亭上抚着琴,忘我地弹奏,而后,忘我地轻唱开来,声音绵延柔转。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一曲完,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身后还有秋儿和夏儿,窘迫地扶额轻笑开来:“哈哈,献丑了。”

见了她的笑,我不由扬起嘴角,待她转过来惊讶地看向我时,四周帷幔却倏然撩起,烟雾环绕一片,越来越浓,任我翻遍整个魈宫,也再找不到汝儿。

余后,我被一丝瑟凉的风惊醒,醒时额上都是汗,这样的梦或大或小,每日皆有,像是一剂毒药,

77、苏格篇(三) ...

侵蚀入骨,明知道是假的,却仍期盼着一而再再三地梦见。

秋儿将外袍披在我身上,“宫主,天色渐暗,你这身子骨受不得风,还是进去歇着吧。”

我望了眼昏黄的天边,潜意识紧了紧衣衫,生怕凉到自己腹中的胎儿。那日昏倒在东华宫,我清醒后的第一意识便是想点了自己的死穴,随汝儿去,这生欠她的人是我,理应入黄泉的人是我而不是汝儿。然是,大夫诊出的喜脉让我越发觉得天意弄人,自嘲的同时,徒然作罢,孩子是汝儿留给我的唯一,我岂舍得带她一起走,我怎能,我不舍,我也不能。

“夏儿,汝儿时常弹奏的那一曲叫什么?”

夏儿愣了半响,见我意识清明,便缓缓开口,一边扶着我的手,一边笑着回答:“夫人还在庭兰阁的时候,告诉我和秋儿那琴曲叫‘春江花月夜’,是她家乡的独特琴曲。夫人还说,每当在山好水好月好的环境下,她便想跟着随唱一曲,夫人的嗓音很好……”

“夏儿。”见夏儿谈及汝儿过多,秋儿倏地打住夏儿。

数月来,人人在我面前只字不提汝儿,据肃莲说,我回魈宫的第一个月时常意识不清,总认为汝儿还在,不断不断地重复“汝儿又贪睡了吗”“汝儿怎还不用膳”“是汝儿在弹琴吗”……

现下,也莫怪秋儿会担心了。

“秋儿,让夏儿继续说,我原是在逃避自己,可现在想通了,你们也无需操心。”我摸了摸肚子,嘴角浅浅地扬着,“我就想,多说点汝儿的事情给这孩子听听,只望她未出世就知道她亲娘的好,出世后便不会怪汝儿不在她身边。”

之后,听着秋儿和夏儿边笑边讲他们伺候汝儿那些时日的事情,我开始期盼孩子的出世。

雨后的深秋夜晚,有点闷燥。

我躺在床上,脑中一直盘旋着午时秋儿他们说的那些话,入不了眠,便和衣起身。夜深人静时,月挂中空,阒寥无比,我披了件白色外袍,点了烛火,拿起浅薄的书卷,欲看。窗格外遽然传来轻如菩提落叶的落地声。不只一个,该是两人,轻功非凡,其中一人内力深厚。

我微皱眉,但凭肃莲、肃兰、肃天等人仍可拦下,怎生这般岔子?

我迅速吹灭了烛火,护着肚子,躲在屏风后。

随着脚步声,传来刻意压低的细小声音。

“哎,师傅,你不觉得蹊跷吗?这魈宫好说歹说也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地方,可一路上,你瞧见没,还没过几招,那些人见到我们就跟见到鬼一样,还纷纷放下来剑!剑乃武侠人士的性命也,这,这摆明的是陷阱!”

“真不懂您老人家在想什么,这下好了,偏生着寻这地方给我找回记忆!”

“师傅!你怎么还有闲情喝酒啊!”

77、苏格篇(三) ...

“啊!师傅,你你,你谋杀亲徒儿!”嚎了一嗓子的声音,断在了“哎呦”一声下,“砰”地一声,说话的那名女子被推进房内,撞到了熏木桌子。

从窗格照入的微弱月光打在她身上,白袍如雪,一尘不染,刹那间,晚云渐收,淡天琉璃,仿若一如既往我做的梦,闭上眼,苦笑,幻影吗?又是思念成灾。

“我的腰,真是个有酒性没人性的师傅!”

可那不满的嘟囔声,那破碎的沙哑,那颦眉的样子,那白如桃花的脸,都真实得像另一个汝儿,我浑身一震,缓缓走出屏风,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是你吗?”

她先是愕然,而后打开腰间的折扇,不过顷刻,便闪至我面前,折扇抵着我的脖子,她一改方才的模样,冷声道:“别动,否则,哼哼,你这光洁的脖子就……”

清楚地感觉到脖颈间的锋利所在,清楚地看到她睫毛投下的眸影,这不是幻影,我敛开眉眼,轻声道:“恩,我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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