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相公》第2/169页


  事情还没到最后一步!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想了想问道:“太太在上院吗?”
  “在的!”榴花马上明白她的意思,“奴婢伺候您梳洗,太太最疼您,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受委屈。”
  赵瑀飞快换了身衣服,可临出门被那两个丫鬟拦下来。
  她们说:“老太太吩咐过,不准小姐出屋子。”
  不待主子吩咐,榴花“啪啪”两巴掌扇过去,倒吊柳叶眉,高声喝道:“作死的小蹄子,敢拦大小姐的路?小姐好性儿,我却不是好惹的,一个两个都给你们撵出去!”
  榴花牙尖嘴利,平日泼辣霸道惯了。她是家生子,老子娘都是府里有头有脸的管事,而且赵瑀屋里的事几乎都交与她,是以这些丫头们怕她更甚于怕赵瑀。
  见她们畏畏缩缩不敢多言,榴花满意地哼了一声,昂头扶着赵瑀赶往上院。
  “小姐,这次您一定要听奴婢的,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受些皮肉苦也行,千万千万把温家的亲事保住了!温公子那般品貌人才,天底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无论老太太说什么,您都不能放手。”
  她絮絮叨叨说着,赵瑀有一搭没一搭应着,忽然冒出来一句,“救我的那个晋王府小厮,家里可有答谢?”
  榴花一愣,嗔怪道:“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惦记这事!”
  继而又说:“答谢?小姐您真是糊涂,他一个外院伺候的人怎么会跑到内院?恰恰好就经过假山?奴婢猜……定是有人故意害您,存心搅黄您的亲事!——对,一会儿您就这么说,把老太太的注意引到这方面去。”
  赵瑀心觉不妥,嘴上却没说话。
  前面远远过来两个人,是一母同胞的小妹赵玫和二房的堂妹赵瑾。
  赵瑾比她小两个月,打小就被赵瑀压一头,早对她心怀怨怼,此时当然不肯放过落井下石的好机会。
  “你还有脸出来?和一个下贱的奴仆搂搂抱抱,真是将赵家的脸面都丢尽了!我若是你,早一头碰死了。”
  本是为人所救,从她嘴里说出来,竟好像赵瑀和奴仆偷情似的。
  赵瑀本就一肚子委屈,闻言更是气恼,然而她不惯与人争吵,仍是斯斯文文地说:“二妹妹莫要胡言乱语,如果教养嬷嬷知道,少不得要罚你手板。”
  赵瑾一撇嘴不屑道:“少给我摆长姐的架子,我又没胡说,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
  “大姐姐,你有空和二姐姐耍威风,不如赶紧向祖母认错。”赵玫望过来,眼神里都是埋怨和嫌弃,“因你之过,母亲落了不是,连我和大哥也脸上无光。”
  赵瑀没想到小妹对她这么大的怨气,一时有些怔楞。
  此处喧哗吸引了过路仆妇的目光,赵玫脸色微变,低声说了句:“你还是好好琢磨下如何挽救赵家的名声,你的错你自己承担,少连累别人。”说罢,飞也似地走掉,倒显得赵瑀好似什么洪水猛兽一般。
  赵瑀瞬时涨红了脸,满腔都是悲酸——名声,又是名声!她究竟犯了什么滔天大罪?怎么就毁了赵家的名声?
  榴花见她脸色不对,忙安慰说:“小姐别理她们,二小姐一准儿是眼馋您的亲事,巴不得您倒霉,好替嫁到温家去!三小姐也真是的,竟帮外人不帮自己的亲姐姐……”
  “慎言!”赵瑀轻喝一声,转而无力地叹道,“怨不得小妹,她还小不省事。”
  还小呢,十三了,都是议亲的年纪,说不定也在算计温公子……榴花敢想不敢言,暗自寻思找个机会再提醒下自家小姐,死也要把亲事攥住了。
  主仆二人各怀心思,不知不觉已来到上院。
  院门虚掩着,静悄悄的不闻人声,偶尔一声尖锐的蝉鸣,刺得赵瑀心底发紧。
  推门而入之时,廊下守着的丫鬟已看到她们,也不行礼问安,反而扭头跑进正房。
  阵阵熏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赵瑀却出了身冷汗,手指冰凉。
  她一只脚刚踏进房门,迎面便飞来一只茶盏,伴着祖母的怒喝声,在她脚下砸得粉粉碎。
  “我赵家没有此等不知廉耻之女,让她滚,小心脏了我的地!”
  

第2章
  祖母苍老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重重撞击在赵瑀的心上,将她刚刚燃起的希望毫不留情地灭掉。
  “瑜儿!”侧立一旁的王氏见女儿呆立原地,忙拉她跪在赵老太太面前,求情道,“母亲,不能全怪瑜儿啊,当时那情况她又能怎么办?一旦和温家退亲,瑜儿这辈子可就全毁了,还望母亲开恩呐。”
  主人的家事,下人们自然不能看热闹,一个个极有眼色地退了下去。
  原本不大的房间立时显得空旷起来,赵瑀跪在那里,陡然一阵发冷。
  老太太面沉如水,“此事无须再谈,已派人去取她的庚帖。——瑜儿,你如今不堪为他人妇,回去等着,过后自有人安排你的去处。”
  王氏大惊,泣声哀求道:“母亲,再给瑜儿一个机会吧,那温家公子对瑜儿几多情意,必不会同意退亲,为咱们赵家前途着想也……”
  “住口!”老太太厉声打断,“越说越不像话,未婚男女私生情意,你是在嘲讽我赵家的规矩形同虚设?你这样也配做赵家的媳妇?给我滚回去好好反省反省!”
  王氏早被老太太拿捏得死死的,往常让她往东绝不敢往西,这次是涉及到女儿的终身才强撑着分辩。
  老太太一发怒,她便擎不住了,身子一软歪向旁边。
  赵瑀忙扶住母亲,情急之下,声音不由升高几分,“祖母您这是往绝路上逼我!”
  赵老太太瞪大双目,讶然又愤怒地盯着孙女,“逼你?是你在逼赵家!天下谁不知道赵氏女最是忠贞节烈,赵氏女就是女德的典范!走出去谁人不夸?谁人不慕?可你看看你,竟和一个下贱的小厮滚作一团,赵家百年的声誉因你毁于一旦啊!”。
  刀子一般话狠狠扎进心窝,赵瑀捂住心口,疼得喘不过气,“我才是受害的人,为什么定要说是我的过错?说的那么不堪……我是被人救了,又没做什么丑事。”
  “这便是最大的丑事!你一个没出阁的大姑娘,无论什么原因和外男搂搂抱抱,就是失了名节!”大概是痛骂过后消了火,老太太的口气缓了下来,“瑜儿,你身为赵家嫡长女,理应为妹妹们做个表率。——之后该怎么做,不用祖母多说了吧?”
  名节有失的赵氏女无颜立足于世,祖母之意不言而喻。
  轰一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冲击得脑子也有些眩晕,赵瑀四肢都在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
  凭什么?她并没有错,为什么要她去死?凭什么!赵瑀出离愤怒了,嘴唇咬得发白,面孔绷得紧紧的。
  显而易见,这个面相温婉的女子,有着自己的倔强和坚持。
  王氏怎能看女儿去死,闻言已是泣不成声,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瑜儿素来孝顺,求您留她一命……不然送她去家庙,此后再不见人也就是了。”
  老太太花白的头发微微颤动,脸上露出极为复杂的表情,半晌才叹息一声,“瑜儿是我亲孙女,我能不心疼?若是在别处还好,可那是在晋王府,她是在整个勋贵圈子丢了脸,不严加处置,赵家七座贞节牌坊就成了京城的笑话,我们还有什么脸面和别家走动?”
  鼻子一阵发涩,赵瑀强忍着没哭,“我早该明白的,赵家的脸面全靠女子的贞节牌坊撑着。”
  老太太登时大怒,恨不得立时叫人绑了赵瑀,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不愿手上染血,更不愿背上逼死孙女的恶名。
  “瑜儿,家风家规如此,祖母也是迫于无奈啊。”老太太神色黯然,双目一闭,两行浊泪顺腮而下,“饶你容易,可往后再有人犯错,罚是不罚?你父亲是赵氏族长,因疼爱女儿徇私舞弊,又怎能服众?今后如何管教族人?脊梁骨都要让人戳烂。”
  “你母亲说送你去家庙,唉……你大约还不知道,你父亲的任命下来了,升调国子监司业,掌儒学训导,最是注重名声容不得半点瑕疵。京城的人爱嚼舌头,只要你还在,总免不了风言风语,久而久之还不定传出什么话来。到时候你父亲的仕途可就全毁了!”
  赵瑀起先脸上还带着冷笑,渐渐的,笑容凝固了,消失了。
  “看看你的母亲,你只顾自己活命却不管她的处境,女儿名声不好,她能在族人面前根本抬不起头来!做人不要太自私,父母含辛茹苦生养你,不求你回报,可你也不能生生拖死他们。”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几眼,缓缓说:“瑜儿,为着你最后的体面,为着你父母的名誉,自尽吧。”
  她话音虽然温和,但语气斩钉截铁毫无商量余地。
  王氏呆住了,她用迟钝的目光看着女儿,徒劳地抓着女儿的手,如梦呓般喃喃自语:“不、不,肯定还有办法,我的瑜儿不能死……”
  赵瑀也愣住了,脸色越来越苍白,最后半点血色全无。
  老太太凄容惨淡,哀声道,“瑜儿啊,你从假山上跌下的那一刻,你的命运已然注定了。”
  必死的命运?
  巨大的悲哀如潮水一般袭过来,涌进了赵瑀的嘴巴、鼻子、耳朵,无法呼吸,胸口炸裂般的疼,疼得最后已不知疼痛为何物。
  悲伤过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她眼中现出与年纪不符的畸零苍凉,认命般地说:“孙女知道了。”
  王氏哭得声嘶气噎,只是拼命摇头。
  老太太抹去眼角的泪花,“好孩子,你终究没枉费赵家对你的教导,终究没辜负父母对你的养育之恩……”

当前:第2/169页

提示: 双击屏幕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