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生存日记》第167/171页


  家人非常痛惜:“大人已经这般年纪了,只好留在京外颐养天年,享几年清福也就罢了。大人早已经不问朝中事了,乙浑他不见得就会针对大人。何必还要卷进这种朝局是非当中,拿性命去赌,落得白发苍髯,不得善终呢?”
  
  家人是亲人,极力想劝阻他,说话也不避讳,直白地恳求他改变主意。
  陆丽何尝不知道呢。
  
  只是拒绝不得。
  想到当初离开京城的情景,皇后在茫茫雪地中的那执手的一跪,深深的长拜。而今皇上驾崩,太后孤立无援,召他回京,他又怎能置之不顾。
  他心里叹了口气,只剩这一把朽骨残躯了,真要死,那也没办法了。能撑一天就撑一天吧。
  
  陆丽赶回平城去了。
  他独自一人,只带了一名车夫,和一个随从,车也不大,是一辆红色简陋的小马车,一路呆在车中,不曾探出头去,到了驿站也隐瞒着身份,没有用自己的官印文牒入宿。命车夫随从小心掩护,假装成普通的行旅客商,想以此避开乙浑的耳目。
  他计划在十日内抵达平城,趁乙浑神不知鬼不觉入城,直接进宫去见太后,商量诛杀乙浑的大计。如果计划不出意外,见到太后,当夜即可以下旨立刻捉拿乙浑,将其同党逮捕问罪,而后由他录尚书事,料理接下来的局面。
  
  太后无法直接杀乙浑,并不是因为杀不了他。
  杀乙浑一个人是容易的。
  只需要一道圣旨即可。或者假意召他入宫,在宫中埋伏武士,直接置他于死地。但这不是杀人的办法。乙浑不是一个人,他到现在这个地步,朝中多有他的同党。这些人知道太后的意图,很有可能铤而走险。如果行事不周密,别说杀不了他,就算杀了他,也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多少人冷眼盼着她和乙浑相斗,好坐收渔利呢,她不能像当年南安王杀宗爱那样。
  如何使乙浑死后,权力能回到太后手里,而不是落入第三人之手,或者分散到第四人,第五人之手,这也是她真正为难,真正害怕的。如果杀了一个乙浑,换来的是接二连三的张浑李浑王浑,驱了狼又迎来老虎,那是绝对得不偿失的。不管从哪方面考虑,她都不能冒这个险。
  
  如果陆丽能顺利杀了乙浑,凭他在朝中多年的威望,只要他能站出来录事,顺理成章接手这盘散局,就能震慑朝中的宵小和四面八方的野心家及蠢蠢欲动者。时局稳定了,太后才能有时间和余地慢慢培育自己的势力,直到幼帝长成,真正掌权。否则局面很可能变成像当年太武帝驾崩,宗爱擅权时那样。他杀你我杀他,没完没了。
  
  马车行到拐弯处,一只冷箭从树林中射出来,一箭射中了马夫。
  马夫吐血,倒在车座。
  马感觉到缰绳松掉,遂停了脚步。
  马车忽然停下了。
  
  官道上植满了杨柳,这时节正抽条,绿雾蒙蒙,烟色重重。这条官道是往南下的。当年拓拔叡南巡,车驾经过此道,见道旁空落,遂命人在此道上植杨柳,几年过去,已经长的如此茂密。
  有黄莺停在树上唱歌。
  
  陆丽在车中,他那时在打瞌睡。没办法,人年纪大了,熬不住,车一颠簸就想睡觉。快到京了,他想养一会精神准备入宫,好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听到声响,他感觉到有点不对,马车怎么忽然停了。叫了几声车夫,没人答应,他只好颤巍巍地伸出手去,揭开车帘查看情况。他倒不是害怕,只是年纪大了风颤,举动很不灵便。
  刚探出头,他还没意识到危险,一只手从天而降,扯住他后背,将他从车中拽了出来,熟练地抹断他脖子,斩下了他的头颅。
  血溅于车。
  鸟雀惊飞。


  第172章 达成

  
  手中的笔, 一瞬间落地,在红锦团花地衣上溅起大团的墨汁。
  背心一股凉意,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
  “陆丽死了?”
  
  拓拔泓脸色也变了:“是谁杀的?”
  他随身站了起来, 怒道:“是谁这么大胆子, 杀朕要召的人?”
  冯凭低声道:“除了乙浑,没有第二人。”
  拓拔泓不安道:“他想做什么?他敢公然跟朕过不去, 他难道还想杀了朕?”
  杨信道:“臣派了人去接应,接应的人也被杀死在半道。臣没有保护好陆大人, 请皇上太后降罪。”
  冯凭道:“他的尸体呢?”
  杨信道:“尸体在马车中, 臣已将其带回了京城, 现放在廷尉处。”
  冯凭道:“陆令这般年纪了,本该颐养天年,却因为我而遭此毒手。是我对不住他。”
  
  拓拔泓再不敢说杀乙浑的话了。他脸上呈现出一股茫然和恐惧, 整个人有点回不过神。
  他发现他名为皇帝,实际上说什么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这些人根本就不听从他。乙浑说杀杨保年就杀杨保年,说杀陆丽就杀陆丽, 他一点反对的力量都没有。如果乙浑要杀他呢?十二岁的桀骜少年,头一次感到了害怕。
  
  太后到底是比他镇定多了,面上虽然也很震动, 但至少没像他,头脑一空乱了方寸。太后向杨信道:“陆丽死的冤枉,务必加派人手,保护好他的家里人。不能再让他的家人受害了。”
  杨信道:“臣这就去。”
  冯凭匆匆移步, 走到杨信面前,面色严肃,嘱咐他道:“你听清楚了,这件事,决不可对外宣扬,一定要把消息瞒住。”
  拓拔泓明白她的意思。
  越是这种情况,越是危险。以陆丽在朝野的声望,乙浑杀了杨保年,又紧接着杀陆丽,乱臣贼子相毕露,如果此时有人趁机兴事,打着诛乙浑,清君侧的旗号兴兵,到时局面会超出控制。一旦演变到动兵,不管名义是救皇帝还是杀皇帝,都是可怕的事,决不能让任何人有机会打着皇帝的旗号生事。
  杨信道:“臣明白,臣会严密封锁消息。”
  拓拔泓道:“可是这种消息,可能封得住吗?”
  冯凭道:“封不住也要封,能压多久是多久。”
  杨信道:“臣明白。”
  
  杨信匆匆出宫去,冯凭转身看了一眼那案上的书信,一把抓起一堆,丢在地上,气愤道:“皇上看看吧,只一个乙浑,惹出来多少事。他刚刚杀死杨保年,这马上就有晋州刺史王昌向我送密信,请求带兵入京诛杀乙浑,为皇上铲除奸臣。”
  她愤怒道:“你当这些人真的是憎恨乙浑,想为了皇上除奸吗?他们巴不得乙浑作乱,这样他们就有借口堂而皇之的带兵进京,好取代乙浑之位。他们想效仿汉时的董卓诛十常侍呢。咱们要是糊涂,听了他们的蛊惑,当真让他们如愿了,那才要天下大乱了!这些人如此,朝中那些人,也都各怀心思,现在坐山观虎斗。乙浑这个东西,可恨我投鼠忌器,不能现在杀了他,还要绞尽脑汁帮他收拾烂摊子。”
  拓拔泓慌乱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他杀了陆丽,如果他要杀朕,那朕怎么办!”
  冯凭喘了口气,伸手按着窒息的胸口:“皇上让我想想。”
  她在殿中来回走动,走到哪,拓拔泓跟着转到哪,催促道:“太后,你快想个主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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