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策》第175/198页


我走过去,想抱浩晴。天寰说:“皇后,不要再抱他了。此刻起,玩浩晴不再是你我之子。”

我大惊,嘴唇颤抖着,勉强问道:“皇上……你……你是何意?”

“我们不能再要他了。他的存在,对新帝也是威胁。朕不在了,只有让这孩子离得远远的。”

我越过屏风,说:“不!”

烛光里,天寰无声的眼泪,早打湿了衣襟。

他手里,捏着一把小小的弓。

那弓上没有了弦,可是他一直珍藏着。我知道,这是阿宙小时候所爱之弓。

他怅惘地朝我瞧了一眼,“百年,你发现浩晴身上的圣旨了?你向赵王宣旨吧。”

屏风那一端,百年道:“皇帝有旨:今后凡大曦亲王,成年后不得再留京城,必赴朝廷封赐之地。亲王等王府,不得干涉州郡行政,不得聚众议论朝政。无圣旨,一律不得返京。凡有所违,以谋逆罪论处。朕赐赵王君宙于蜀州锦官城居住。”

我一愣,旋即便想:大概这是最好的方法了。天寰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写下了这道圣旨了。

花重锦官城。曾经花一般的少年郎,如今万念俱灰的阿宙,可以在那里重新开花吗?

可是浩睛尚未成年,他……我警觉地注视着天寰。他松开弓,牵住了我的手。

阿宙才要发声,百年道:“五王且慢,还没有结束!原吴王太一继任为帝,帮特封皇次子浩晴继任吴王。因其年幼,特托赵王君宙抚育。其宜称赵王为父,视为赵王之子。皇室谱系,太高玉牒,均从改动。赵王听旨后,应即刻携子上路,不得延误。二十年内,若无改朝换代之非常大事,父子均不得入京面圣。”

我闭上眼睛。这道圣旨将我的某块心病去除,但心头被割,顿时鲜血淋漓。我一进无法收拾心情,在皇室,兄弟父子,不得不防,纵然天寰慈爱,但他为父的思考,必须服从皇帝的思虑。

在天寰的心目中,牙牙学语、任性活跃的浩晴是潜在的危险。兄弟俩,天寰选择了太一。

我根本不能按照自己的期望,把母爱均匀地分给他们。天寰始终拉着我的手指,他怕我不从,他怕我冲出屏风抢回孩子?我不会的,若我也只能选一个,我和他的选择没有两样。

他既然处置了浩晴,必定会安排好我。我出去不出去,都是一样。

我隔着屏风,对君宙说:“五王,既然是皇上的圣旨,我就把儿子交给你了。”

君宙好像没有听到。百年提醒道:“五王接旨。”

阿宙重重的叩首,“臣遵旨。”

我想站起来,还想看看我方才只匆匆瞥了几眼的儿子,天寰却用手指按着我的衣带,他摇头。

他的手指使不出多少力,但他的摇头,却重于千斤。此刻的他,依然有绝对的权威。

我浑身颤抖,“皇上?”他仍旧摇头。

天寰道:“百年,朕想来想去,唯有让你从吴王而去。赵王既然送给皇家一个惠童,我就把你还给他。你到西川去吧,照顾好吴王,侍奉好赵王。过去的恩怨,不得再提。宫中之事,你不得再管。你是忠于朕,现在就谢恩。”

“皇上……臣……臣领旨谢恩。”

天寰的身段一下下地颤动,他好像在和死神抗争。我紧紧地抓住他,他却推开了我。他审视着我,好像我变得陌生了。

“皇后,门槛内放着朕所绘的一幅画。赵王来此宫,曾注视良久。临别……朕决定赐给他。你去送送他们吧。”

“大哥……”

“皇上……”

天寰终于躺下,不再说话。

我艰难地提起一盏灯,和往常一样,穿过宫廷的黑暗外,走向光明的地方。

门槛下,一卷图以黑色丝带扎系。我捧起来,双手哆嗦,看到装裱,我就知道这是天寰曾为梅花树下伫立的我绘制的。画里,那个清艳尚且天真的少女,被永远地留在过去。

阿宙好像明白了皇帝所赐画卷的含义。他抱着浩晴,意味深长地注视着我。我静静地注视着他。

泪珠顺着阿宙的凤目滑下。泪水洗涤了他的眼睛。那双眸子,就像我青春岁月里蜀州里的溪流。

不止梅花图,一幅幅图卷都在我的心里翻过。我望着他耳边垂下的一根白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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