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朕是你的真桃花》第157/159页


那监工一惊,只见他面前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男子,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模样,明明身材比他瘦弱多了,却能单手抗衡他!
短暂地惊诧过后,监工立刻一脸凶相地喝道:“想造反是不是!?”
年轻人并不回答,仍牢牢握住他的手制止他杀人,周围的人也早已经停下手中的活,沉默地站在原地,齐刷刷的注视着那个凶蛮的胡人——平日里挨上几鞭子就罢了,可这些胡兵还喜欢乱杀人,他们已经受够了!
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那胡人一时间也有些胆怯,他虽然是监工,可这些苦力要是集体闹事,他肯定讨不了好,若是让上头知道他耽误了工期,砍了他的脑袋都有可能。想到此,他不得不先收回腰刀,然后才操着并不熟练的汉话冲周围的汉人喝道:“你们看什么看,都给老子干活去!”
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肯动。
那监工暗暗抹了一把汗,开始有些担心这些汉人被压迫久了,想要造反。
他正准备发信号叫附近的军队来镇压,之前那个阻止他杀人的年轻人,却率先拿起工具,将翻到的渣土铲回车中,而那个被抽了一顿鞭子的汉兵,也从地上爬起来和年轻人一起装车,短暂的一两息时间过后,周围原本停下手中活计人,都纷纷埋头重新开工,整个工地又恢复了繁忙,刚才的事仿佛没发生过一样。
那监工站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又暗骂了一句晦气,倒是不敢再胡乱杀人了,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这些都是有把子力气的壮劳力。他也并非没脑子的人,这些汉人有的是从外面抓来的壮丁,有的原本就是军营里的杂役兵,一开始这些人互相不认识,彼此间也谈不上友好,然而人是一种群居动物,随着时间的推移,小团体当中总会出现有威信领的领头人,不知不觉中,周围的人都开始听他的话。
之前阻止他杀人的年轻人,看起来在这群人当中很有威信,当他开始干活的时候,其他人也跟着恢复工作。这个胡人监工,曾经是个牧民,以他的经验,想要管理好一群羊,只要管好领头羊,其他羊就会乖乖听话。所以那个年轻人,只要不惹事能带头干活,他就不会去找对方麻烦,特别是这种敏感的时期,才刚发生营啸事件不久,若是再发生一次苦力暴动,不能按时挖好地道,上面怪罪下来,他也只能以死谢罪了。就算要秋后算账,也得先让他们把地道挖好。监工默默地想。
有人帮忙,渣土车稳稳当当地在路面上前行,手臂受伤的汉兵感激地朝身边的年轻人看了一眼,如果没有小北相救,他今天就死了。
察觉到对方的视线,小北扭头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士兵摇了摇头。
小北看他手臂上有鲜血溢出,道:“回去我给你重新包扎。”
士兵苦笑了一下,没说话,就算重新包扎,他这条臂膀也是废了。军营里药材有限,军医也不多,想他这种杂兵,受了伤只能自救,有些人挺不过就死了,他只废了一臂,还算幸运的了。他微微喘了口气,手臂上的伤再次隐隐作痛,让他想起攻打幽州的那天,他和其他汉兵一起被驱赶着攻城。
他没有选择,刀斧手就在背后督战,轮到他这一排时他若不向前冲,立刻就会被斩首。前方城墙上飞箭如雨,后面的监军刀斧如林,往前冲是死,往后退更是死,往前尚还有一线生机。
指挥一声令下,战鼓擂动,前排的人冲了,后排的人也跟着挤,他夹在中间,身不由己随着大流往前。城墙上的守军朝他们射箭、砸石头、倒开水、倒滚油,倒完滚油再点一把火……
不断有人惨叫着倒下,隐约中还听到头骨被石头砸碎裂的清脆声响,他混在人群里恍然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在一片嘶叫呐喊声中,被推着挤上云梯。
城头上的守军往往重点招呼爬上云梯的人,爬在他前面的士兵中了箭,还好,那人掉下梯子的时候没往后仰,而是歪着身子从旁边掉下去,才没砸到他。他想都来不及想,继续往上爬,一昂头,上方一名守军已经用箭指着他了!
四目相对的瞬间,他认出了那名守军,那是他亲爹!他原也是幽州人,和其他幽州兵一起被派往河北其他地方驻守,后来又投降了卢琛,这场攻城战,双方士兵本来彼此间都是老乡、战友、亲人,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却因为将领内部的分裂,而让他们这些人不得不刀兵相见!
他爹也认出他了,手中的箭没再射出,他停顿在云梯中间,上也不是,下也不是,突然一只铁箭从下往上穿透他爹的胸口,他眼睁睁地看着爹中箭掉下城墙。他大叫了一声,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就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接着他也从云梯上摔了下去。
因着云梯下方堆满了尸体,他才没有摔死,只是手臂被下方的竖起的断刀扎穿,他不知道当时是手更疼些,还是心更疼些。他负了伤,得以退出战场,被安排来挖地道。
纷乱的思绪中,汉兵的眼中浮起一层水雾,推车的手臂上浮起一道道青筋,他要复仇。
小北默默按住他没受伤的左手,“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汉兵受到小北提醒,深吸了一口气,平静了下来。
卢琛军营里胡人对待他们这些汉兵十分粗暴,打骂是常有的事,歧视更是浮于表面。但其实在十几年前,汉兵的地位并没有这么低。那时还是崔家执掌幽州,幽州兵主要由汉人组成,有少量归降的胡人。后来等卢膳执掌幽州,军营里的胡人才渐渐多了起来,但也没区别对待,顶多各有所属阵营。而等到卢琛掌权,他只倚重胡兵,区别就出来了。
倒不是卢琛对汉人有歧视,他自己就是半个汉人。主要是因为汉人重正统,这天下本来是姓沐的,他卢家父子自封为帝,改了国号,在不少汉人眼中“名不正”,加上他后来弑父继位,在一群汉人看来,更加大逆不道。
相比之下,胡兵就没这么多想法,只要卢琛能给他们女奴和财帛,他们就会跟着卢琛烧杀抢掠。何况他手下的胡兵,是由不同族的胡人混杂组成,这些人彼此间语言、文化都不同,如果没有卢琛领导,他们就是群各自为营的散沙,卢琛可以不用担心他们会联合起来反自己。相比之下,那些汉人将领,曾联合起来反过他,所以卢琛更爱用胡人。
卢琛的差别对待,让不少汉人开始怀念起前代皇帝时期的幽州。那时幽州是北方重镇,朝廷待幽州兵十分优厚,钱、粮食从来不缺。
那汉兵重重一叹,后悔当初鬼迷心窍,跟着卢膳一起造反,结果落到这般下场。但其实,也不是他们想造反,那时候卢膳打着清君侧的名义,说皇帝被奸臣林海升挟持,秘召他们这些幽州兵进京救驾。大多数士兵根本不知道内情。长官说皇恩浩荡,他们幽州兵历年拿着丰厚的饷银,食君之禄要担君之忧,现在是回报皇恩的时候。于是他拿起武器跟着大部队从幽州往南打,到了半路上才知道自己是在造反,可那时候已经回不了头,要知道造反是诛九族的大罪。原本以为可以进京领赏,却发现是被拉上贼船,若不是卢氏父子,他们又怎么会家破人亡?
就算他们的性命低廉,却也不该为了一个人的野心低廉地去死。
谁把他们驱赶进地狱,他们就要让那人也下地狱。

  ☆、第 140 章

这是个寒冷的冬夜,没有月亮,没有星辰。
细碎的、如白盐般的雪,好似虚幻般从天上慢慢撒落,清寒、静谧的夜晚,除了偶尔能听到冻土裂开的声响,其它时候世界安静得就像一潭漆黑的死水。
卢琛看着掌心一小块化开的雪水,眉头微微触起,原想赶在雪落前入城,但天不遂人愿,还是先下雪了。不过好在他已经准备差不多了,明日就可以向幽州城内发起总攻。
只是心里不知为何,总有隐隐的不安……
他一生经历大小战役上百,能活到现在,和他敏锐的直觉不无关系。
身后突然传来瓷具被砸碎的声响,在这安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
卢琛轻轻一叹,顿时感觉无法思考。其实他对邱敏也没什么要求,只要她乖一点,听话一点,安静一点就好,为什么她总是不配合?要换成前段时间,他八成当没听见继续做自己的事,等她闹累了也就安静了,但现在对方肚子里有他的种,他就无法装没听见了。
他走进里间,看到邱敏将药汤扫在地上,卢琛蹙眉问道:“为什么又不喝药?”
他不问还好,一问邱敏更加暴躁,怒喝道:“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药!?”
“自然是治疗风寒的药。”
“你胡说!”邱敏苍白着脸,心里隐约有了一个不想面对的猜测。
卢琛原想多瞒一天是一天,然而再迟钝的女人,也不会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一无所觉。可她知道了又怎么样,卢琛暗道,就算是用绑的,他也要她生下他的骨肉。
“再去煎一壶。”卢琛淡声地吩咐侍女再去煎安胎药。
“不要……”邱敏摇着头,感觉眼前的人就像恶魔一样恐怖。
“你身子弱,这药喝了对你有好处。”卢琛靠近邱敏,邱敏一步一步后退,突然,她一时觉得难以接受,将小腹用力朝桌角边撞过去。
卢琛眼疾手快捉住邱敏,暴喝道:“你要我把你绑起来是不是!”
邱敏控制不住放声大哭,只觉得自己的希望就像一条绳子,她想要逃出升天,却被卢琛一步一步打上死结。
卢琛沉默地抱着邱敏,任由她哭泣发泄。她被自己强占的时候,也是闹着要自尽,可最后还不是选择活下来了么?现在怀了他的孩子,也不过是一时间不能接受。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他有大把的时间,让她习惯并且接受自己已强行嵌入她生命里这个现实。一旦接受,也就是那么回事,世上的事,都是习惯了就好。
邱敏体弱,哭一阵就累了,卢琛将她抱上床安寝。他心里还记挂着明日的攻城,越是大战前越不能出乱子,若是往常他必然亲自带人再巡视一遍营地,然而现在他放心不下邱敏,只好将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办。
他看了眼外面黑沉沉的夜,想到这些时日以来事情一直很顺利,又觉得或许是自己多心了。
子时,夜深得像没有底一样。
几盏风灯挂在军营四周的瞭望塔上,在漆黑的夜中泛出妖异的光,照亮了塔下一堆东倒西歪的尸体。
一支支手持利器的突袭部队从地道中陆续钻了出来。
若有铁狼军的人在此看见,必会大吃一惊。原本卢琛打算挖一条地道到幽州城下,在里面埋上炸药炸毁幽州城墙,风声走漏被幽州城内的守军得知后,幽州军也从城里挖了一条通向城外的地道,位置上正好与卢琛的地道相接,再趁着黑夜,反利用这条现成的地道,无声无息出现在卢琛的军营,从近处对没有防备的铁狼军发动偷袭。
原本地道口有卢琛派的士兵看守,然而被强征来挖地道的民夫们对铁狼军恨之入骨,早已经和幽州军暗中联系,里应外合将看守们全部解决。
小北拿着从幽州军处得来的兵器,带着人直奔向火药藏放地点,留在卢琛军营中的安慕容早已经将军营内部探明,绘制了地图交给小北。
“散。”小北一声令下,身后的人分成四队,一队随他留下,另三队朝三个方向散开。
仍站在原地的小北抬头望向深沉的夜幕,雪花缓缓飘落,世界静谧无声。这个没有月光和星光的黑夜太过单调沉闷,他要制造一场永生难忘的光明,让这个军营中所有被压迫的人都看到,反抗的时刻到了。
轰一声巨响炸裂,像是洪荒雷霆突然而至,天地刹那间亮如极昼。
无数睡梦中的人被突然惊醒,紧接着感觉到汹涌的威压扑面而来,如同山崩地裂般令人绝望。离得近的帐篷在铺天盖地的混乱气流中被震得粉碎,离得远的也在气浪波及下摇摇欲坠,大地似乎被炸裂,尚还活着的人,无不感觉到来自灵魂深处的窒息压力,原来死亡就是一瞬间的事,很多人甚至在睡梦中连眼都没睁开就被活活炸死。
爆炸声连续不断,冲天的火光中无数人和牲畜四散乱逃,不知是谁打开了牲畜栏,战马、牛、羊成群的冲出来,有的将拦路的人活活踏死,有的全身着火悲鸣乱冲然后将更多的帐篷点燃,还有的撞翻栅栏逃出军营不知所踪。
呻/吟、哀嚎,整个军营变成一片死亡的坟场,恐惧使得平时训练有素的士兵变成无头苍蝇,在大营里横冲乱闯争相逃命,四处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浓烟,混乱中有的士兵相互践踏,死伤无数。有的士兵身上着了火,在地上满地打滚凄厉惨叫,最后烧成焦炭。还有的士兵找对方向逃出火场,然而早已经算计好的幽州军正带着弓/弩手列阵守在军营的逃生口外,可怜那些刚从火场中逃生出来的士兵,尚未看清外界的一切,就被乱箭穿心而死。
若是从前,在平原上作战一直是铁狼军的优势,所以李怀忠才死守幽州不敢出城跟卢琛的铁骑打,然而这一次,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把卢琛军中的战马惊跑无数,失去了坐骑,铁狼军战斗力直接降了一半,加上军营内四处都是火,更是对李怀忠有利。他早已经准备足够的弓/弩手围在外部,根本不需要进入火场跟铁狼军正面对打,只要等敌人逃出火场,轻松放箭射杀就行,何况,卢琛的军营内还有一帮长期受压迫,无时无刻不想反叛的降兵。
滚滚浓烟顺着西北风飘向卢琛所在的中军大帐,邱敏被烟呛得连连咳嗽,卢琛将冷水洒在布巾上给她捂住口鼻,半拖半抱着将她带到帐篷外。事发突然,他一时间也没了办法,只能先召集人手突围出去。
然而这种混乱的时候,刺鼻的浓烟阻碍了视线,平日里召集士兵的方法完全派不上用场,卢琛略一扫眼前勉强聚集来的士兵,不过百人而已。他先向手下询问状况,得知北面、东面、南面均已被幽州军包围,凡冲出火场的士兵皆被乱箭射杀,如今他能走的只剩下西面。
围三放一,军事上常用的战术,故意向敌人露出生路,让敌军存有侥幸心理,这样就不会拼死抵抗。曾经他也是这么对待敌人,如今却轮到自己。然而明知道是陷阱,他也不得不往里跳,因为火顺着西北风已经蔓延到中军大帐这里来了,他若是不走,就算不被火烧死,也会被烟熏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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