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第129/159页
……
紫袍席地而坐,就在明如许书房前的庭院中,妙允为明如许弹奏起一首曲子。
琴音乍起,庭院里的花瓣又落了两片。
柔荑细指,拨弄琴弦,每一个音律,都完美无暇,一如此刻庭院前静静立着的黑衣的明如许眼中的花丛中席地的紫袍女子:她的发髻高高盘起,不再像侍女一样散垂在耳旁;她的面上胭脂明艳,不再像侍女一样不施粉黛;她穿着一身紫色长袍美若嫦娥,不再像侍女一样终日粗布……这件紫色的长裙,正是许心湖送给她的礼物。
这样的一个女子,完美到令明月都要汗颜,连花儿都要被她的姿态折服……
他只是什么都不做,站在那里,全神贯注地看着她;虽然他的面色泛白,但是他的神态安宁如昔,仿佛已然不再是个有病之人。
能被一个男子这样的全然注目,这首曲子即使永远这样弹奏下去,即便疲惫不堪,即便再难提指……应该也是一件值得的事情吧?
但是,在这注目中,这一曲还是终了。
“弦若心妙,波澜不允。”明如许会意地笑着说道。
她抱着琴走到他的面前:
“少爷是妙允的知音。”
明如许淡淡地看着她:
“该是我的荣幸。”
她似乎千百句话想讲,但最终,都只融化成了一抹简单而温柔的微笑。一阵轻风拂过,一颗晶莹的泪滴挂在了这仙子的面上,她语中带着淡淡的悲伤,
“少爷,妙允告辞了。”
他的眼神和如月色,声音一如风轻:
“轻风定有伤――”
说着,在有些惊讶于他突然冒出来的半句诗的妙允脸颊上轻轻擦去她的那滴眼泪,
“拂面总凝泪。”
妙允盯着他看,默默没有讲话,只是看着他,直到他收回那只手:
“往者随风去,”
妙允静静看着她,听到他继续说,
“来者尚可追。”
妙允会意地点点头,明如许见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于是只说了最后一句话,
“小姐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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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许心湖起床时,没有看到妙允进来服侍,只看到一个年纪很轻的侍女在门外侯着。
侍女低眉看着许心湖院中的一棵垂柳下的地面失神,也没注意到房门已经开启。
许心湖看了看她盯着的地方,又看了看这年纪很小的侍女,突然问:
“你是谁?”
“啊,少奶奶,你醒了。”侍女于是立刻回神,“奴婢良玉,是来服侍少奶奶的。”
“妙允呢?我有条手帕不见了,还想问问她呢,你先帮我找找啊。”
良玉点点头,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这里有封信是在少奶奶门前捡到的,少奶奶。”
许心湖疑惑地接过信时,突然笑了:“良玉,你刚挖过地啊?指甲好多土。”
良玉一听,一个激灵缩回双手,“没没……,风把信吹跑了,在地上捡的时候弄到的。”
许心湖点点头,打开信后,只有简短的两行秀字:
“少奶奶: 诸多打扰,望乞见谅。如今心愿已了,恩情永记,后会有期,勿念。 妙允笔上。”
“妙允人呢?”许心湖突然有些难过。
侍女局促地说着:“妙允姐姐一早便向明总管辞了工,已经回家乡了。”
“为什么走的这么急呢?”许心湖不明白。
“奴婢也不知道。”侍女彷徨。
“‘心愿已了’?”许心湖突然有些怅然若失,“什么心愿啊?我连她是谁都还没有问清楚……”
许心湖只觉毫无力气,跌坐在桌前,“……为什么要这样呢?”
……
许心湖只是没有想到,没有妙允陪伴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的难熬。
心中无比堵塞,要她怎么睡得着?
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去一个能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找那个能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的人――
当她走进有灯火的那间书房的时候,她遍寻不到那个人的影子。
于是她走到书房的窗前,临窗的时候,一阵风轻轻地吹来,吹的她面上的一抹微笑:透过窗子,微低俯瞰的远处,那一片镜湖之中的桥栏前,不是正站着一个白衣人影吗?
……
湖心畔的桥栏边,穿着一件简单白色长衫的人倚坐在桥栏上;这个人面色稍白,整个很无精打采,连看着湖面的眼神都暗淡无光,却偏偏,这个人病怏怏的模样和那一身白衫更相得益彰,将这人的轮廓衬得更细致。
许心湖淡兰色的长衫被风微微吹起,缓缓地便来到了他的面前。
“又在想什么?”
他侧过头,看向慢慢向自己走过来的身影。
“什么都想。”
“什么都想?你每天有那么多事需要想吗?”许心湖不明白,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背靠桥栏坐在栏上,“现在你最应该想的就是怎么样恢复嚣张气焰。”
“也对。”明如许被她说笑了。
许心湖看了看他身上的衣衫,显然有些淡薄,她立起身来说道:“你的脸色真的很差,回去吧。”
“在这里想比较清醒。”明如许侧头看着她。
他在看着她的瞬间,她就没有办法抵抗他的执意了,最后,她只有叹了口气说:“那好,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件披风给你。”
说着,许心湖急切地转头要去离开这里。
――却突然,她垂着的手被身旁靠坐在桥栏上的人牵在了手里:
“我有更好的办法。”
说着,明如许轻轻将她的手向自己拉过去,许心湖终于明白,顺着他的牵引最终背靠着桥栏,将整个人都贴进他的怀中。
许心湖的头靠在他的身前时,她只知道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有着淡淡的花香……她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只要在他怀里的时候,她的心就很平静,此刻天地间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不想再理会……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庆幸还有这样的方法可以取暖,所以,她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将他抱得紧紧的。
突然,许心湖想起了一件令她有些难过的事:“妙允走了。”
“嗯。”她的头顶传来了一声。
“她为什么走了,你知道吗?”许心湖又问。
“嗯。”依然是那一声。
“为什么?”许心湖突然吃惊地抬头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