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第138/159页
“如果有,我也不会安然在这里和你说话。”长梳若有所指,“你也不会找来。”说着,长梳走到他身边,看了看喝了大半的那碗茶,冷冷地说,“你喝的也不是什么银杏茶。那个什么良玉,也不会写信说起我什么,”长梳拍了拍他的肩膀,“她那么胆小孝顺,怎么会告诉自己的爹自己连这么点钱都要向人要呢?”
赵宝贵突然沉默了。
拿起良玉写的信,长梳将它递到火光前,让它慢慢地燃烧起来。
赵宝贵见她这么做,突然站起身来去抢,而他急于情势的起身,却将手边的茶碗打落在地支离破碎。
清脆作响的瓷器破碎声,并没有停下长梳手中的动作。
赵宝贵看着快要烧到一半的信,眼中满是即将失败的落寞。赵宝贵没了办法,便快步上前去抢她手中的信,慌乱中更紧紧抓住了她拿着信的手腕。
突然,门被打开了,一个人踉跄地走了进来,见到两个人拉扯的情景,楞在那里:“发生什么事?……娘子……”来人又转头看着赵宝贵,“……他是谁?”
“我不认识他。”长梳冷静地说着,试图扳开他的手。
赵宝贵却突然抓得更紧,长梳顿觉不对劲,再抬头去看面前的人时,只见赵宝贵滑头地死死抓着她不放,眼神中更满是凄凉和不舍:“福芸,你忍心这么对我吗?”
“你说什么?”长梳急道。
“福芸?……”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长梳的相公,听到厅中打碎了东西,便过来看看,谁知不仅让他见到自己娘子和一个陌生人拉拉扯扯,甚至还听到这个陌生人这样称呼他的娘子,他有些急,大口喘着气,“……他……他……为什么叫你的闺名?”
“我不认识这个人,他是衙门的人!”长梳担心地看着自己的相公。
“为什么你突然变了?你刚才不是说要和我走吗?我从家乡千里迢迢来看你,你不是也没有忘记我吗?”赵宝贵痴情地看着诧异地看着自己的长梳,“你为什么要把寄给我的信烧掉呢?你真的忍心吗?不过没有关系,如果你真的烧掉信就可以忘了我,那你就烧个够吧。”
说着,赵宝贵另一只手拿过桌上的破包袱,用力一散,里面竟掉出十几封写着“宝贵收”的信。
不待长梳回过神,她的相公已经踉跄地扑到桌前拿起那些信,“娘子的笔迹……”然后打开信来看,草草溜过两封,已经让他咳的越来越厉害。
“我没有写过信!”长梳想要阻止相公看那些东西。
“……你……你竟然……还要和他远走高飞……咳咳咳!咳咳咳!!”相公已然被这些信的内容气的重症爆发。
“福芸,你为什么反悔呢?你烧掉的这封信里,不是说时机已经成熟吗?”赵宝贵哀怨地看着眼睛都要瞪出来的长梳,“你刚刚不是说,一切都等你把这碗银杏茶送给你这相公喝完再说吗?可是你又为什么要烧掉它呢?我很心痛啊!”
“闭嘴!无赖!”长梳简直想生吞了他。
“什么……你要给我喝那个东西……你……你……咳咳咳咳咳咳……”她的相公惊恐地看了看地上碎掉的茶碗,突然冲上去使劲地摇晃她的身体,“……我不是叫你扔掉房梁上的那些东西吗……你现在要跟这个小白脸跑……咳咳咳……你瞒着我……你毒死明少爷不够……现在连我也……”
长梳猛摇头:“他是衙门的人!”
“你在骗我!”相公咆哮道。
“那些东西用完了我怎么会留着做把柄呢?!”长梳已经被他咆哮地六神不清,“――早就丢到湖里了!!”
但她一说完,就突然不可言喻地转头看着赵宝贵,只见赵宝贵得逞地笑道:“福芸,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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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将破晓,公堂之上的人,纵然睡到一半被叫起,也都强打精神。
师爷记录着堂上跪着的妇人和她夫君的每一句话,大人在堂上听得入神,堂后的许心湖一干人等却是听的揪心。
记录完和良玉说的差不多的过程,长梳还是一如往常地冷静。
大人听长梳叙述完下毒的过程后,叹了口气,沉沉说着:“你这妇人心肠歹毒,不想倒也坦白,只要你说的都是实情,本官将你送押知府公堂判决时会禀明知府大人,看能不能将你从轻发落。”
长梳抬起头对大人说道:“多谢大人。”
“如今明少爷不省人事,即便是大夫们寻得法门解毒,恐怕也……”大人惋惜。
后堂听着的许心湖心中一震。
“明府财大气粗,竟让这土法毒药搅和的天翻地覆,大人不觉得奇怪吗?”长梳目光如炬。
“这……”
“我既然曾做过一次这样的事,又怎么能如此轻易地进到明府呢?”长梳说道。
“你是说……有人在背后指使你?”
“大人英明。”
“那,此人是谁?”此刻,不止是大人,连堂前堂后每个人都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长梳在堂上每个人注视的目光中,肯定地说了一句话:
――“指使我的人,正是藏那茶漏在自己院中的人――也就是明家的少奶奶,许心湖。”
堂上的人但凡听到这个名字从她口中说出时,无不愣在当场――
――但这些惊讶的表情加到一起,都不及堂后旁听的许心湖半分。
――她是曾经想过可能会被怀疑,但是这一瞬间,许心湖脑中一片空白。
第四十章 世上最漫长的一瞬间(中)
长梳被抓入牢狱后,许心湖却也没好过多少。
大人一面不敢有失头顶明镜高悬的官威,一面更不敢因为一介贫民的几句话就得罪江南商会首推世家的少奶奶。不过这件事不知道是堂上哪一个衙役口生是非,不到半天的时间里,这件事就已经在大街小巷穿了个遍,如今没有人不知道这件惊天动地的事了。许多商人和百姓都说一定要给明少爷讨个公道,不管三七二十一,矛头全部直指向许心湖。他们这样的积极于此事,在理不难理解,十有**是害怕少了明少爷这一靠山和这层商贸关系。于是经过两个时辰的权衡利益,大人听了师爷的意思,暂时请许心湖关押在府衙特别牢房里,等他和师爷商议后再提堂审讯,以掩众口。
从黎明破晓,到日照西山,许心湖都只是坐在干净整洁还有能看到日照的牢窗和壁画装饰的不像牢房倒像密室的桌案前发呆。
但是发呆的人,通常不会有她此刻这样的眼神。
如果一定要形容她的状态,那最合适的应该就是空一副皮囊在这里,魂魄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
正因这样,就是连有人打开她牢门的锁发出的巨大声响她都仿佛没有听到。
“有劳。”
一个女子伸出一只手塞给了牢头一张银票。
“嘿嘿,别这么说,小姐找上小的那是小的的荣幸……不过,小姐,送完了吃的聊两句就不要耽搁了,要是碰上大人巡查就麻烦了……”
女子点点头,见牢头转身远去,才一手拿了一把伞一手提着一只红木食盒慢慢走进了牢房。
女子见了许心湖,也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走到书案旁边不远的客座桌前,将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盒盖,一只又细又长的白皙的素手将两层食盒中的汤羹和菜肴放在桌上。
菜肴的香味顿时满溢整个房间,任何饿了一天的人闻到都会忍不住流口水,唯独许心湖好像是个例外。
见她没有丝毫反应地继续发她的呆,甚至仿佛感觉不到有人进来这间房间似的,那女子看了看她,居然也没有立刻关心地走上前去,而是又过良久,才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我不喜欢你的表情。”
许心湖没有反应。
女子继续不冷不热地说着,“好像他真的死了一样。”
许心湖听到那个“死”字的时候,这才迷蒙地缓缓抬头看了看案前的人。
淡淡的表情,淡淡的妆容,面无表情,一身黑色衣衫――这就是她面前的傅嘉溱。
许心湖没有说话,但是表情慢慢变得疑惑和惊讶,至少傅嘉溱还是可以解读出她想说的话,无论怎么看,傅嘉溱都不应该是第一个来探望她的人。
傅嘉溱静静地在她案前的宽椅上坐了下来,两个人第一次的四目相对,竟是在这样的境地。
许心湖的面容有明显的憔悴,短短一日,傅嘉溱近近看她,也感觉到了。
傅嘉溱看着她失神憔悴的样子,面不改色说着:“我不会可怜你的。”
许心湖憔悴地看着傅嘉溱,没有说话。
“这些菜也不是给你吃的。”
许心湖似乎一点波动都没有,还是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