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如许》第151/159页


  傅嘉溱没有理会他们夸张的反应,又命两个下人盖上箱子。两个下人盖好退出正堂之后,傅嘉溱又看了看许心湖身旁桌上的那一堆厚厚的书本说:“这些账本记载着这里每一分毫的来源,许老爷许夫人和小姐大可放心。”
  这许心湖可就听不懂了:“放心什么?”
  傅嘉溱解释道:“这些账本所计,皆是明如许从十二岁起通过正当渠道的生意经营取得的报酬。这里面有绣坊、造船、泊运、漕运、丝绸之路、茶产、风力、挖金、陶瓷、海盐、地总投资、官商合利、造路、造纸等二十三个商业运作相关的二百二十三家官商总会分所合作的账目,每一笔交易的账目都在这里面记录清楚。”
  “十、十二岁……”许老爷听傻了,掰着手指头算了半天,然后就更傻了,“十……十年……”
  傅嘉溱看着许老爷点点头,又补充道:“许老爷不用担心,这些东西是明如许以自己名义所做的生意所得,并非是以明府势力与商家合作所得。明如许这十年间在明府帮干爹所做的生意所得,此时也已经全部由我哥哥交给了明老爷。”
  许夫人总算回过了点神:“那、那是是说、这些都是……”
  傅嘉溱回答:“嗯,这些东西都是明如许十年来的私人积蓄。”
  听到这句话后,许老爷和许夫人的下巴顿时掉了下去。
  “那又与我们何干?”许心湖却无动于衷。
  傅嘉溱看着许心湖,慢慢拿出一份纸张递到许心湖手上道:“实不相瞒,与许小姐和明如许三月婚约所赌一样,我哥哥和明如许也有一份赌约。”
  ――赌约?……
  许心湖疑惑地打开那张有点褶皱的纸,一展开那纸,许心湖突然眼前一黑:迎面都是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字迹……还有那只有那个书房才有的墨的香味……是那个人的真迹……
  许心湖看完简短的几行字,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签名和印章,赫然就是“明如许”。
  “……这是什么?”许心湖迟疑地问傅嘉溱。
  “诚如许小姐所见,这份赌约是在与许小姐订立三月婚约的前半个月订立的另一份赌约,内容就是明如许在半月之内找到江南苏州许府小姐许心湖,并设法在三个月之内让许小姐自愿留在明府做夫人,绝不自毁婚约。如果许小姐三月之内自愿做明府夫人,就是明如许胜利,反之则是我哥哥傅七夕胜。”
  许心湖完全听不明白,这又和傅七夕有什么关系?
  “换句话说,如果许小姐三个月婚约结束之时仍是自愿做明府夫人,就是明如许胜了赌约,作为这份赌约上所记赌注,我哥哥将要把全部在赌桌上赢得的三十万两黄金都还给明如许;但如果三个月婚约之内许小姐自毁婚约,就是我哥哥胜出,赌注就是将明如许十年来生意所得以明府的名义所得都交给明老爷,而私己名义下的三十万两黄金交给我哥哥,另外私己七十万两黄金交给许小姐。”
  许心湖似乎听明白了,不过她想不明白:“你是说我一旦自毁婚约就是你哥哥胜出?”
  傅嘉溱点点头:“是的,这个赌约的见证人,就是我。”
  许心湖看着波澜不惊的傅嘉溱,突然不知道为什么拿着赌约的双手颤抖起来:“……你是说……你和傅七夕一直都在旁边看着……看着那个人怎样把我赶出明府……”
  傅嘉溱平静地看着她回答:“是的。”
  许心湖喘着大气,手越来越抖,眼神开始涣散,无论怎样调息呼吸,都有什么被封印许久的东西就要冲出来般再也抑制不住,最终让许心湖霍然立起走到傅嘉溱面前四目相对地质问起她:“――你认为这样随便写的一张破纸我会相信吗?”
  傅嘉溱回答:“听说许小姐有位朋友懂得鉴别画作上纸张墨迹和印章干涸的时间,许小姐大可请那位朋友来鉴别一下这份赌约的落笔时间。如果许小姐信不过我的人品,我可以回去后请母亲书信一封给你们,证实这份赌约是在母亲的允许下和我的见证下成立的。”
  许心湖怒道:“――你是听不懂吗?!即使是这样我也再不会相信你们任何一句话的!试问这天底下怎么会有人去签订一个留住自己妻子的赌约,却每天费尽心机要赶走自己妻子的呢?!”
  傅嘉溱直视着眼前的许心湖,平静地答道:“有啊,明如许不就是么。”
  许心湖气得说不出话,半响,她才语带轻蔑地说道:“是哦?也就是说,这里面最笨的就是明如许和我了,一个是被人利用了被玩弄于股掌最后还搞到自己快要疯了;另一个更是笨的离谱,签了一份逼着自己输的赌约,还让两个兄妹一起冷眼旁观看笑话,最后让这兄妹坐收渔翁之利……”
  傅嘉溱回答:“并非我们坐视不理故意不说,只是自始至终,许小姐从未问过我们。当时赌约定下,明如许也曾说明,我和哥哥不需要掺和进去。”
  “――你们兄妹真是冷血!”许心湖快要崩溃了。
  傅嘉溱被她说着冷血的时候,眼中闪过一丝的黯淡,不过之后,她还是平静地回答:“许小姐如果还记得的话,有一夜万世将许小姐自己留在甲子都那夜,林世宝曾意图对许小姐不轨,当时是我哥哥救下并送许小姐回到明府的;还有一次明老爷和明如许及总管都不在明府,许小姐为了和万世赌气便将明府上下大改一通,导致整个明府混乱,也是我哥哥现身暗地里帮许小姐拨乱反正;哥哥虽然没有说出口过,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他希望将你和明如许撮合成真正的一对。”
  许心湖的封印掉的回忆就这样一个一个又被她牵引了回来,一个个的都是呼唤着,像是在说傅嘉溱说的都是事实般……
  “那又怎么样?”许心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你不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心都在那个人身上,你哥哥那么疼你,又怎么会甘心为他人做嫁衣裳?”
  ――喔!原来傅小姐心仪那个人,而傅小姐的哥哥又喜欢帮自己女儿,而傅小姐又可能是为了让哥哥赢赌约的三十万两而不理会那个人输……
  ――真是离奇!
  许老爷和夫人互相看了一眼,暗暗惊讶地互相点头。
  “不错,我是从懂事起就心仪明如许。”傅嘉溱这样说着,“不怕许小姐笑话,我和哥哥从小是在母亲的庇护下长大的,未曾见过亲生父亲,只听人说起过父亲是在我们很小时病逝。即使被母亲宠溺被众人捧在手心,我和哥哥也是从小就暗暗对那些一直被父亲疼爱却反抗父亲的孩子生了恨意,每每借着各种宴席,都要叫那些孩子好看,然后佯装被欺负了,让他们的父母回家对他们严厉责罚,我和哥哥便心中痛快。慢慢地,我变得不喜欢说话,哥哥就变得越来越阳奉阴违。可是这些,大人们都看不出来。”说着说着,傅嘉溱的眼神黯淡了下来,“直到那个孩子第一次出现在我祖母的寿宴上,见到他父亲和别的人都对他又抱又亲,而那个孩子却笑也不笑,我和哥哥心中生恨,决定要教训这个孩子一顿。席间孩子们在玩捉迷藏的时候,哥哥故意调开看着我们玩耍的下人,还叫我躲到池边一个假山后,然后哥哥引他过来,我再出来吓他,把他推到水里――”
  许老爷和许夫人又互看一眼:――喔!真是精彩!
  “可是我从傍晚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哥哥来。后来天渐渐变冷,我冻得发抖,周围很暗,我很害怕。然后我开始哭,在想哥哥怎么还不来,可是又怕被人听到,所以只有闷头哭。那时我听到有人来了,以为是哥哥,抬头一看,只看到一个像碗口一样大的黑色东西上有个亮亮的红色的玉在发光,在全是黑色的视野里,就特别的好看。只是看着那红色的亮光,我都忘记哭了,然后就听到头顶说人说:‘不哭了吧?’……”
  傅嘉溱停顿在这里,然后再看面前许心湖的时候,发现她的表情复杂,仿佛想听下去,却又怕听下去似的……
  傅嘉溱淡淡地垂着眼帘选择继续说了下去:“那个孩子说哥哥没有来是因为他把哥哥骗到别的地方去了,那个孩子还说我们兄妹很幼稚,然后那个孩子对我说:找到最后一个了,下次再玩,他要回家了。从那天开始,我就告诉哥哥我想要那个有红色眼睛的玉佩。后来在明府那个孩子的生辰宴上,我们和那个孩子又见到面,哥哥和那个孩子打赌要是捉迷藏找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就要把玉佩给哥哥。那个孩子答应了,不过我和哥哥找了很久也找不到他。后来明老爷偷偷告诉我们小少爷只会藏在一个地方,要我们去那里找。我们到那里,果然找到他,那时我很奇怪,为什么他被找到了,却可以那么开心地笑?然后作为赌注,他就把那个玉佩给哥哥了。后来哥哥就把玉佩给我了。再后来听说他的玉佩是保命玉佩非常珍贵,为了这个他还被父亲痛骂一顿。”
  即使傅嘉溱没有说出那个孩子躲藏的地方,许心湖也知道那个地方的名字……无论有什么不愿意想起,她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个地方,那个只愿意躲在那里的孩子,也只能躲在那里的孩子……那个孩子之所以会因为被找到而开心地笑,是因为已经不记得多久了吧……再也没有人会去那里找那个孩子。
  就只是这样想想,许心湖的心都会突然莫名地纠地呼吸不上来,深深用寒冰封印着的最深的那部分,仿佛就要破冰而出――
  傅嘉溱看得出许心湖此时的混乱,也知道她应当是明白她在说什么的,于是继续说着:“那块玉佩从那时起对我无比重要,开心不开心,我都要拿出来看一看摸一摸,后来想到他时,也会不自觉拿起来看看。那个人一直都知道我的心意,也会借教我下棋来故意陪我,凡是我的要求,他没有说过一个不字……除了那一次……”傅嘉溱说着的时候,眼底闪过一抹柔软,然后她看着许心湖说起了那一次,“我知道他和哥哥要订立赌约,知道他要娶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子,好恨好恨;不管那个女子是个怎样的人,我都不屑她一眼,所以我要他不要和哥哥打赌。他拒绝我了。他只说这关系着他想对父亲说的话,他等这机会等了很久。”
  ――想和明老爷说的话?……
  许老爷和许夫人再次户看一眼:――喔!真是错综复杂!!
  傅嘉溱注视着许心湖说道:“你越是美丽,我就越是不想看;你越是亲切,我就越是讨厌。明明心中早已明了,如果那个人是喜欢我的,那么以他的个性,早就已经向我表明。明明心中早已想要帮他赢,但是越是看着你和那个人每一次相对视的眼神,每一个站在一起的画面,我绝不要帮他一丝一毫。可是那个人有一天突然中毒昏倒,我突然很害怕,我觉得我就要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知道你也会这样想。当我在牢房里见到你那时起,我就突然不再憎恨你……因为你的表情远远比我想象的还要难过和沮丧。那是我唯一一次想要帮你,却没有想到会得到那样的结果。”
  “没有人会比哥哥和我更了解那个人,即使连他的父亲和贴身总管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他也绝不会让别人了解真正的他――可是你是个例外。”傅嘉溱说着,“你的蠢笨都被他看的一清二楚,明明恨得咬牙切齿,却还愿意去轻易相信别人,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在行事,为所欲为,开心的时候会笑,不开心的时候会痛快地哭,无论在想什么都好像会被人一眼看穿。你的个性会这样的自由自在,就好像心中没有任何邪恶和压力,我想那个人在这些地方也是很讨厌你的。”
  许心湖目光早已呆滞,都不知道傅嘉溱这些话她到底有没有在听。
  “如果你真的懂为什么我和哥哥那时在那里找到藏起来的他时他会那么开心地笑,我想你就会懂为什么每次你要反抗那个人去找到那个人教训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为什么总是笑着看你然后变本加厉的捉弄你――就是因为他发现每次那样的你都是在企图接近他的内心。”
  “那个人说这个机会过去了就不会再有,所以他必须趁这个机会做自己必须去做的事。所以每次哥哥问他是不是对你过分了些,他都说没有人是无辜的,包括你。但是明明知道这些是必须做的,明明是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那个人却还是会渐渐地对你越来越例外。如果你曾经看到过那个人对着窗口发呆、对着湖面发呆、对着书本发呆,那都是那个人在犹豫着要不要继续这样下去,继续这样总是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在你旁边,继续这样明明可以玩的狠绝却总是手下留情地放过你;如果你不是对满身保护色的他越来越感兴趣,如果你不是想要将他层层的铁甲都一一扒开,如果你不是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什么,你就不会逼得他不得不用那样绝情的计策。――你对那个人了解地越深,就会打乱他越来越多,也会被他伤害地越来越重。”
  傅嘉溱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还能对着许心湖说些什么,于是只是简单地说着:“我想那个人会委托我来送这些东西,就是知道我会说这些给你听,可是你要不要听我想对他来说都已经过去了。这里的黄金是他十年来存的全部私己,要怎样处理全归许府使配。”
  傅嘉溱转头对许老爷说着:“许老爷,许夫人,如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若是解释不到的地方,还请前往明府与干爹问个明白。噢,还有,三天后诸州明府由明老爷和我娘主婚的明少爷和万世的婚礼,本是希望三位参加,不过既然与许小姐成亲相撞,日后再携礼拜访,告辞了。”
  傅嘉溱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许老爷许夫人只顾着送了半天,直到把人送上车出了门去,许夫人才想起来一件事:
  “老爷……”
  “嗯?”
  “明少爷的婚礼是在三天后?”
  “对呀,等心湖的亲事一办完,我们便去拜访。”
  “不是啊……”许夫人拍拍许老爷的肩膀,耐闷道,“……明少爷……不是失踪了吗……”
  “――哎!对呀!”许老爷突然反应过来,“――不过可能只是障眼法吧?这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心湖哪有你说的那么惨,这不是要嫁出去了吗?而且你昨天赔了十万,今天又送回来了七十万啊!”许夫人怎么不觉得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呢?
  “我是说如许那孩子,”许老爷比较牵挂傅嘉溱口中那个明如许,“这孩子始终是有情意,可是还是亏本了。”
  “没有缘分吧。”许夫人叹了口气。
  “哎,”许老爷也叹了口气,“刚才听傅小姐说的那番话,还有咱们心湖这三个月的变化,我总觉得如今这个局面……是孩子们给我们的棒喝反击啊……”
  两老互看一眼,又是一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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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后,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整个苏州都在这好天气的庇佑之下欢欣起来:因为今天是许府许小姐成亲的好日子!
  吉时一到,花轿穿街过巷一路鞭炮锣鼓欢天喜地来到许府接新娘,许老爷和许夫人边哭边去请新娘的时候,一推开新娘的房门,两老顿时止住了眼泪:
  洋溢喜气的新娘房里,只有一个倒在地上被扒去外衣的侍女,还有一个同样倒在地上被砸出一个缺口的花瓶……
  一见到那花瓶,许老爷咆哮道:
  ――“啊!我的宝贝花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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