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请上船!》第30/42页
眼看着两名侍卫便要捉了胡芷兰,只见卫昭南凤目一挑,谁都未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一个呼吸之间便见芷兰乖乖离了原先的位置,两个侍卫更是抱臂惊呼。
“芷兰不懂规矩,还请王公公莫要责怪。公公请!”卫昭南躬身一礼,语气极为恭谨,直等那王公公脸色好看了些,两人这才一前一后出了卫府正厅。
卫昭南亦步亦趋地跟在公公身后,思绪就宛若卫府曲折的回廊,弯弯绕绕,总也转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丞相进了趟宫,自己便从一等一的功臣变成了阶下囚,莫非是那老匹夫恨自己拒了婚,所以强加了这等罪名?不对……光明会、阿清、鹰卫……难道又是王显?
正当卫昭南蹙着眉头思绪翻飞之时,不想那王公公突然停了步子回头,昭南脚下收停不住,整个人儿竟撞到了他身上。
“哎呦,卫大公子!你这可是要咱家的老命来着?”
“呵呵,公公,对不住,对不住。”
“卫公子,”那王公公忽而收起方才的肃穆之色,眯缝着的三角眼里突然就闪了两闪狡黠的精光,呲着满口的黄牙就凑将过来,“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要问问老奴?”说完,两根手指竟比划了下,活灵活现一个数银票的姿势。
卫昭南腹诽不已,反手又是两张大额的银票塞进了王公公手里,“公公有话不妨直说,可是陛下还有所交代?”
“交代嘛……自然。”王公公说着,伸开合起的左掌,一枚色泽极为纯正的羊脂白玉扳指竟老老实实待在他手心,一看便是价值不菲的皇家之物。
卫昭南小心翼翼捏在手上,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待其手指摩挲到内壁一个肉眼所不能见的小小凹痕,忽而便心下了然,唇角极为魅惑地一勾,大有颠倒众生的气质。
“昭南,谢公公提点。”
“哈哈哈……”
小蛮此时早已同众人并排坐于卫权下首,眼睁睁瞧着昭南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心里乱得如同一团麻绳,无论如何都理不出个头绪,胡芷兰断断续续的抽泣听着更是越发叫人心烦。
“老爷,好端端的一个赐婚,怎么就成了勾结叛党?这其中,可是有什么误会?”
“就是嘛,我们家昭南怎么会做那等蠢事?莫非……是丞相?”
“父亲!相公是无辜的,您可一定要救救他呀,若是昭南有个什么好歹,我、我也活不下去了……呜呜……”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来,胡芷兰的哭天抢地几位姨娘的打抱不平加之卫容轩的冷眼旁观,惹得卫权一阵心烦意乱。
“这个孽障!”卫权不耐地挥了挥手,打断周围一片絮絮叨叨,看来,自己还是有必要派人去丞相府走上一趟,“够了,此事我自有决断。都散了!”
……
“嫂嫂,你这是何苦?”卫容轩小跑两步,紧紧追上了独自抹泪的芷兰,神色不善地冲一旁的小蛮撇了撇嘴,“瞧瞧人家,好一派悠闲样子,哪里有一丝担心?哼,倒叫你这个平日里不得宠的,白白操心!”
胡芷兰轻轻拭去了泪痕,不着痕迹地瞄了小蛮一眼。两人的关系早已不复从前,原本还只是尴尴尬尬不言不语也便算了,可自打知道卫昭南竟为了她拒婚丞相千金,甚至还要把这青楼里出身的丫头扶为正室夫人,芷兰那股子不肯屈居人后的劲头又涨了上来,妒火足足中烧了几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她无论如何怎么都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比不上陆小蛮,为何相公的心思单单扑在她的身上?左看右看,那小蛮也着实无甚出色之处,除了那张颇为讨喜的脸蛋,才艺不及自己,更逞论温柔贤淑!若不是当初自己一时糊涂同容轩发生了那等事情,昭南又如何至如此?不过,他既能默许了自己一同回大靳,想必心中,还是留有那么一丝情分……只要这点情分还在,朝夕相处日夜相对之下,她陆小蛮就别想得意的太久!
“容轩,怎么说话呢?小蛮也是你嫂嫂,”芷兰眉眼一挑,嗔怪道,转头略有些抱歉地冲小蛮抿了抿唇,“小蛮,容轩还是孩子,说话没轻没重的,你别在意。”
小蛮瞧着胡芷兰明明幸灾乐祸却还生生儿装着样子的脸,心中一阵烦躁。相公的事情不明不白,他俩到有这等功夫来挤兑自己,简直是不知所谓!
“哼,兰姐姐言重了。我虽年纪轻些,可还没不懂事到,平白跟一个刁蛮小子一般见识!”
“陆小蛮,你说谁?!”卫容轩原本就对她意见不小,两人之间关于那日告密的误会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他年轻气盛,虽然在家中是个不受宠的少爷,可好歹也是个少爷,哪里容得一个女子对自己指手画脚,“哼,大哥可真是白白瞎了眼睛!若非因为你,他又何苦得罪了相爷?你倒好,有本事在此教训我,为何不想想办法如何救大哥?可怜嫂嫂,都要哭瞎了眼睛,就算我这个刁蛮小子,也比某些个良心狗肺无情无义的婊子强!”
“哈,笑话!就算我是青楼里的婊子,也好歹知道廉耻为何物,哪儿及得上某些淫辱长嫂的畜生?”
“你、你……贱人!”
“容轩,还不住口?小蛮,你也莫要过分!容轩,走了……”胡芷兰一见情势不妙,生怕这话万一传到了那些个向来喜欢嚼舌根的下人耳朵里,待昭南回来,还不知是谁倒霉,只恨恨地剜了小蛮一眼,极为识趣地将卫容轩连拖带拽地拉了回去。
“卫容轩你听好,若是我有办法把昭南救出来,他日定有你好看!!你等着,哼!”
第43章 靳王皇甫渊
对于一个特恨别人质疑自己能力、曲解自己心意的野丫头,卫容轩的话不啻于给小蛮心中的那股子不忿扎了一针催熟剂,紧跟着膨胀起来的,不光是她丝毫不容人践踏的自尊心,还有那向来就不小的胆子。
“禁足?禁足就挡得了本小姐拯救相公的决心么?开玩乐!”
陆小蛮冲芷兰和容轩的背影斜斜地飞了个白眼儿,转头便呸了一声,扭腰摆臀闪身回了房,好一阵翻箱倒柜,这才将自己那套压箱子底的夜行衣搜了出来,衣服里正在蹿出股子霉味儿。
别看这身夜行服不怎么起眼儿,可来历倒叫人有三分怀念。
小蛮伸手抖了抖上头的褶子,依稀记起爷爷陆阿皮曾经提过,这可是她那早逝的奶奶在临终前亲手为为爷爷缝制的,不光质地分外奇特,里头似乎还镶了层什么软甲,心口处尤为厚实,夜里套在身上简直就像溶进了夜色一般,隐身效果奇佳,甚至还可以略微抵挡些个低等的暗器云云。
想来,这还是小蛮年少时见陆老头穿过,瞧着后领上一只血色的凤凰族徽惟妙惟肖甚是欢喜,非逼着陆阿皮改了改尺寸,好留着自己日后穿。没成想,这遭还真派上了用场。
小蛮望着一身黑色劲装苦笑一声,别家的传家之宝都是些玉石秘籍,她的,却只有件夜行衣,怪哉,怪哉!随手翻出藏在领后的血色凤凰,轻手轻脚地沿着针脚摩挲了一遍,不知不觉又忆起了失踪的爷爷和惨死的阿清,如今,连唯一疼爱自己的相公也身陷囹圄,心里头竟没来由得一阵悲凉,仔仔细细将阿清临终前从咳出的血玉擦拭了一遍,寻了稳妥处藏好,这才悄然踱至炉边,闲闲地燃起了一小截安息香,在房中静静候着夜幕初降……
有洁癖的男人,果真到哪里都是一尘不染的。
白衣还是那身白衣,皂靴还是那双皂靴,长身玉立在崇理院大牢里的卫昭南就宛如暗夜里一株含苞待放的白荷,出尘飘逸得叫人不忍靠近。
更漏已落至四更天。
昏暗的灯烛爆出“噼里啪啦”的轻响,游弋在墙缝里八足的虫儿上蹿下跳,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几只老鼠正不知廉耻地细细碎碎啃噬着牢房内张扬的稻草。
卫昭南等得有些不耐,好看的眉头深深锁了起来,来来回回在这巴掌大的围城里踱着步子,口中念念有词。
“咣——噹——”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牢房的大门终于肯半死不活地吱呀两声,一袭黑袍形如鬼魅的男人踏月而入。直等他在卫昭南跟前儿摘了罩袍,露出黑衣下那张俊朗中透着妖冶的脸,轻声唤了句“小卫”,卫昭南这才堪堪回过神儿来,竟一时语塞,好一阵才记起,自个儿是应该屈下膝来,低呼三声“万岁”的。
“小卫,起来。”靳王皇甫渊虚扶一把,良久盯着卫昭南稍显疲惫的脸,终只是轻叹了口气。三年了,三年未见,他居然还是那副样子,一丁点儿都没变,冷漠傲然如斯,偏又叫人欲罢不能。
“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卫昭南望着眼前神色复杂的男人,心里实在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他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如此屈尊降贵至崇理院大牢,莫非只是来看自己?又或者……
“小卫。你我三年未见,如今你又为我大靳灭莒立下大功,我亲自来,有何不妥?”
“陛下若有什么差遣,只管派人来知会一声便可,昭南定当赴汤蹈火。如此屈尊,岂不要折煞微臣?”说着,卫昭南从怀中取出那日从王公公处得来的羊脂玉扳指,恭恭敬敬双手奉上。这内壁带有凹痕的扳指,实为靳王贴身之物,卫昭南见此信物,自然知晓事有蹊跷,否则,又哪里会肯乖乖呆在这潮湿阴暗的大牢?
靳王皇甫渊轻笑着将扳指捏在手里,看似细细把玩,眼角的余光却一刻也没离开卫昭南。两人僵持了好一阵子,才见他凉薄的唇角一挑,似乎是对卫昭南的缄口不言甚为满意,眼里似笑非笑,“小卫,你果然还是老样子。坐。”
“微臣不敢。”
“坐!”皇甫渊绝美的轮廓被斑驳的烛火牢牢钉在昏暗的墙壁上,居高临下的眸子里寒光一闪,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一股脑儿朝卫昭南涌来,那感觉压抑得就如同置身沧海,叫人没来由得便要跪下身来。
“是。”上位者的威严自不是卫昭南可比,纵然是千般不愿,终归还是依言坐了下来,此等与皇帝平起平坐的荣光,还真不是谁人都能享受得来。
“说,光明会到底怎么回事?那笔银子,又是怎么回事?王显不会平白无故要参你一本!”皇甫渊方才还笑意盈盈的脸上,瞬间就像凝了层寒意,甩手一个折子抛在卫昭南跟前儿,仿佛整个牢室的温度都跟着降了下来,
卫昭南翻过折子,至此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一想起那日奉命围攻自己的几个鹰卫,心中不由将那王显狠狠咒骂了一番。想独占功勋,杀自己灭口不成便改成诬告,他不蠢,想必此时人证物证早已齐全,自己已然是百口莫辩,可如今靳王的亲自夜探,又说明什么?
“哼,”昭南扬了扬手里的奏折,轻哂一声,“陛下信么?”
“信。”
“哈哈,陛下若真是信了,今夜又何苦来这牢里?陛下有什么安排,昭南——洗耳恭听便是。”
“啊哈哈哈,好你个小卫!”
要说这个天下最喜怒无常的动物,简直是非皇帝莫属。刚才还冷着张扑克脸的皇甫渊此时却已是喜笑颜开地指点着卫昭南,洁白的牙齿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扇面,“妄揣圣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小卫,八王叔那老匹夫的手近日伸得有些长,连朕的鹰卫也敢染指。这出戏你可得陪朕唱到底,咱们寻着个机会,砍了他那只咸猪手!咔嚓咔嚓……哈哈!”
“陛下要我怎么做?”
“你来,”皇甫渊手指一勾,轻声在卫昭南耳边交代了什么,随后更是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扬眉笑道:“此事,朕日后自有安排。公事到此为止,我问你,清州飞絮阁的陆小蛮……究竟是何来头?”
皇甫渊这没头没脑阴阳怪气的一句话,着实叫卫昭南心中“咯噔”一声。皇上的跳跃式思维也忒快了些,一下子便从王爷蹦到了小蛮身上,还没等卫昭南转过弯儿来自己究竟是哪里出了纰漏,那皇甫渊不急不徐的声音又冷不丁,传了过来。
“用不着急着回答我。不管她是何方神圣,倘若日后要叫朕从未言口里听到半句抱怨,你便等着给你那爱妾收尸吧!”
“陛下!微臣对未言只有兄妹之谊!”听着靳王的话里,似乎并未知晓小蛮的真正身份,可卫昭南刚待松得一口气,却意识到,原来麻烦根本就没有远离,敢情儿丞相大人为女儿请的旨意,正在这里候着自己。
“混账东西!朕管你是兄妹之谊还是夫妻之意,待生米煮成熟饭,我看通通都是郎情妾意!小卫,未言的心意你不是不知,莫非是觉得朕的皇妹——配不上你?!”皇甫渊将“皇妹”二字,咬得格外重。丞相程旭同皇甫家的确有些远亲,这事儿大靳人人皆知,可世间总有些被历史的遮羞布遮掩过去的龌龊之处,首当其冲的,便是皇家。当今的靳王正是程旭同华贵妃的私生子,程未言是他同父异母也是唯一的亲妹子,这事儿眼下除了皇甫渊,天知地知,丞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