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请上船!》第31/42页


“微臣不敢。可是……”
“不敢就对了!日后扳倒八王叔凶险重重,朕能把未言许配给你已经是格外仁慈!小卫。千万、千万别让朕逼着你休妻,哈?”皇甫渊这比卫昭南还要高出寸许的男人,神色越发邪魅起来,略见苍白的面儿上五官如雕似刻,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妖冶精致得不真实。
靳王似笑非笑地瞧着卫昭南为难的脸色,一步一步踱至他身侧,一口凉气突然就轻呵在其颈间,激得卫昭南浑身一个激灵。
“前些日子听说,朕的鹰卫在那个叫阿清的喽??身上搜到了陆老头的冥文血玉。人是你送的,你怎么看?”
“血玉!?可是阿清已经……”
正当卫昭南在牢里同大靳的掌权者秉烛夜谈之时,卫府后院矮墙边一个隐蔽的狗洞里,正哆哆嗦嗦蜿蜒出了一抹小巧的影子。陆小蛮趴在地上,暗捏了把自己曾经引以为傲的腰身,心中似有个小人儿愤愤捶地:这卫府的饭菜可真真儿养人!
一轮玄月悠悠挂在天边,打更人提着破锣,哑着嗓子,走街串巷报着时辰。
小蛮好容易从洞里钻将出来,眯着眼睛四下打量一番,终于叫她逮着机会趁不远处的守卫昏昏欲睡之时,“嗖”的一声,身形如魅,两个闪跳间便蹿到了卫府周遭的暗影里。显然,身手是蹩脚了些,可仗着世间独一无二的夜行衣,倒也勉强瞒了过去,直待她一口气钻进了京城里有名的垂柳胡同,这才敢稍稍松过口气,脑袋里悲戚地勾勒着卫昭南在牢中受苦的模样,心中一阵酸楚,狠狠抽了抽鼻子,再不敢迟疑,一个人朝着那传说中的崇理院包抄过去……



第44章 街角好戏
作为洛安城的资深路痴,小蛮仅凭着那初进城时一点点依稀的记忆,沿着洛安的纵横街道弯弯绕绕兜了好大一个圈子,终于在天亮之前发现了悬在城南家一气派府院匾额上斗大的三个鎏金大字:崇理院。
“噫!可是叫本姑奶奶好找,终是寻到了!”陆小蛮心中狞笑一声,差点儿拍手蹦将起来,救人,果真是个力气活儿。
门口的守卫来来回回,银甲披身,在夜里也显得格外精神。小蛮遛着墙根儿外围转过一圈,始终是没见着什么可以供自己穿墙而过的沟沟坎坎,院子四周守卫森严,还真不是可以硬闯的地方,无奈又转回了门前的拐角处,寻思起救人的法子。
天上的玄月被层薄雾牢牢笼着,地上的一切都朦朦胧胧,叫人看不分明。
“吱呀――”崇理院的大门陡然开了个口子,一个黑漆漆的人影儿迅速从里头钻了出来,黑袍遮面,翻身上了门口的高头大马,一挥手,门外的侍卫竟跟着他全然撤走,街道上复又恢复了原本的冷清。
“嘿,天助我也!”陆小蛮心中大喜,不觉又有几分疑惑,这究竟是何人如此大的排场,出个门却要众多侍卫跟随。她哪里知道,自己方才可是同大靳的皇帝擦身而过,“管他呢,救相公要紧!”
小蛮蹑手蹑脚地从暗影中摸了出来,一路仗着几棵参天的槐树稍作掩护,竟是一路顺顺当当来到了崇理院门口的石狮子旁。皇甫渊临走前,在门上留下的一道缝隙依旧好端端地忽闪在那里,稍显厚重的朱门随着晚风咿咿呀呀,念叨着世人听不懂的戏文。
就这么进去?小蛮犹豫了下,这里……还真是安静得有些反常。
“相公是被冤枉的,管他龙潭虎穴,闯上一闯总比什么都不做乖乖等死来得强!”小蛮银牙一咬,颇有几分从容就义的架势,可谁知她前脚刚迈出一步,脖颈上却陡然一紧,惊觉像是有人从后头捂住了自己的口鼻,那濡.湿的大手上显然附了某种粉末,氤氲的香气不觉叫人一阵头昏目眩,小蛮只觉呼吸一滞,瞬间的功夫便已然没了知觉……
今日的洛安城春光大好,连带着崇理院外的几株阴森古槐都沾了丝丝喜气。
昨日宫里便来了旨,说什么莒国光明会之事纯系误会,证据不足云云,念卫昭南灭莒有功,今特释回府,且连升两级官进一等侍卫,赏银千两以示安抚,更是将那丞相千金程未言指婚给他,令其择良辰完婚……一时间,卫府大公子声名远播,朝中一干官员纷纷望风使舵,赶着巴结这皇上身边儿一等一的红人儿。
“昭南哥哥!”
崇理院外,脆脆的一声召唤随着斑驳日影斜斜撞过,抬眼处,只见程未言一袭鹅黄的衣衫盈盈立于古槐之下,脑后的淡黄丝绦随风招摇,一串串青白的槐花飘飘洒洒,一粒粒点缀在她如瀑的黑发间,那裙裾蹁跹梨涡浅笑的样子,不禁就要叫人想起“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的绝美景致来。
“未言?”
“昭南哥哥!”淡黄的人影儿跌跌撞撞飞扑而来,就那么一下子撞进卫昭南怀中,扯紧了他的衣襟再也不肯撒手,“昭南哥哥,他们可曾为难你?你可有受伤?皇帝哥哥太坏了,居然把你弄到这等地方来,我……我定要找他算账!呜呜……”
卫昭南瞧着怀里兀自哭哭啼啼的人儿,眼里端的有几分宠溺,只等她自个儿止了抽泣,这才颇为无奈地伸手揉了揉程未言的脑袋,“未言,我这不好好儿的么?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自然是接你回府呀!”程未言闻言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梨花带雨的脸上,两只深深浅浅的笑涡漾在唇边,回头一指,“瞧,不止我呢!二夫人在府内忙着迎来送往,待会儿回家了好给你接风洗尘,于是便打发了我们来!容轩,芷兰姐姐,阿九,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过来!”
她话音一落,卫昭南这才发现,原先候在树下的竟是还有三人。胡芷兰浅蓝的轻纱罩在白衣上头,发髻一丝不苟地绾在脑后,整个人清淡如兰,全然不似未言那般招摇。
“大哥!”
“爷!您可想死阿九了!阿九没用……阿九……”
“相公可有伤了哪里?咳咳……未言妹妹一早儿就在此等候,倒比我这个做妻子的还要急些,呵呵。”芷兰掩口轻笑,一双眼睛只管在未言羞红了的脸上扫来扫去。
“哎呀芷兰姐姐!”程未言纤足一顿,伸手抚上自己绯红的俏脸,嗔怪地剜了芷兰一眼,“昭南哥哥,你看她!”
“以后大家都是自家姐妹了,妹妹臊什么呀?你说是吧,相公?”
“嗯。”卫昭南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心思则全然不在眼前这嬉笑怒骂的几人身上,眼神急急围着那棵古槐仔细搜寻了一圈儿,生怕再漏掉什么人一般,可看来看去,却终究没有望见最应该看到的那个人,心中猛然就如同被掏空了一般,方才还满怀欣慰的眸子瞬间便冷却了下来。
小蛮,为何独独你没有来?
卫昭南的焦急之色,自然瞒不过一旁沉默不语的卫容轩。只瞧他眼中一抹极为尖刻的嘲讽一掠而过,扬手轻轻戳了戳阿九,朝他使了个眼色。
阿九是卫昭南的心腹,他对昭南的心思又如何不知?可是,可是小蛮那位姑奶奶,哎……
“爷,赶紧回吧,免得大家等急了。”
“嗯,走。”
程未言兴冲冲挽着卫昭南的胳膊,一路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地讲着洛安城中这三年来发生的大大小小的趣事,惹得胡芷兰一干人等嬉笑连连,反而是身为主角的卫昭南一路愁眉不展,倒成了与这和谐景致格格不入的一隅。
“她一向为二娘不喜,定是被强拉着帮忙去了……待我进门,定会穿戴整齐在家中等我,暖融融地叫上一声相公吧?呵呵……”卫昭南一念及此,不由得竟轻轻扬了扬唇角,心中泛起一丝哂笑。自己何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起来?小蛮不来自有她的道理,那丫头古灵精怪鬼主意多得很,想必,定是又在房中给自己预备下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一贯人来疯的阿九,今儿个倒是异常沉默,只一言不发地乖乖跟在卫昭南几人后头,脸上难得几回现出那等复杂神色。
说,还是不说?
阿九瞧着卫昭南忽冷忽热的表情,实在琢磨不透自家这个主子究竟在想些什么。自打小蛮出现,卫昭南这位在京城号称冷面郎君的卫爷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似的,连笑容都渐渐变得和煦多了。可若叫他知道,自己那块心头肉陆小姑奶奶已经接连失踪了两日,这万一要是当街发起疯来……该如何是好哇!
“阿九?阿九!”
程未言喊了两三声,那阿九这才堪堪回过神儿来。
“在想什么呢?快去前头看看出了什么事?快去快去!”
“哦,是,是。”
此时时候尚早,街上的行人倒是不多,但就在这稍见冷清的街面上,由几个来往行人聚成的一个小圈子便显得格外扎眼。众人朝着中心处指指点点,一个个神色各异,但显然口中念叨得均不是什么好词儿。
卫昭南瞧着阿九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心头不由泛起一丝狐疑,右边眼角狠狠抽了抽,这小子,到底有何事瞒着我?太反常了也……
阿九轻轻松松紧了进去,爬头一看,竟是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面孔在他眼前不断放大,再放大,其心头的震动简直达到了一个致命的高度。这衣衫凌乱被人当众推倒在地的绝色女人,不正是咱家陆小姑奶奶是谁?!
“哼,你这女人,少再来纠缠我家公子!还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快拿着银子走人,你也就值这二两,还不快滚!”一名管家模样的男人从手中的荷包里掏出两枚银锞子,狠狠朝小蛮身上掷了过去,旁边小厮更是骂骂咧咧,手里一盆冷水兜头泼出,凉飕飕地溅在小蛮身上,“没见过你这等不要脸的货!勾引我家少爷不成,便扮贼偷取人家财物,好歹叫我等发现得早!哼,少爷仁慈,你还不快快卷了包袱走人!”
两人说得可真叫有鼻子有眼,说完即便扬长而去,单单给众人留下了一路同情的余地。
“世风日下啊!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
“可不……好端端的一个姑娘家家,如何会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情?”
“啧啧,瞧着小模样小身段,想必定是楼子里出来的吧?哈哈,勾引人富家公子不成,不如来给哥哥做小啊?啊哈哈哈……”
刚才那一头冷水彻彻底底将小蛮浇得清醒过来,刚一迷迷蒙蒙张开双眼,见到的便是自己衣衫不整,活脱脱被人扔到了街上来,众人来来往往指指点点,污言秽语更是不绝于耳。
“这究竟是怎么了?方才那两人的一番话又是何意思?自己不过是去救相公,怎的会如此?”
哪儿跟哪儿啊这是!




第45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
细嫩的皮肤隔着薄衫被青石板路一擦,点点血迹立刻星星点点渗了出来。小蛮丝毫顾不得疼痛,摇摇晃晃想要从地上站起来,无奈,身上却一丝力气也使不出,连着试了两次,终究作罢。
“我怎么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昭南……崇理院……黑衣人……呃啊,好痛!”小蛮越是费尽心力的去想,就越是头痛欲裂。这两日来发生的事情零零碎碎,竟是一丁点儿都串联不起来,她只得死死抓着和自己一起被扔出来的包袱,如同受了伤的小鹿一般呆坐在地上,狠狠捶打着自己那颗不争气的脑袋。
“怎么了,我到底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何事……”
阿九望着独自跌坐在地上,目光有些涣散口中还念念有词的陆小蛮,心里的讶异自然是不言而喻。可还没等他把嘴巴闭上,便觉身后沿着脊梁骨爬上一汩冰寒,回头一瞧,果不其然,卫昭南的脸早已青到了一个无可附加的地步。显然,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他都听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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