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漫太古》第94/168页
“我想恢复记忆,可是又怕恢复记忆。”舒令仪一脸茫然,有人如此大费周章地封印她的记忆,一定有其理由。现在她要解开这段封印,如同探寻未知秘境,不知前方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不免战战兢兢,忐忑不安。可是既然已经来到这里,哪怕再危险再害怕,也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景白轻叹一声,伸手抱住她,安慰道:“别怕,事情已经过去了。”
是啊,太微宫已经覆灭,这么惨烈的事她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舒令仪想到这里,心里一痛,伸手回抱住他,埋首在他怀中,闷声说:“小白,我真是没用。”
景白闻着她身上传来的淡淡酒味,心想她大概有些醉了,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舒令仪躺在他怀里,感觉十分安心,加上酒意上涌,一时竟睡着了。
景白看着她熟睡的容颜,是如此的乖巧安静,忍不住伸手描摹她眉眼的形状,最后手指停在柔软红润的嘴唇上。舒令仪睡梦中似是察觉到异物,伸出舌头舔了舔。
像是触电一般,瞬间从手指直通心口,景白只觉浑身一麻,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舒令仪换了个舒适的姿势,仍旧睡得无知无觉。
景白就这样抱着舒令仪在屋顶坐了半夜,直到陆辞芳回来。
陆辞芳陪着简素心母子去了仁和堂。医师看过后,表示是幼儿急疹,无甚大碍,开了药方,他又将母子俩送回酒肆。小孩折腾了这大半夜,早就困了,回来路上便睡着了。简素心安顿好儿子,出来向陆辞芳道谢。陆辞芳说:“孩子没事就行,那我走了。”
简素心忽然拉住他,软绵绵说:“这么晚了,就别走了。”
陆辞芳掰开她的手,正色道:“素心,当时说好的,大家只是露水姻缘。”
简素心脸色慢慢变了,“你想和我断了?为什么?”
陆辞芳头疼不已,“没有为什么。”
简素心对着他又捶又打,“你胡说!走之前还好好的,回来就要和我划清界限,你分明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
陆辞芳知道她误会了,却又不好解释。秦锦瑟出家一事对他打击极大,这些天他一直在反省,认为主要是自己轻浮浪荡害了她,加上秦韦廷之死,伤心绝望之下这才选择出家避世。因此他立下决心,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到处寻花问柳了,只好说:“素心,是我对不住你。”
简素心咬牙道:“真是郎心似铁,说断就断,你如此绝情,叫我怎么办?”
陆辞芳知道她一个寡妇带着儿子无依无靠度日艰难,心中愧疚,当下拿出灵石袋,往桌上倒了一堆灵石,见她看自己的眼神又怨又恨,干脆把整袋灵石留给她,说:“小泽病了,这些灵石,给他买点好吃的。”
简素心知道,这是陆辞芳给她的补偿,他是真心要和她一刀两断。当初两人情浓时早就说好,大家只图一时欢娱,并不求天长地久,因此陆辞芳不惜把所有身家留给她,对她可谓仁至义尽。只是女子之心,总是容易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陆辞芳回到住处,见景白和舒令仪坐在屋顶赏月喝酒,好不快活,若是平时,定要调侃一番,此时却没心思说话,只扫了一眼,便自顾自回房,往床上一躺,倒头就睡。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有人送来两张帖子。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袁复礼做东,晚上在陶然坊备下酒席,请景白和舒令仪赏光,便和送帖子的人说:“小袁真是穷讲究,请人吃饭罢了,还专门下帖子,不知道的,以为他这是要成亲,广发喜帖呢!还有,怎么只有两张帖子,我的呢?”
那人为人圆滑,是袁复礼酱肉店里的一名得力伙计,忙说:“我们东家请客,以陆爷跟我们东家的交情,自然要在一旁作陪,何须专门下帖子请您!”
陆辞芳这才罢了。
舒令仪接过帖子说:“请转告袁道友,多谢费心,晚上我和昭明君必到。”
当天酉时刚过,太阳快要落山,看看时间差不多,景白、舒令仪跟在陆辞芳身后出了门。陆辞芳带着他们不走大路,专门钻小巷。舒令仪凑过去说:“陆辞芳,你不走前面街道,是不是怕碰到简娘子啊?”
陆辞芳没好气说:“我跟她没有什么,你少来招惹我。”
舒令仪啧了一声,却是不信。
陆辞芳便说:“我还没说你呢,你昨晚跟昭明君坐在屋顶都干了什么?别告诉我你们只是单纯看了一晚上月亮!”
舒令仪立即不说话了,甩下他,扭身跑到前面去了。
三人也没御剑飞行,一路走走逛逛,来到陶然坊时,袁复礼和贺俊鸣已经在门口等着。众人见面,彼此客套一番,方才上楼。袁复礼包了一个包间,又请了两个歌女弹唱。大家入座,酒菜流水一般送上来,大都是当地特色菜。席间主要是舒令仪说话,景白在一旁默默听着。星月之争一别,大家也有近半年没见了,各自说起别后情形。舒令仪想起一事,不由得说:“我有一事甚是疑惑,陆辞芳,你也是金丹高手,为何没有参加星月之争?”
陆辞芳说:“我这人随心所欲惯了,又不想扬名立万,参加星月之争做什么!”
贺俊鸣在一旁嗨了一声,一语戳穿他:“什么啊,你就是跟蔡溪民不对付,懒的看他脸色,干脆不去了,之前你还跟我说挺想会会天下英豪,称称自己斤两呢!”
舒令仪不知这事怎么会牵涉到已经死去的蔡溪民。
袁复礼小声解释,原来散修盟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而是经常拉帮结派,尤其是急躁冲动的年轻散修,这些年来逐渐形成两大阵营,一派以蔡溪民为主的强硬派,另一派以陆辞芳为主的温和派。蔡溪民为人强势,在散修盟中得到许多人拥护,陆辞芳看不惯他的行事作风,向来跟他不对付,原本处于弱势,被蔡溪民压制的几乎喘不过气来,甚至一度狼狈到连星月之争都没参加,但在蔡溪民死后,却是声势大涨,许多人暗地里都在谣传说李道乾准备收他为徒,把他培养成散修盟下一任盟主。
袁复礼说:“因此去年的星月之争,去的多是跟蔡溪民亲近交好之人,至于我跟俊鸣兄,都没结丹,不过是去凑数的,人家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舒令仪便知道,袁复礼和贺俊鸣跟蔡溪民他们不对付,乃是陆辞芳一党,又问:“蔡溪民死后呢,又是以谁为主?”
袁复礼说:“余世存,舒道友知道他吗?”
舒令仪忙说:“当然知道,他跟我大师兄斗过法,败在大师兄手里。”
袁复礼亦想起来,说:“是了,他原本自信满满,没想到徐道友手里有封剑盒,因而落败,他痛定思痛,从此闭关苦修,竟然真的突破了,现下已是金丹后期。”说着看向景白,“昭明君,余世存乃是蔡溪民拥趸,对于他的死,一直深以为恨,蔡溪民下葬那天曾对天发誓说要替他报仇。你若是碰到他,可要小心,说不定他会对你下手。”
舒令仪便说:“蔡溪民是归元真人杀的,他要报仇,冤有头债有主,应该找归元真人才是,找上昭明君,这算怎么回事?”
景白面无表情说:“俗话说父债子偿,我跟师尊情同父子,他如果要找我报仇,也不算找错了人。”
舒令仪气得推了他一下,“你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陆辞芳忙打圆场,“余世存最会装模作样,我谅他未必有这胆量找上昭明君。”
大家继续举杯畅饮,直至酒足饭饱,这才离开陶然坊。
第97章 东来馆(上)
景白、舒令仪、陆辞芳、袁复礼、贺俊鸣五人在陶然坊用餐,另有歌女相伴,阵仗不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此人叫曹辛华,也是和朋友一起来吃饭,不过他们坐的是楼下大堂。看到袁复礼、贺俊鸣时他先是不以为意,陶然坊名气大环境好,大家请客谈事都喜欢来这儿,没什么稀奇的,待看到景白、舒令仪时却是愣住了。
景白、舒令仪、陆辞芳等人吃完饭离开,曹辛华望着他们的背影,露出深思的表情,当即跟朋友告罪一声,悄悄跟了上去。
因景白不怎么喝酒,又时时盯着舒令仪不让她多喝,大家不敢十分劝酒,稍有几分醉意便撤了。
酉时三刻开的宴,吃完也才戌正时分,北关男儿热情豪迈,请客喝酒讲究不醉不归,就这么匆匆散席,颇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感觉。此时正是华灯初上,夜晚刚刚开始,陶然坊所在的大街灯火通明,两旁店铺鳞次栉比,从屋顶上到屋檐下挂满了各色灯笼,照的亮如白昼。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同白日比起来,另有一番不同的热闹。
陆辞芳站在大街上,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袁复礼:“现在去哪儿?”大家难得一聚,这才刚刚入夜,总不能就这么散了。
袁复礼本来做好了大醉而归的准备,没想到今天这顿酒席结束得这么早,一时没有好的想法,四周看看,提议说:“前面有家茶馆,新来了个说书的,要不去那儿坐坐,听听新鲜故事?”
今儿袁复礼做东,自然事事以他为主,大家都无可无不可,只有陆辞芳连连摇头,大声说无趣,“舒姑娘和昭明君远道而来,要听书哪儿不能听,非得来无双城听?再说咱们这儿的说书先生十个有八个是中州来的,那些所谓的新鲜故事都是人家听剩下的,无聊得紧,不去不去!”
袁复礼想想也是,喝茶听书确实有些无趣,便问:“那你说去哪儿?”
陆辞芳转过头,看着舒令仪嘿嘿一笑,意有所指说:“舒姑娘,你知道无双城最热闹的地方是哪儿吗?”
舒令仪狐疑地看着他,没好气说:“你要是想去花月楼这种地方,请恕我和昭明君不奉陪了。”
陆辞芳忙说:“你想到哪儿去了,我已经改了,以后再不去青楼花坊这些地方。无双城向来有赌城之称,最热闹的当然是赌馆了!”
舒令仪扶额,忍不住挤兑他:“陆辞芳,你上回带昭明君去青楼不够,这回还想带我去赌馆?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我这交的什么朋友啊!”
陆辞芳浑不在意,“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当你是朋友,怎么会带你去这种地方?我们无双城的赌馆可和别的地方的赌馆不一样,里面吃喝玩乐什么都有,不单只是赌博作戏而已,乃是本地一大特色,凡是外地来的,没有到赌馆玩过,不算来过无双城。你去一次就知道,乃是大大好玩的地方。”
舒令仪听的半信半疑,“真的这么好玩?”
袁复礼也在一旁说:“若只是去玩一玩,见识一番,小赌怡情,倒也无妨。”
袁复礼这样稳重的人都说无妨,看来赌博这事在无双城十分寻常,舒令仪当即意有所动,说:“斜对面好像是一家赌坊,咱们进去瞧瞧?”
陆辞芳不屑道:“那只是个小赌庄,只有吃喝玩乐一应俱全才称得上是赌馆,咱们要去自然是去最好的。”
袁复礼明白了,掉头往回走,说:“那就去东来馆。”
一行人御剑飞行,不消片刻便来到东来馆。东来馆位于无双城城东,占地十分宽广,里面五步一楼,十步一阁,楼阁之间有走廊来回穿梭,方便客人来往。一进东来馆,迎面是一片假山,流水从假山高处垂泻而下,形成一潭湖水,湖旁一带种满了绿竹,绕过竹林,视线豁然开朗,数栋高大的建筑群依次排开。陆辞芳一马当先,带着大家进了其中最高最大的无忧楼。无忧楼共有七层,底下四层专门用来赌博玩乐,五楼吃饭,六楼休息,七楼乃是赌馆内部人员办公场所。
无忧楼一楼是一处宽敞的大厅,里面人声鼎沸,有掷骰子、赌牌九、玩叶子牌的;也有赶围棋、打双陆、下樗蒲的;还有斗法比试两边下注的;甚至有斗鸡斗蟋蟀的,赌博的种类可谓应有尽有,看的舒令仪大开眼界。
陆辞芳指着“兑换司”高高的柜台对舒令仪说:“你要是想下场玩,得在这里先把灵石换成筹码,走的时候再换回来。”
舒令仪看着别人桌上高高堆起的筹码,又是羡慕又是眼热,情绪有些亢奋,摩拳擦掌想自己今晚定要大显身手,说不定能和刚刚那人一样一夜暴富,以后再也不用为灵石发愁了!不过她虽然做着发财的美梦,倒还没有失去理智,知道十赌九输,只换了一百灵石的筹码,给自己划下一道红线,赢了不用说,若是输了,这一百灵石便是极限,到时无论怎么不甘心想翻本,都得收手。
大家各自换了筹码,就连景白都换了一些。他虽然对赌博不感兴趣,不过在东来馆,一切交易都要用到筹码,就算买杯饮子都不例外。陆辞芳看着周围的人玩得热火朝天,心痒难耐,凑到袁复礼跟前,揽住他肩膀,小声说:“小袁,分我一半筹码,回头赢了就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