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奥地利的梅花》第29/210页



  “请您放心,我用我的生命来保证,有生之年一定不让她受到伤害!”沃尔特用力的回握了那双同样有力的手,肯定的说道。两个人互相凝视了一会,似乎都在探究对方话语中的真实性和可信程度,过了一会,叔叔放开了沃尔特的手,微微向他欠了欠身,转身拉过站在身后的丽佐的手,对我道:“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慢慢聊吧。走吧,丽佐。”说完,带着丽佐离开了。丽佐对着我和沃尔特挥了挥手,笑着和叔叔一同回了家。

  沃尔特目送着叔叔和丽佐的背影,也微微的欠了欠身后,转身面对我,露出温柔而沉静的表情道:“走吧,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将手伸了过来。经过刚才那一幕,虽然叔叔的举动看上去有些别扭和僵硬,但是我知道叔叔心里已经不再排斥沃尔特了,顿时感到无比的轻松,也将手伸过去,和他手指紧扣的交握在了一起,“恩!”我点头,放心的由他牵着我,去到那个未知的目的地。

  
  坐在前往德国慕尼黑的火车包厢里,我默默地看着身旁异常沉静的沃尔特,他似乎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眼睛里映出淡淡的血丝,眼底下带着倦意,他眼光笔直的注视着对面座椅上的花饰,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

  我看了看车窗外飞逝而过的景色,心里虽然很想知道究竟他是要将我带到什么地方去,但是看他严肃的神情,我知道那个地方对他一定是很重要的。既然他现在不想说,那么我就不问。从上车开始,他就一直紧紧握着我的手,我低头看了看他,那双总是温暖的手现在却冰凉冰凉的,我又将自己的另一只手覆在了上面,想用自己的一点点热量温暖他,他感觉到了这些,于是转头看我,轻轻地勾了勾唇角,随即又陷入了沉思中。

  自从认识他开始,从他那冷漠而又忧郁的神情中,我总是觉得他有很多的心事,似乎都是他一个人扛,那些过往都是他心里沉重的包袱,什么时候他才能卸下这些包袱,轻松的生活呢?什么时候他的脸上才不会再有那种让人心疼的表情呢?究竟他和自己唯一的亲人冯?施特隆德将军间发生了什么呢?我想着这些事情,将头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希望能用自己力所能及的力量帮助他走出那些阴影。

  火车车轮有节奏的滚动着,微微地如同摇篮般的摇晃中,我不知不觉的睡着了,等我被沃尔特唤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时分了,我揉了揉眼睛,望了一眼窗外,问道:“怎么,到了么?”他点点头,拉着我下了火车。


  德国的城市中,我只在上次参加慰问团的时候去过柏林,其他地方我都没有去过,这次来到慕尼黑,有机会领略这个我以前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的德国南部最瑰丽的宫廷文化中心,还是有些兴奋的,觉得这对于我理解欧洲古典历史的发展也是大有帮助的。

  沃尔特带着我走在慕尼黑的市中心,我好奇地四处打量着。脑海中将自己在书中所读到的内容仔细的回忆着,与实际看到的景色对比着。作为著名的历史文化名城,慕尼黑有许多巴洛克和哥特式建筑,它们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典型代表,城市中各种雕塑比比皆是,栩栩如生。因为它自12世纪以来的将近800年中,这里一直是拜恩王国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王城之地。


  拜恩王室的王族中,历代辈出极其爱好学问和艺术的君王。正因如此,他们在慕尼黑的城内外建起了豪华的宫殿群,遗留下无数的艺术珍品。尤其在16世纪的阿尔布雷希特五世时期,此地的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风格的各类文化发达到极点,以致人们交口称赞这里为“伊萨尔河畔的雅典”。

  市政厅塔楼上的组钟自古就吸引了无数到这里的游客,据说组钟的12个钟点由12个骑士组成,从每天中午11时开始(夏天是17时),每到一个钟点,12个骑士就走马灯似地出来报时。一组1.40米高的彩塑人物则围成圆圈跳舞,向人们展示德国历史上威廉五世公爵与雷塔娜?冯?洛特林小姐结婚的场面。

  慕尼黑是民风比较保守的巴伐利亚州的首府,所以也能在街上看到一些穿着巴伐利亚皮裤、头戴极具民族特色的巴伐利亚毡帽的人们。而我们到达的时候正逢一年一度的慕尼黑啤酒节,慕尼黑的啤酒节源于1810年为庆贺巴伐利亚的储君德亲王与萨克森-希尔登豪森的黛丽丝公主共结百年之好而举行的一系列庆祝活动。一百多年来每逢9、10月间,全称的人们都会欢聚在一起,畅饮啤酒。

  街上啤酒小吃摊林立,马路上到处都是坐在长条木板椅上,手捧能装一公升啤酒的陶瓷大杯,尽情畅饮的男女老少,全城街头一派“啤酒气氛”,我似乎也被市民们高昂的情绪所感染,兴奋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对沃尔特说:“你知道吗?慕尼黑其实是个很有文化底蕴的城市,我以前在书上读到的时候,就想过来看看,但是一直都没有真正下决心,现在你带我来这里,又正好是碰上了啤酒节,正好了了我的这个心愿呢!瞧,多热闹啊!”

  他望着眼前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点了点头道:“你看,现在的他们是多么的开心啊!其实德国南部的人们看上去是比较保守死板的,他们固守着传统,但是内心都是很热情的,比起有些冷漠的德国北部,真的是天壤之别啊!”

  听他这样一说,我似乎也感受到了这一点,柏林位于德国北部,那里的人们冷静而克制,礼貌而疏远,很少看见他们会象这里的人们一样,热情而开怀的大声歌唱,欢乐的跳舞,对每一个陌生人都笑脸相迎,真的感觉完全不同。

  “那么这样热情的人们,为什么民风会是保守的呢?按理他们这样热情,不是应该更开放吗?”我微笑的摆手拒绝了一位陌生而又热情的店老板递过来的啤酒,转头问道。

  “也许就是因为平时的民风太过保守,所以这两个月的节日里,大家都将蕴藏在内心的热情抒发了出来吧。”他回答道,带着我避开了热情而吵闹的人群,向着一处幽静的小路走去。

  走在远离喧闹人群的小街上,两旁古老而朴素的建筑风格正向所有来到这座城市的人们展现着自己的历史和风情,沃尔特在一幢外墙已经有些剥落的老建筑面前停了下来,饱含深情地看着这座小楼,沉吟了片刻道:“其实,我想带你来看看这座我出生和成长的城市,我就是在这幢楼里出生的……在这里我生活了十二年,后来才去了柏林。……它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改变啊!……真的很怀念这里……十多年我都没有再回来过了……”

  我惊讶地望着他,难以想像出身高贵的他居然出生在这样条件简陋的居民楼里,而且还在这里生活了十二年,虽然我知道他和冯?施特隆德将军的关系并不亲密,也知道他是后来才被将军接到身边的,但是的确也没有料到原来的他是出生在慕尼黑。

  他自嘲般的笑了笑,缓缓说道:“是不是很惊讶?一个家世背景雄厚的人竟然出身于这样简陋的民房里,而且他还会对这里的一切都念念不忘,很怀念生活在这里的日子……那时候,虽然过的很艰苦,但觉得很温暖,后来的生活可以说是锦衣玉食,但是我再也感觉不到那种单纯的快乐了!瞧,人的感觉太奇怪了,不是吗?”

  我看着他脸上露出来的受伤的表情,一种心疼的感觉又一次袭上心头,我倚在了他的身旁,将手握住了他紧紧拳起的拳头,轻轻地摩挲着,力图让他缓和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放开手后握住了我的手,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用力的握着,眼神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过这幢小楼。


  我轻轻道:“要不要上去看看,里面也许还住着你以前的邻居或是朋友……”,
  “不……不,我不上去,不,……”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这句话一出,沃尔特突然神色激动的打断了我的话,面露恐惧的步步后退,我诧异的看着他情绪如此波动,不知道他到底因为小楼里的什么东西而这样害怕,但既然害怕为什么还要来呢?


  他自从十二岁离开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到这里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个小楼里的什么原因呢?望着他逃离般的踉跄步伐,很多问号盘绕在我的心头,我转头看了看这幢破旧的小楼,下定决心一定要弄个明白,我要用自己的力量,把沃尔特从那些伤心的往事中解救出来,我一定要!
  


  我快步上前追着他的脚步,却在一个街道的拐角处有些刹不住步伐的我,一不小心和一个有些喝高了的男人撞在了一起,我匆匆地向对方陪礼道歉后,也顾不得他嘴里骂骂咧咧的话了,连忙继续向前跑着,看见沃尔特双手抱头痛苦的跪倒在不远处街心小花园的长廊上。
  我跑上前,扶起他想安慰他的时候,看见他眼神发直地看着我的胸口,脸上的表情很奇怪,而且他的眼睛越瞪越大,面色越来越灰暗。我低头一看,啊,是刚才和那个男人撞在一起的时候,胸口上被溅到了一些他手上拿着的面包上的番茄酱,我本想拿出手帕抬手擦了它,但是刚想动作的时候,被沃尔特一把抓住手腕,搂进了他的胸膛。

  他是那么用力的将我狠狠的抱住,力气大得几乎就要将我的腰折断了,我被他这样的举动吓到了,没等我反应过来,他大叫着:“不要死……不要死……妈妈,……妈妈,我带你去找医生,不要死……止血,你需要止血……”说着,抱起我就要往外跑,原本被他吓住的我,见他情绪失控成这个样子,也顾不得什么了,对着他的脸用力的打了他一个耳光,“啪”的一声,很清脆的一记耳光让他停止了原本失常的举动,我甩了甩有些发红生疼的手,小心翼翼的叫了他一声:“沃尔特……沃尔特,你没事吧?”

  他愣怔地转头看了看我,眼神里没有焦距,很茫然,我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他还没有回过神来。于是,我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轻声叫着:“沃尔特……沃尔特,好些了吗?”低头又看了看身上的那块番茄酱,用手绢小心地擦着,猜想他必定是由此想到了以前的往事,那么用以前的称呼叫他试试,会不会有用呢?

  “沃里……沃里?你还好吧?”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凑到他眼前,仔细分辨着他的表情,他逐渐有了反应,看我的眼神也开始有了距离感,我松了一口气,道:“天哪,你可终于清醒过来了,刚才你的样子把我吓了一跳呢!你这是怎么了……”话未说完,他抚了抚我的脸,又将头凑到我的胸口,听着我的心跳,我脸上一红,刚想挣扎,他又是紧紧的一抱,喃喃道:“还好,还好,你还活着,活着,……我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的事情了,再也不要了……”


  说完,抱着我的腰,将头埋在我的胸口,没多久,胸口处皮肤上湿湿的感觉无声的告诉着我:他哭了。

  看着他那种压抑而哀伤的样子让我感到心里的某处一下子刺痛起来。我抚着他的头发,叹了口气,一动不动的任由他抱着尽情释放心中的悲痛,这样一个原本那么冷漠、那么自制的男人,一个帝国的军人,一个逐渐习惯战场上生死的男人,到底心里经过了什么样的痛苦才会这样伤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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