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292/312页


他提到袁崇焕以“清慎为己任”,似乎对他的“清”也有了怀
疑。崇祯心中似乎这样想:“他自称是清官,为甚么却不断的
向我要钱?”
袁崇焕又到锦州去安抚兵变,连疏请饷。十月初二,崇
祯在文华殿集群臣商议,说道:“崇焕先前说道‘安抚锦州,
兵变可弥’,现在却说‘军欲鼓噪,求发内帑’,为甚么与前
疏这样矛盾?卿等奏来。”

“内帑”是皇帝私家库房的钱。因为户部答复袁崇焕说,
国库里实在没有钱,所以袁崇焕请皇帝掏私人腰包来发欠饷。
再加上说兵士鼓噪而提出要求,似乎隐含威胁,崇祯自然更
加生气。
哪知百官众口一辞,都请皇上发内帑。新任的户部尚书
极言户部无钱,只有陆续筹措发给。崇祯说:“将兵者果能待
部属如家人父子,兵卒自不敢叛,不忍叛;不敢叛者畏其威,
不忍叛者怀其德,如何有鼓噪之事?”
“罗雀掘鼠”和“家人父子”这两句话,充分表现了崇祯
完全不顾旁人死活的自私性格。兵士有四个月领不到粮饷,吵
了起来。崇祯不怪自己不发饷,却怪带兵的将帅对待士兵的
态度不如家人父子。他似乎认为,主帅若能待士兵如家人父
子,没有粮饷,士兵饿死也是不会吵的。俗语都说:“皇帝不
差饿兵。”崇祯却认为饿兵可以自己捉老鼠吃。
周延儒揣摩到了崇祯心意,又乘机中伤,说道:“臣不敢
阻止皇上发内帑。现在安危在呼吸之间,急则治标,只好发
给他。然而决非长策,还请皇上与廷臣定一经久的方策。”崇
祯大为赞成:“此说良是。若是动不动就来请发内帑,各处边
防军都学样,这内帑岂有不干涸的?”崇祯越说越怒,又是忧

形于色,所有大臣个个吓得战战兢兢,谁也不敢说话。
袁崇焕请发内帑,其实正是他不爱惜自己、不怕开罪皇
帝、而待士兵如家人父子。本来,他只须申请发饷,至于钱
从何处来,根本不是他的责任。国库无钱,自有别的大臣会
提出请发内帑,崇祯憎恨的对象就会是那个请发内帑之人。以
袁崇焕的才智,决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关键,但他爱惜兵士,得

罪皇帝也不管了。说不定朝中大臣人人不敢得罪皇帝,饷银
就始终发不下来,那么就由我开口好了。
当袁崇焕罢官家居之时,皇太极见劲敌既去,立刻肆无
忌惮,不再称汗而改称皇帝。
袁崇焕回任之后,宁远、锦州、蓟州都因欠饷而发生兵
变,当时自然不能与清兵开仗,于是与皇太极又开始了和谈,
用以拖延时间。皇太极对和谈向来极有兴趣,立即作出有利
的反应。袁崇焕提出的先决条件,是要他先除去帝号,恢复
称“汗”。皇太极居然答允,但要求明朝皇帝赐一颗印给他,
表示正式承认他“汗”的地位。这是自居为明朝藩邦,原是
对明朝极有利的。但明朝朝廷不估计形势,不研究双方力量

的对比,坚持非消灭满清不可,当即拒绝了这个要求。
皇太极一直到死,始终千方百计的在求和,不但自己不
停的写信给明朝边界上的官员,又托朝鲜居间斡旋,要蒙古
王公上书明朝提出劝告。每一个战役的基本目标,都是“以

战求和”。他清楚的认识到,满清决计不是明朝的敌手,明
朝的政治只要稍上轨道,满清就非亡国灭种不可。满族的经

济力量很是薄弱,不会纺织,主要的收入是靠抢劫。皇太极

写给崇祯的信,可说谦卑到了极点。
然而崇祯的狂妄自大比他哥哥天启更厉害得多,对满清
始终坚持“不承认政策”,不承认它有独立自主的资格,决不

与它打任何交道。
为了与满清作战,万历末年已加重了对民间的搜括,天
启时再加,到崇祯手里更大加而特加,到末年时加派辽饷九

百万两,练饷七百三十余万两,一年之中单是军费就达到二
千万两(万历初年全国岁出不过四百万两左右),国家财政和
全国经济在这压力下都已濒于崩溃。明末民变四起,主要原

因便在百姓负担不起这沉重的军费开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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