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血剑》第3/312页


导以象胥,遹来奔赴。同其妇子,兄弟陪臣。
稽颡阙下,有言以陈。
谓君犹天,遣其休乐。一视同仁,匪偏厚薄。
顾兹鲜德,弗种所云。
浪舶风樯,实劳恳勤。稽古远臣,顺来怒趑。
以躬或难,矧曰家室?
王心亶诚,金石其坚。西南蕃长,畴与王贤?
矗矗高山,以镇王国。
镵文以石,懋昭王德。王德克昭,王国攸宁。
于斯万年,仰我大明。”
成祖皇帝的御制诗文,便刻在浡泥国长宁镇国山的一块
大石碑上。此后洪熙、正德、嘉靖年间,均有朝贡。中国人
去到浡泥国的,有些还做了大官,被封为“那督”。
到得万历年间,浡泥国内忽起内乱,《明史·浡泥传》载
称:“其王卒,无嗣。族人争立,国中杀戮几尽,乃立其女为
王。漳州人张姓者,初为其国那督,华言尊官也,因乱出奔,
女王立,迎还之。其女出入王宫,得心疾,妄言父有反谋。女
主惧,遣人按问其家,那督自杀。国人为讼冤。女主悔,绞
杀其女,授其子官。”
这位张那督的女儿为何神经错乱,向女王诬告父亲造反,
以致酿成这个悲剧,想必另有曲折内情,史书并未详载,后
人不得而知。福建漳州张氏在浡泥国累世受封那督,颇有权
势。为国人所敬。
华人在彼邦经商务农,数亦不少,披荆斩棘,甚有功绩,
和当地土人相处融洽。费信《星槎胜览》一书中记云:“渤泥
国……其国之民崇佛像,好斋沐。凡见唐人至其国,甚有爱
敬。有醉者,则扶归家寝宿,以礼待之若故旧。”有诗为证,
诗曰:
 “浡泥沧海外,立国自何年?夏冷冬生热,山盘地自
偏。
积修崇佛教,扶醉待宾贤。取信通商舶,遗风
事可传。”
浡泥国那督张氏数传后是为张信,膝下惟有一子。张信
不忘故国,为儿子取名朝唐。
到张朝唐十二岁那一年,福建有一名士人屡试不第,弃
儒经商,随着乡人来到浡泥国。这人不善经营,本钱蚀得干
干净净,无颜回乡,就此流落异邦。有人荐他去见张信,想
要谋个生计。张信和他一谈之下,心下大喜,便即聘为西宾,
教儿子读书。
张朝唐开蒙虽迟,却是天资聪颖,十年之间,四书五经
俱已熟习。那老师力劝张信遣子回中土应试,若能考得个秀
才、举人,有了中华的功名,回到浡泥来那可是大有光彩。张
信也盼儿子回乡去观光上国风物,于是重重酬谢了老师,打
点金银行李,再派僮儿张康跟随,命张朝唐随同老师回漳州
原籍应试。
其时正是崇祯六年,逆奄魏忠贤虽已伏诛,但在天启朝
七年之间祸国殃民,杀害忠良,天下元气大伤,兼之连年水
旱成灾,流寇四起。张朝唐等三人从厦门上岸,雇船西上漳
州。不料只行出数十里,四乡忽然大乱,一群盗贼涌上船来,
不由分说,便将那教书先生杀了。张朝唐主仆幸好识得水性,
跳水逃命,才免了一刀之厄。
两人在乡间躲了三日,听得四乡饥民聚众要攻漳州、厦
门。这一来,只将张朝唐吓得满腔雄心,登化乌有,眼见危
邦不可居,还是急速回家的为是。其时厦门已不能再去,主
仆两人一商量,决定从陆路西赴广州,再乘海船出洋。两人
买了两匹坐骑,胆战心惊,沿路打听,向广东而去。
幸喜一路无事,经南靖、平和,来到三河坝,已是广东
省境,再过梅县、水口,向西迤逦行来。张朝唐素闻广东是
富庶之地,但沿途所见,尽是饥民,心想中华地大物博,百
姓人人生死系于一线,浡泥只是海外小邦,男女老幼却是安
居乐业,无忧无虑,不由得大是叹息,心想中国山川雄奇,眼
见者百未得一,但如此朝不保夕,还是去浡泥椰子树下唱歌
睡觉安乐得多了。
这一日行经鸿图嶂,山道崎岖,天色渐晚,他心中焦急
起来,催马急奔。一口气奔出十多里地,到了一个小市镇上,
主仆两人大喜,想找个客店借宿,哪知道市镇上静悄悄的一
个人影也无。张康下马,走到一家挂着“粤东客栈”招牌的
客店之外,高声叫道:“喂,店家,店家!”店房靠山,山谷
响应,只听见“喂,店家,店家”的回声,店里却毫无动静。
正在这时,一阵北风吹来,猎猎作响,两人都感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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