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欲者》第3/24页


"还不一定吧。目前的进度,估计也就和你差不多。"张哲打哑谜。
"和我差不多?什麽意思?难道他也看上曾虚白了?那是曾虚白给他发的短信?"贺肃怪叫。
"你别瞎说!"杨铭知从书房插话。
"那怎麽回事?你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他的号码!"说著就又扑过去抢杨铭知的手机,杨铭知边躲边叫:"就说了不是了......。"
但他哪里是贺肃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就被按在书架上。杨铭知只好妥协:"不是曾老师!是、是容老师!"
"容老师?容老师是谁?"贺肃愣了。
"我们院的老师,我们去丽江写生时的带队老师,你不认识。"
"你们上床了?"
"呸!滚!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那他说‘跟你睡'?"
杨铭知的脸红的像粘著露水的西红柿:"那是他误会了,跟我开玩笑的。"
"误会?玩笑?嘿嘿嘿......"贺肃一边怪笑著,一边瞄向杨铭知紧攥在手里的手机。
"本来就是误会。"杨铭知嗫嚅著说:"我,我就是问问他在忙什麽,他说去宜家买床。我想提醒他,现在的流行性感冒很厉害,去人多的地方别给传染上了,就发短信说‘小心病毒',他大概误会我讽刺他买床,就回了那个。"
在忙什麽?
到宜家买床。
小心病毒。
和你睡!!!
"哈哈哈......"贺肃大笑著倒在椅子上,"这位的跳跃性思维也太强大了吧。他对你有意思?"
杨铭知的脸由红转青,由青转白。半天,低声说了句:"不可能的。他就是爱开玩笑。他结过婚的,有一个女儿。"
"是个直的?"贺肃不笑了,"直的你可别招惹,更何况还是个已婚的,你招惹不起,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他离婚了,他老婆出国了。"杨铭知轻声说,显然心里还抱有希望。
"离了也不行!"
"那你还不是喜欢曾老师?他不也是直的?"
"切!什麽喜欢不喜欢,就你这种妹子型的才老把这个词挂嘴上。他是个直的弯的还说不准呢。再说了,想上他的又不止我一个!"贺肃把脸转向张哲。
张哲只管哗哗地翻著他手里的材料,根本不搭腔。
"不过那个曾虚白还真是难搞,老子围著他转了八百圈了也没有找到下嘴的地方。"贺肃看著张哲波澜不惊的样子,决定爆料试探他一下。
"刚好我爸公司想花大价钱请个知名学者担任文化顾问,打造企业文化,B大都有好几个名角儿抢著想上呢,我跟我爸吹风,把他们都给回绝了,然後正儿八经地向他递出邀请函,谁知道他居然一口回绝了,说是太忙没有时间,也不知道是真清高还是假清高。"
"他是真的忙。"张哲还是不动声色,说出的话却差点把贺肃炸飞,"他刚刚同时承担了一个国家级科研项目和一个部级科研项目,再加上还要带研究生,申请博导,当然没时间去做什麽文化顾问。"
"你怎麽知道!?"贺肃哗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差点把椅子带倒。
"因为他太忙了,学校决定从研究生当中给他招募一个勤工俭学的助理。然後,我就被招募去了。"张哲从他那堆资料中抬起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勤工俭学?"贺肃露出一种吃坏肚子的表情。
"你又不是哲学系的研究生。"杨铭知也跟著吃了一惊。
"对,勤工俭学。我帮他整理输入材料、填写各种表格、采购书籍,然後一个月有800块钱酬劳可拿。"张哲回答贺肃。说这些话的时候,他还是面无表情,但看在贺肃眼里,却觉得他那张英俊的脸皮就好像是冒了泡的大脓包,表面看著很光滑,里面却一肚子坏水。
"不是哲学系的也不要紧,学校鼓励跨学科学习,学法律也需要哲学功底嘛。"张哲又对杨铭知解释,说罢挑唇一笑,这一笑才露出几分自得的神色,接著又继续埋头到资料与电脑之间。
贺肃一个箭步冲上去,抢过张哲手里的那沓表格,只见最外边那一页上写著:科研项目立项书。承办人一栏下面,签著三个秀劲的钢笔字:曾虚白。



5

门铃响起,曾虚白从书桌旁站起来开门。
张哲抱著一叠材料站在门口,见门打开了之後,脸上浮现出一个恭敬的笑容:"老师好,表格填好了。"
"谢谢!小张辛苦了。"曾虚白真诚地向张哲表达著谢意。这个助理细心而勤奋,总是会在约定时间之前完成工作。一开始研究生院办公室的主任告诉他说,他的助理是从法律系的研究生中招募来的时候,他还有点犹豫,怕专业不同不好协调,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张哲脱了鞋跟著曾虚白进了屋。e
虽然不是第一次到曾虚白的公寓,张哲进来的时候还是会有被撼动的感觉。因为曾虚白的书房三面墙壁都是自踵至顶的大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类书籍。客厅的两面墙也被书占据,只在靠窗的地方放了一个圆桌,几把靠椅。
这个人床上会不会也堆满了书?枕下放的是什麽读物?张哲不由这样猜想。但是卧室的门总是紧闭著,张哲无由窥测。
两人径直走向书房。趁曾虚白检视那些材料和表格的时候,张哲随意翻阅著曾虚白的藏书。
"嗯,非常好。多亏小张,不然这麽多表格和材料我真不知道该怎麽对付。"看到表格填的准确无误,材料条目清楚,曾虚白吁了口气。
"呵,曾老师不要夸奖我了,我也不是无条件服务。"所谓无条件,张哲指的并不是那800月薪,而是曾虚白对他的单独辅导。他从背包里抽出一本书,Elements of the Philosophy of Right,黑格尔《法哲学原理》的英译本。
"噢,有哪里不明白?"
张哲打开书,将做了标记的段落指给曾虚白看。曾虚白捧起书本仔细研读,然後将张哲用红笔标识之处一一讲解。
张哲一副凝神聆听的神态,不时会意点头,眼睛却在曾虚白脸上和颈项之间来回逡巡。曾虚白专注於书本,并没有发现张哲眼神中深藏著的探究的意味。
曾虚白肤色白净,眉毛非常整齐。眼睛下垂看著书本的时候,眼睫就显得尤其浓长。鼻梁挺直,侧影颇有几分米开朗基罗雕像大卫的神韵。
是,张哲承认,他是一个很好看的人。
但是,张哲心里也很清楚,他吸引自己的地方,并不在这里,或者说,并不完全在这里。
从第一眼看见曾虚白,张哲就感觉到他身上有一种力量,一种能够直接穿透人心的力量。
当曾虚白直视他的时候,张哲就感觉到隐藏在自己坚硬外壳下的那个真实自我,仿佛受到了一种无名的牵引,挣扎躁动著想要显示自己的存在。这种感觉,既危险,又刺激。
这是一种巫术吗?还是一种本能?
就是这种特质,吸引著丁昭来和他进行心灵的交谈的吗?而这种交谈,为什麽会以这样的悲剧收场?
张哲想不明白。越不明白,渴望探究的心思就越重。
曾虚白解释完了一个概念的涵义,抬起头来问道:"不知道我这麽解释,能够让你想明白吗?"
张哲稍微沈思了一下,然後慎重地点头,腼腆地笑著说:"谢谢曾老师了。"
曾虚白露出满意的微笑。他确实对这个聪敏好学的学生很欣赏。这个学生有著非同一般的家世背景,但是行为却含蓄低调。因此虽然曾虚白对那些自命高人一等的高干子弟素来并无好感,张哲却是一个例外。
现在,他还并不知道,张哲身後轻轻摇著的,并不是犬类的尾巴。

张哲从曾虚白家里出来的时候,看了一下手表,这次呆的时间是一小时二十八分,比上次来的时候多呆了三十三分锺,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多呆了四十七分锺。
之所以能有效延长时间,是因为他逐渐找到了和曾虚白相处的窍门。只要和他讨论书本,讨论宇宙、生命、存在之类的大命题,他就一定会奉陪到底。不管你的看法有多幼稚,他都会耐心倾听,在适当的时候,发表独特的看法。张哲本来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而引起的话题,到後来自己却也被深深吸引到这种交谈中去。
从外表上看,曾虚白的生活似乎就是那种最中规中矩的学院派知识分子的生活,每天活动的领域不外是课堂、教研室、图书馆和公寓,有时会去操场打打篮球,到室内游泳馆游泳,偶尔购物或者和朋友一起吃饭。
单调乏味的生活难道不是会培养出单调乏味的个性吗?但是,不知为什麽,张哲却觉得曾虚白根本不像他所看到的那麽简单。
有时候,曾虚白偶然间泄露的一个眼神,无意间说出的一句话,会突然脱离那种他一贯持有的中正平和的音调,泄露出非同寻常的情绪。但这些情绪就像是透明而飘忽的触角,还不等张哲伸手去捕捉,就倏忽缩回到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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