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知青时代[空间]》第67/97页


  卡车一路开到了村里陶家角房门口的场子上,那里曾是陶家夫妻俩的家,自打他们受了弟弟的恩惠搬进城里以后就彻底荒废了下来,如今十几年过去,房屋都倒塌了大半,只剩下半个墙壁斑驳的屋角挺立着。
  村子里大多都是这样砖土结构的旧屋,看惯城里头鳞次栉比的楼房后,这样的房子堪称简陋。
  陶家几个兄弟还在,见陶四被人制着下车,想起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换子谣言和陶四媳妇下来求助,同被访询过几回无果的他们暗觉不好,便隐在指指点点的人群里,没有出面露头。
  几个兄弟间的关系都断了不知道多少年了,陶家叔叔也当看不见他们,引着大部队就往村后自家自留地里去。
  农村里都有这样的习俗,家中死了亲人就挑块地埋下,既省了墓地费,也方便祭拜。
  陶家的自留地在最偏僻的边角上,如今还未到清明祭拜,上头都是枯败的杂草根枝,唯有两座半新不旧的坟墩头惹人注目。
  那是陶五夫妻俩的烈士墓冢,几年前陶湘与两个骨灰坛子被人送回来的时候,陶家夫妻俩就把他们埋在了老家的农田里,权当落叶归根。
  但陶家叔叔的重点显然不在那两座坟上,他拔开坟周围的枯草,一个小小的老坟头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陶家叔叔松了口气,直起腰颔了颔首:“这就是了,我们乡下孩子没立住脚的都不兴立碑。”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所有人仔仔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坟顶多算是一个土堆,连刻名的石碑都没有,突兀地伫在两座大坟之间,没想到竟然就埋着当年的那个婴孩。
  保卫所的人都是卫兵出身,不惧牛鬼蛇神,借了周围农户的铲子就开始挖掘,很快一个泥瓦罐被挖了出来。
  瓦罐被砸开,里头是一股浓重的臭味,还有就是一具陈年婴尸,尸骨只有一点点大,像是刚出生就夭折的,与陶家叔叔所说的无异,但具体信息还得等带回去给专门的法医师辨别。
  如今再看,两大一小的坟正应对了陶五一家三口,陶四在弟弟弟媳死后让他们与亲生女儿安葬在一起,也算是帮助他们全家团圆。
  陶兰早在看见罐子的时候就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直到里头婴儿的尸骨面世,她再也站不住脚,摔在地上惊厥过去。
  之前怀抱多大希望,希望破灭后就有多绝望,她心底的执念终将破碎……
  另一边的旅馆,陶湘正帮洗完澡后的陶家婶婶上着伤药。
  边上浴桶里的脏水换过三遍,连收了钱的旅店老板娘也面有愠色,服侍陶家婶婶洗浴的陶湘却始终面色如常,甚至还目露痛惜怜悯。
  在知道陶家夫妻俩就是原身,也就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后,她想起初到这个地方时两人对她无微不至堪称过分怪异的那些关心体贴,陶湘的心肠就柔软了千百倍,她也是有父母的人了。
  “原来这药是湘湘你送的……”安静的室内,陶家婶婶轻柔慈祥地开了口,“前些天多亏了这些药……”
  “对,是我托秦丽送进去的,她是我朋友,这次回来多亏了她……”陶湘一边柔声解释着,一边在陶家婶婶手上的伤口处一圈一圈抹着药膏。
  患处都是些结着黑痂的硬皮,面积很大,遍及整双手心,可想而知陶家婶婶当初受伤时有多严重。
  “药都是我下乡的公社里一个朋友送的,他制的药很好,这些伤涂了以后很快就会好。”陶湘不敢去问她怎么受的伤,怕对方回忆到不好的东西,就只说着自己在北方时的一些趣闻。
  陶家婶婶最爱陶湘,也爱听陶湘讲自己的日常故事,强着眼角听得完全入了迷。
  眼看陶婶整个人放松下来,陶湘垂了垂眸,忽地想起陶光荣来,在她下乡的那段日子里,陶家真是发生了很多事。
  陶湘不好问陶兰,便只能问问陶光荣:“光荣呢?听说他被人带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咱家情况不好,他爹妈来把他带走了,本就是抱养来的孩子,到底养不熟……”陶家婶婶叹了口气,“唉,到头来,还是一个儿子都留不住……”
  陶湘越听越糊涂,照陶家婶婶的说法,像是养过不止一个男孩,她这样想便也这样问了。
  陶家婶婶闻言怔了怔,像是有什么事无法释怀,过了好一会才吐露出一桩压在心头许久的密事。
  陶湘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牵扯出许多,这下陶家叔婶究竟为什么对陶兰态度那般恶劣的原因也有了真正的出处。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有过一个弟弟,如果能生下来,应该是比你小三岁,如今也该有十六了……”陶家婶婶看上去越发苍老悲情。
  当年,许是将对亲生女儿陶湘的思念愧疚都移情到陶兰身上的缘故,陶家夫妻俩也曾好好养育了陶兰许久,但所有的一切都截止在第三年陶家婶婶怀上二胎却意外流产以后。
  她肚里的那个孩子,被调皮的陶兰在玩闹时撞掉了。
  “下来的是个成型的男孩,他没有你的好运气……”陶家婶婶又开始流泪了。
  陶湘早产两三个月能活,可惜那个男婴不行。
  肚里的胎儿死掉以后,陶家婶婶元气大伤,同玉华一样再也不能怀孕了,一度休养了好久才能下地动弹,整个人变得异常瘦削刻薄。
  她将责任全部怪罪在了陶兰的身上,对她从此眼不是眼鼻不是鼻。
  陶家叔叔要更理智些,知道陶兰当时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不能过分迁怪,但毕竟心里始终意难平,就此也不冷不热漠视起来。
  他们打从那时起就已经放弃了陶兰,而陶兰的性子在打压下也从幼时的活泼烂漫飞速转变为懦弱可欺。
  过了几年,陶家夫妻俩走出失子的悲伤,又从远方亲戚那抱了一个男孩到膝下养着,取名为陶光荣。
  外人只道是陶家夫妻重男轻女,压根不晓得其中经历……
  “……”陶湘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安慰的话才好,只能不停地拍抚陶家婶婶的后背,默默陪伴着。
  好在所有的一切都被彻彻底底公开,陶家叔婶根本没有偷换兄弟家的女儿,保卫所也无法以此立案定罪,顶多就是陶湘归还属于烈士子女的荣誉与津贴。
  这个结果对于自己来说不算什么,可比预设的好多了,事情很快就可以解决,她要回北方去了,陶湘轻松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还想写一点的,比如陶五真的不知道陶湘其实是侄女吗?
  但是篇幅太长了,扛不了
  晚安啾咪~


第六十章
  很快, 瓮罐里的婴孩尸骨经检实属幼龄,以及那个提供换脚牌证词的医护也证实了自己当年只是一个新晋临时工,被陶兰带人催问得紧才苦思冥想说了些依稀旧见而已, 作不得什么数,这些都与陶四所说的无异。
  至于从前的那些老医师大夫们, 则因早年间乡下卫生所的关门解散而四散离去,寻找起来要花费不少时间精力, 但陶家夫妻俩的嫌疑已经可以初步清除了。
  一晃两天过去, 两人终于被保卫所放了出来。
  彼时家属院里的房子已经被陶湘雇人打扫得干干净净,苍老了不少的陶家叔婶刚一踏进屋, 心头便涌上一种隔世之感。
  家中一切如旧,墙角还整整齐齐摊放有陶湘花钱票买回来的新鲜米面菜肉与煤炭柴火等物资用品,换子的事成了一场乌龙,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然而尽管陶家的事算了了,但外头的风言风语依旧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外人指指点点看过来的目光里鄙夷与歧视犹存。
  哪怕陶湘几次三番与周围主动好奇询问的近邻作解释,也仍是杯水车薪, 更多的则依然将陶家视为毒蛇猛兽, 不耻为伍,走在路上也会迎来各种异样的眼光。
  保卫所只管抓人, 并不善后,没有官方出具的具体公示说明,陶家的名声在周遭这片市区算是完全臭了。
  陶湘经历过北地的斗批大会,知道名声在这个按“家庭出身”分类的特殊年代里极为重要, 被众人误解的陶家叔婶平常连头都抬不起来,日后若有什么坏事也会被第一个怀疑到头上,而那时再被安上什么冤枉罪名,只怕就没有这回好过了。
  这念头始终压在陶湘的心头,眼看对自己烈士子女身份的定夺结论即将下来,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她总要回到户口所在地去,届时鞭长莫及,再想回来可就难了。
  必须得在离开前先帮陶家解决了这件事,陶湘心想。
  幸而这个问题也没耽搁多久,陶家叔婶宅居家中日日翻看那份印有陶湘光荣知青事迹的全国日报,这给陶湘带来了灵感,或许可以写一封澄清稿件自费寄给报社刊登。
  在征得陶家夫妻俩人的同意后,陶湘决定亲自提笔叙写,她熟知整个事件脉络,以及不为人知的陶家婶婶多年前失胎秘隐,作为当事人,也是旁观者,由她来写最好不过。
  为了扩大范围,吸引更多的人阅读,陶湘还挖空心思特意以第三人称白话文故事形式为行文载体,直到文末才点名情节中的陶家确有其人,想来本市的人一读报就会知晓这是火柴厂陶家的自传,固执恶意的思想能有所改变就再好不过了。
  不得不说,即使文笔略微平庸,但情节题材都极为紧凑新颖,充满现实色彩,且结尾转折不按常理,当代坊间很少有这样真实的话传杂文,读来甚是引人入胜。
  陶家叔婶看了十数遍陶湘写的三千字草稿,没发现有什么地方需要改动的,这才难舍地交给陶湘寄去报社,若不是涉及到自身,或许他们会更欣喜于欣赏陶湘的文采。
  经历过波澜壮阔百花齐放的文坛现世,陶湘自然不会觉得自己写得有多好,在她看来这篇文顶多只能称是平铺直叙,然而她还是低估了这个特殊时代对于文学的限制。
  本地的某报社很快采用了陶湘的稿件,出乎意料的,他们不仅退还了二十块巨额登报费用,还反过来寄给陶湘十五元的稿费和几张样报。
  样报上同样惹人诧异,陶湘的这篇澄清稿位于闲逸B面报正当中,几乎是除A面外最好的位置。
  许是报社站长预估得当,当期报纸在市区各地很是热销,简直到了人手一张的地步,只好加印许多以满足销量。
  在流行的同时,也吸引了更多的人开始理性看待陶家的事情,甚至共情于陶家叔婶的境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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