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雀》第436/458页


然而,他却发觉,无论是哪一种,自己竟然毫无立场指责于楚玄。这一局不过就是两代君王的一场交锋,而他输得一败涂地,心服口服。

“看笔墨。”皇上冷冷道。

“是。”韩忠笑容满面地去取来一道空白的七色绫锦白玉轴圣旨展开放在榻上的小几上,又拿了一块上好的松烟墨磨好了浓稠的墨汁。他拿起一支狼毫小楷饱?了墨汁递于皇上面前,笑道,“皇上请用。”

皇上似笑非笑地接过那支狼毫,那日他被楚烈劫持时,楚烈也是这般逼着他下一道立楚烈为太子的圣旨,今夜这一幕与那日何其相似。他早就知道,有朝一日,一定会有一个继承了他的血脉的年轻男人迟早会拥有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只是他未曾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交出他手中的权力。

他终是提笔落墨:“……从来帝王之治天下,未尝不以敬天法祖为首务。敬天法祖之实在柔远能迩、休养苍生,共四海之利为利、一天下之心为心,保邦于未危、致治于未乱,夙夜孜孜,寤寐不遑,为久远之国计,庶乎近之。朕在位二十二载,无寸功于社稷,心甚愧之……然朕日来躬体违和,久病欠安,有心无力。太子楚玄,人品贵重,深肖朕躬……为天下长治久安故,今下此诏逊位于太子,望其克承大统……”

大帐外,萧贵妃的静静地躺倒在满是尘土的地上,四周的将士极是安静地注视着那被营地火光照亮得大帐。东乡侯一身甲胄,手按佩剑缓缓行至萧贵妃身前,垂首看了那灰败的娇颜一眼,就见大帐的门帘被人掀起,韩忠手捧一道玉轴圣旨自帐内一步一步行出。他的脸上带着喜悦又得意的笑容,终于走到了这一步,他一直以来的心愿终于快要实现。

“东乡侯,立即派人将这道传位诏书送回金陵城。”他对东乡侯笑道。

东乡侯看了被韩忠珍重地捧于掌中的那道逊位诏书,露出与韩忠同样喜悦,同样得意的笑容。他伸出左手接过圣旨,在转身的瞬间右手闪电一般迅速拔出腰上佩刀反手一刺――

只听“噗哧”一声轻响,冰冷锋利的长刀自正面穿过韩忠的腹部,刀尖从他后背穿出。殷红的鲜血顺着刀锋流成一线落在他青色的长袍上。他全身一僵,方才那喜悦又得意的笑容还挂在他唇角,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背对着他的东乡侯,听见东乡侯用冷漠的声音在说,“你怎会认为太子殿下会放过你?”

十年前,在金陵城皇宫的东华门外,他亲眼看着那一身风骨,正气凛然的老者被按在刑凳上。他看着那老者面对他时轻蔑不屑的眼神,缓缓将双脚并拢。

廷杖有三种打法,一曰:打,二曰:着实打,三曰:用心打。所谓‘打’便是糊弄着打,看似打得皮开肉绽,实则丝毫未伤筋动骨。所谓‘着实打’,便是真打,打伤打残全看个人造化。所谓‘用心打’,便是往死里打,必要人命。行刑时,执杖者若见监刑官双脚分开站立,便是‘打’,若见监刑官脚尖张开,便是‘着实打’,若见监刑官脚尖闭合,便是‘用心打’。

那时,苏阁老也已近花甲,不过一杖便打断了他的脊梁骨,让他断了气。

那时,他看着死在自己面前的苏阁老,心中的喜悦与得意并不比方才少多少。

“太子殿下让我转告你,”东乡侯缓缓道,“你欠下的那笔债也已经够久,该上偿还的时候。”

东乡侯猛地将长刀从韩忠身体之中抽了出来,韩忠身子一歪顿时就捂着流血不止的腹部跌倒在萧贵妃身边抽搐着。东乡侯没有回身,他将圣旨放入怀中,掏出一块帕子,一边擦拭着手中染血的长刀,一边缓缓远去。

韩忠在地上向着东乡侯的背影伸长了手,他想要求情,想要告饶,却因喉间不断涌出的鲜血无法出言。他看见萧贵妃那张妩媚而灰败的脸近在咫尺,他想要发笑,他为何会这般天真?他为何会相信楚玄当真忘记了他曾对苏阁老做下的恶行?

怪只怪楚玄所给的利益诱惑太大,那是他为奴一生的追求与执念。

肃杀的秋风过境,扬起的尘土落了韩忠满脸,营地沉默而寂静,这位曾经权倾天下的一代权宦的一生自此落幕。

而这一夜在这埋玉坡所发生之事,史称“埋玉坡事变。”

魏史有载:开平二十二年,九月甲子,帝驾至埋玉坡,三千军士哗变,东乡侯薛膺杀韩忠,赐贵妃萧氏死。帝自惭迷于奸佞,有失圣德,传旨逊位于太子玄,称上皇。乙丑,新帝登基,改元元狩。

元狩元年,九月初十,楚玄在紫宸殿举行登基大典,他身着衮冕,上绣只有帝王才可用的十二华章,在文武百官恭敬的注目中,踏着紫宸殿的汉白玉台阶一步一步走向那大魏至高无上的宝座。

也许有人会质疑,上皇的逊位诏书昨夜方至,楚玄缘何这么快就准备好了这一身冕服,甚至连这看似匆忙的登基大典也一丝未有错漏之处,仿佛这场盛大的典礼暗中筹备已久,就只等着这一刻。

可就算心中有所疑惑也无人敢明言,因为那坐在龙椅之上,高高在上的年轻男人,已非可随意质疑的太子。他,已是这大魏王朝新的君主。

至于上皇,至于九月初九那夜埋玉坡事变的真相到底为何,根本无人会去追究。旧朝的一切随着王朝的政权更替,就这么被世人遗忘在那飒飒的秋风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大肥章,昨晚写到现在写的累死,还没捉虫,晚点有空再捉,终于把楚玄扔上了帝位。。。OTZ。。接下来要让女主狠狠地玛丽苏一把。。。然后完结。。。关于皇上和萧贵妃的结局其实我早早就暗示过了。。。一会要去医院办事,晚上估计是没第二更了。。。

画风被带歪的小剧场:

姬渊:你利用完我老婆,当上了皇帝,麻烦你赶紧地解除婚约!

楚玄:那皇后的空缺,你要来填补?

姬渊:你奏凯!!!

第203章

元狩元年九月十一,刚刚登基的新帝就带着百官立于叶府门前, 请叶阁老入朝就任内阁首辅一职。自叶太后故去, 叶阁老隐退之后, 人走茶凉, 渐渐式微的叶府早已是门庭冷落, 无人问津。如今新帝却厚待重视于叶阁老, 顿时就让那些捧高踩低,跟红顶白之辈暗悔先前对叶家的怠慢。

国家危亡之际,叶阁老自是不会推辞, 自墨越青因罪下狱后,内阁就一直群龙无首,新任的王首辅能力平庸,根本无力在这种时候成为朝廷的中流砥柱,与新帝一起力挽狂澜,自然是乖乖让贤。

叶阁老重任首辅之后,就以凌厉手段整顿吏治,重新整合内阁六部, 迅速让因官员空缺良多而几近瘫痪的朝廷再度运作起来。

历史的洪流以“埋玉坡事变”为转折点,突然改换了前进的方向,走向了与前世全然不同的道路。旧朝的痕迹已完全被新朝覆盖,整个大魏王朝如同他们年轻的新帝一般,拥有着一颗年轻而雄心勃勃的心脏,大魏王朝随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权交替获得了新生。

至于那在“埋玉坡事变”之后,由东乡侯继续护送着前往东海行宫的上皇后来如何, 已无人去在意。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全都一心系在边境纷飞的战火,四起的狼烟。募兵的布告贴满了大魏每一个城镇的大街小巷,乡长里长带着官府的文书在山野村落里四处征兵。从各地调集的辎重粮草用水路陆路分运往三边战场,黄沙漫天的驿道上每日可见传递军报的驿差骑着快马飞驰向皇都。这是事关大魏存亡的危急关头,身为大魏子民,无人可以置身事外。而那抛弃家国子民的故主,留在万民心中和史书之上的只余下一个无能懦弱,倍受唾弃的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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