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看千秋》第1/12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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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吹梦成古今
未知来电
  我爱的人结婚了,新娘不是我。
  比肥皂剧更烂的戏码。上演到自己身上时,疼痛却一点儿也没因情节老套缺乏噱头而减轻。恍若失去的难过虽不至于撕心裂肺,收到喜帖的瞬间,面容惨淡但也还是无法避免。本以为早已放下,看到大红的底色上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心底却仿佛有碎玻璃片深深地碾过,空气突然变得稀薄;鲜红的请贴上烫金的“喜”字灼伤了我的眼睛。
  我可不可以不勇敢?不勇敢地用他的幸福来凸显我的支离破碎?
  当然可以。
  于是落荒而逃。
  我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大度到可以微笑着祝福背叛自己的旧爱永远幸福的女人。我害怕自己会在婚宴上喝得酊聍大醉,再酒后失控、抓着他的领口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在他面前丧失最后的自尊;更害怕一年未见的大学同学会混淆新娘,让正主儿难堪。瞧,我多善良的一好孩子,都被伤得体无完肤了,还不忘维护前男友的颜面。为自己鼓掌鞠躬落幕,趁着暑假,我往西藏去也。
  丢下二百块的红包托朋友届时转交给那对璧人。开始还有点怕两张纸币拿不出手,转念一想我酒没喝他一杯、菜没吃他一口,能出份财礼已经是够仁至义尽的了。想想我一个月的研究生补贴才多点啊。反正他林墨轩少爷不缺我这点钱。
  在旅行社交完钱,几乎让我私蓄殆尽。摸着鼻子苦笑,难怪我不爱出门,旅行真的是有钱人的专利,对吾等无产阶级而言,实在是件奢侈品。跟团出发,赶上了刚开的青藏铁路的头班车,真是不胜荣幸。
  日光城的阳光灿烂的名符其实。站在离天堂最近的地方,我头昏目眩得几欲晕倒。虽然早早做好了预防高原反应的准备,到了目的地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的身体素质。吃了几颗据说是特效药的小黑丸,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只好留在旅馆里休息。同房间的人已经散尽,剩下我百无聊赖的窝在床上半睡半醒的打盹。早饭进肚没多久就叫嚣着原路返回,胃里窝心似的难受。茶水有股酸涩的怪味儿,喝的我肠胃更加不舒服。
  不要啊!我呻吟,我该不会因为强烈的高原反应而客死异乡吧。有没有充足的卖点,够不够上头版头条?我虚弱地冲发黄的墙壁微笑,自作孽不可活,独自一人默不作声来西藏果然立刻遭了现世报。如果母亲知道我的际遇会怎么做怎么想?我不知道。因为她对我的事情通常都一无所知。我不需要安慰,我也不需要同情,我只要安静,绝对的安静.
  毕竟,被男友甩了不是什么普天同庆的喜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难堪,即使是自己血缘关系最近的亲人也不例外。
  我不习惯向别人倾诉自己的痛苦。如果倾听者不关心你,倾诉只是一种讨嫌的聒噪;如果倾听者对你疼惜入骨,你的痛苦便会成为强加在他(她)身上的负担,陪着你难过却不能减轻你的痛苦,这实在是一种损人不利己的罪过。
  楼下不时传来一阵阵的嬉闹声,夹杂着婴孩的啼哭声,搞的我头痛的更加厉害。觉是坚决睡不成了。我心烦意乱地在巴掌大的房间里走来走去,希望能够借以安神。结果越走越浮躁,心里干渴的要命,小小的房间似乎要把我逼疯了。
  低声咒骂了自己一声,明明是来拉萨散心,结果却成了更加窝心。这旅游叫闹的。整一超烦。
  留了张字条――我可不想导游为找我而闹的鸡飞狗跳的,我拎起随身携带的包包,走上了街头。不愧是世界著名的旅游城市,街上热闹非凡。据说这里还只是城乡结合区,要是到了市中心,就能看见真正意义上的人头攒动。不过光这儿,就已经大有热闹可瞧了。摆摊卖货的本地人,观赏买东西的游客,各色新奇古拙的玩意;热烘烘的气氛让我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暖暖的氤氲。
  游人往来,纷错如织。走在热闹的街头,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快乐也能让我觉得很温暖,虽然快乐是他们的,而我什么也没有。
  不时有商贩向我兜售各种小商品,甚至还有一个彪悍的藏人竭力向我推销据说是削铁段金的藏刀,因为我“很有英气”。实在是盛情难却,我只好收下了一把半卖半送的小藏刀。临摊卖藏服的大婶立刻撺掇我买下一套鲜艳的藏装来配这把藏刀。我的笑脸顷刻垮台,天上果然不会掉馅饼,送孙子原来是为了卖爷爷。不过,藏服确实很漂亮,砍了一番价后我买下了一套别致的藏服。人生苦短,难得有自己中意的事物,既然碰到,又在我经济承受范围之内,自然要收为己有。
  换上新买的藏服,配上镶银的小藏刀。精神头好些了,虽然阵阵尖锐的刺痛不时袭击我的脑神经,搞得我眼前一黑一黑的。不过心里那种涩涩的阻滞倒散了大半,脚步自然也轻快起来了。搭上去布达拉宫的车,车窗外的景物飞快地向后退去,那些流动的画面组成了不知内容的电影,意识流的连最著名的欧洲艺术大师都自愧不如。随着熙熙攘攘的游人,走进门去。布达拉宫比我想象中的更为雄伟,拉萨的天空湛蓝的仿佛最眩目的水晶,纯粹而美丽如梦。最美的天空下的红墙,典雅得让我眼角湿润。
  我记得于光中老先生曾在一篇散文里说当我们遇到极致的美景时,感动就变成了唯一的情绪。
  跟在别的团队后面,我静静地欣赏着那些在风雨中飘摇了千年的建筑。时间的沉积是生命最好的证明。布达拉宫是一座融宫殿、寺宇和灵塔于一体、规模浩大的宫堡式建筑。居中的红宫,横贯两翼的白宫,皆是精美绝伦的艺术瑰宝。红宫有历代达赖喇嘛的灵塔和各类佛堂及经堂。专职的解说人员向我们介绍眼前的所见,肃穆庄严的气氛让原本唧唧喳喳的游人也渐渐安静下来。
  从玛布日山的东山脚沿着之字形的石阶拾级而上,一大群人来到了彭措多大门。天气突然沉闷起来,我的心情也随之烦躁。不愿再听导游喋喋不休的解说。我独自向东平台-德阳厦走去,过去每逢喜庆节日,总要在那儿举行跳神和歌舞表演。现在恐怕没这种眼福了。幽暗弯曲的走廊长长的向前曼延,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没有尽头!我忽然意识到有点不对,身旁的游客似乎变成了漂洗过的图片。我努力睁大眼睛,想看真切一点。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跳动的屏幕却没有显示任何号码。我迟疑地握着小巧的移动电话,心头迷惑,会是谁呢?谁会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要不要接听?在西藏我的卡可是长途加漫游。没等我想清前因后果,手仿佛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大拇指下意识地按了绿色的接听键,然而电话那头只有令人窒息的安静,绝对的安静。
  头痛欲裂,一道白光后我眼前一黑,好象跌倒到地上了。仿佛有轰轰的雷声,下雨了吧,这是我脑海中最后闪过的念头。
  眼前的黑雾渐渐消散,脑子里旋昏的感觉也一去而空,眼睛重新恢复清明。好象睡了很久,雨已经停了,清爽怡人的空气中混合着青草的淡淡芬芳,微微刺激着我的鼻黏膜。我习惯性地揉揉额头,眼前的景物让我讶然。我不是在通往东平台-德阳厦的走廊上晕倒的吗,怎么会躺在草地上?下意识地看看握在掌心的手机,奇怪!通话记录中根本就没有未知来电。简直跟做梦一样。最近心神恍惚的厉害,大概是出现了幻觉。我苦笑着摇摇头,把心头的疑惑暂时抛诸脑后,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回旅社的路。
  布达拉宫早已在视觉范围之外,周围除了一望无际的草原,就只剩下偶尔飞过的不知名的鸟。地上湿漉漉的,草叶上还沾着水珠,润得我衣服也湿了大半。我皱着眉头,无可奈何地从地上站起来,用面纸揩干净手。定定神,开始翻看手记里的电话簿,寻找可以求助的对象,未果。我自嘲的勾了勾嘴角,依赖惯别人的人果然容易摔的比较惨。举目四望,碧草青青,找棵树观察数皮粗糙程度以辨南北是没可能的了;抬头看天,夏日的万丈光芒下,北斗七星或许可以看见我,但我绝对看不到它。
  缺乏独自旅行经历的我想了半天,终于决定无论如何一定要先找到人再说。手机根本没信号,连拨SOS都没有反应,我豁出去打110向警察叔叔求救的勇气白凝聚了。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怪社会。我认命的看着自己的两条小短腿叹气。以前坐车经过时只是觉得草原好大好美,一望无垠的绿色清爽宜人。可现在……
  这个“一望无垠”,我真的很想哭。据手机上时间显示我已经走了近三个小时,可眼前仍然是一成不变的牧草,幸好今天为出行方便穿了双旅游鞋,要是那双尖头小高跟,我的脚还不得断了。但照这架势走下去,就算我脚走到抽筋也找不到能帮我的人。双腿灌了铅般沉重不堪,已经走了太久,每一次落地,疲乏的脚都像是走在刀刃上一样痛苦。头上密匝匝地虚汗连连,残酷地挥发着我残存的体力。有多久没有这样徒步旅行过了?上次还是和轩在清境挪威森林里徜徉,淡雅的百合花香似乎到现在还萦绕于鼻端。日出而林菲开,薄薄的晨曦沾着露水的沁凉。
  我用力甩甩头,司嘉洛,长点志气,独自一人,你不也可以旅行吗?你现在不正站在世界屋脊上,欣赏这美丽的风光吗?。
  你看,草原上的天空澄澈碧蓝,朵朵白云不仅没有破坏这几近完美的蓝色,反而趁得它更加透明如水晶。蓝蓝的天空白云飘,白云底下马儿跑。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在青草之中,是厚绒毯的纹理。草原上有几个面积不大的湖泊,湖水清澈,印着蓝天白云,恍若远离尘嚣。
  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有什么好难过的。我的心忽然沉静下来,步履也轻松了许多,无论这种轻松是否刻意而为。为了证明我心情愉悦,我甚至哼起歌来,阳光太强烈了,所以我的眼睛很酸涩。
  马匹的嘶鸣声把我从恍惚中拉回现实世界,我的精神为之一振。一个身形高大的骑手正在极力控制一匹烈性的马匹,后面跟着一队骑手大声叫嚷着什么。我还来不及赞叹宝马神骏,骑手潇洒,那匹马就失控了,直直朝我冲过来,然后清醒了不到四个小时的我再一次晕了过去。
  靠,这叫什么世道,四条腿的畜生就可以欺负我两条腿的人。我在眼前完全漆黑的前一秒钟忿忿的发誓,我一定要向这个纵马行凶的家伙索赔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只道撞到墙
  睁开眼,我茫然的打量四周,运气不错,我躺在干净的卧榻而不是泥泞的草地上。我勉强支撑起身子,帐篷内的布置一览无遗。保持着原始风格的矮小桌子上的花瓶里,桑格花开的热烈;花瓶的造型古朴而别致,这样的花纹和烧制手法我从前还只是在博物馆里见到的。地上铺着厚厚的纯手工编织的羊毛毡毯,花纹繁复精致。我忍不住啧啧赞叹,光这两样,得花费多少银子;所谓反璞归真也得靠雄厚的经济实力支撑。我下意识的想打个电话报平安,手机握在掌心却忽然不知道该按下谁的号码好。有谁会关心我的平安与否,我苦涩的摇头,手机屏幕上善解人意的显示出信号为零,直接为我搭好了下来的台阶。
  芙蓉满月般的美丽面庞在门口怯怯的露出半张,看见我醒了,豆蔻年华的藏族女孩低着头走进来,放下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
  “谢谢你救了我。”我点头示意。年轻的女孩子只是微笑,指了指药碗,然后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我疑惑的摇头,看看药碗,实在没什么勇气去尝试神奇的藏药。
  “你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仿佛有无数洁白的鸽子从我眼前扑楞楞飞过,阿波罗的万丈光芒从层层的羽翼中透射出来。满室的光辉里,似曾相识的眉眼若隐若现,带着关切的微笑。他周身眩目的金色如温暖的春风,熏的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谢谢,我已经好些了。”我收敛心神,轻轻的点头。一开口,沙哑的嗓音把自己都吓了一跳。吃惊之下摸摸头,温度着实不低。
  “你发了高烧,已经昏睡了三天。来,把药喝下。”来人笑容温润如玉,端起药碗道,“虽然有些苦,忍一忍就好了。”
  “你说什么?!我已经昏迷了三天!”我目瞪口呆。完了完了完了,我报的是西藏三日游,现在旅行团恐怕早就回去了。我可怜的荷包,又得大出血自己买车票。
  “别担心,我为你把过脉,并无多少大碍,细心调理几日便可安好。”善良的救命恩人不清楚我心中的小九九,温和地宽慰我,“那匹马被及时拉住了,姑娘你只是受了点惊吓。”
  “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微笑着点头,“既然已经没事,那我就不再叨扰您了。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家的好。”三天,那么林墨轩的婚礼也应该早已华美落幕,我没理由继续浪费钱在千里之外当鸵鸟。
  “你还没有完全康复,多留几天,把身体调理好再走也不迟。到时候,我们再让人送你回去。”
  “那麻烦你了。”我脱口而出的话让自己愕然,旋即有些默然的惆怅,也许我还没有足够的勇气回去面对。那么好吧,就再给自己一点时间,再长也长不过六年的时光。想了想,我又问:“附近有没有电话,我想给家人报个平安。”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母亲应当还是关心你的,只是她太忙太累,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留意她敏感又淡漠的女儿。
  “电话?”
  “对啊,不好意思,这里手机完全没有信号,只好麻烦你了。要有电脑也成,应该可以上网吧,我只需要发一封Email。”
  他神色古怪的盯了我半晌,在我怀疑自己脸上是不是沾了碎草屑或是泥土的时候,他忽然叹气道:“看样子,你的情况比我想象中的严重。已经口发呓语了。来,喝药,然后好好休息……”
  “我不喝,谁神经不正常了?”我不悦,笑容也无法继续伪装下去,“我的精神状况很好。――不正常的人是你吧,穿的这么奇怪。”话说到现在,我才注意到他穿着月白色的长袍,头发还盘成了发髻,搞得跟个古人一样。他们不会是在拍古装剧吧。拜托,拍戏也不能太瞎掰,这儿是西藏,起码应该穿藏服。心到嘴到,我说出了心头的猜疑。
  长袍帅哥看我的眼神仿佛在看ET,“古装剧?你都在说些什么?”
  不承认!他们肯定是在做棕艺节目,这应该是整蛊环节。
  “拜托,大哥,你别玩我了。我都已经生病了,没精力陪你们做综艺节目。”上电视我当然不反对,可当着那么多观众的面被人耍我就不乐意了,我不是艺人,不需要为了搏曝光率而把自己搞的像白痴一样。这位是谁?新鲜出炉的好男儿吗。俊美优雅的外貌,沉静如水的气质,应该具有走红的潜质。
  “病的不轻。说话伤神,你还是休息吧。从你口音推断你应该是中土南方人氏。西秦不太适合你这么文弱的江南女子生活。”
  西芹?我还百合呢。
  “你还好吧?21世纪你还能使用通用名词哩。”什么中土,要不要再来一个大唐?很好玩吗,我头都快炸了。
  “21是鸡?”他挑着眉头,疑惑地对他的同伴说了句什么,转头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丝怜悯,“你还是好好休息把。等到神智清醒后,我们再送你回去。”
  “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只不过是高原反应加上喝多了酒而已。麻烦你们送我去市中心,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搞定。”我客气而生疏地淡淡开口。帐门是遮住的,周围没有摄影机,那么不是在做综艺节目。至于他和他的同伴为什么看起来装扮这么奇怪,也许是恶作剧,也许是受古装剧荼毒过深,反正不是我有闲神关心的问题。
  结果他根本就没继续搭理我,深深看了我一眼后,就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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