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宗罪》第37/39页


  就在视线与听觉乱成一片的时候,罗严塔尔那黑与蓝的眼眸,注意到一个既没有光也没有影的物体,正朝着自己袭击过来。如果指挥席的座位并没有压住他的一条腿,那么要避开这个物体应该没有什么困难。可是他卓越的反射神经,却也有些违背主人的意志,那个物体的冲击,直刺进他的左胸膛,连贯成一直线。

  剑之章 下

  动力全开的“人狼”在漆黑的宇宙中疾驰着,迫近极限的速度如闪电割裂长空,不堪重负的引擎颤抖呻吟着,发出病态的声音。
  “阁下,请不要过于靠近前线!”米达麦亚的舰队间通讯回路中回荡着拜耶尔蓝的呼唤,“前方炮火极其混乱,请不要过于靠近前线。”
  “拜耶尔蓝!发出通讯,要求局部首先停火!首要任务是平定罗严塔尔部的内乱――”米达麦亚站在人狼的舰桥上,蜜色的头发颤抖着,仿佛旗舰疾驰所带起的风鼓动着他并不高大的躯体。
  托利斯坦被飞弹击中了……不过依敌舰撤退的状态看,应该还是在罗严塔尔的指挥下吧……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有没有受伤……
  米达麦亚的思绪,也如同宇宙中混乱不堪的战局一般,悬于刀刃般的一线。
  “阁下!通讯已经发出――千万不要靠近前线!”
  拜耶尔蓝的神经线的紧绷程度已经接近极限了,以至于通讯回路中的说话几至声嘶力竭。原本追击的米达麦亚舰队前部已然赶上了敌方舰队,叛乱的突然爆发,使得罗严塔尔军的后部陷入了极度混乱,舰艇的乱流中帝国军的前锋陷入了敌军的尾部,几乎形成三方混战、敌我不分的局面。
  停火的要求虽然发出了,但是先行停火的一方就意味着冒被对方炮火淹没的危险,因此混战仍然继续着,三方的舰艇不断在盛大的火焰祭典中爆裂开来,宛如冬夜的烟花。
  就在这个时候,混战的舰艇群已经有一部分捕捉到了米达麦亚部中的异变。
  大量的舰艇如被劈开的波浪般分开了,让出了一条道路,宛如簇拥般的,屏幕的视野中出现了一支黑色的疾箭。
  混合着畏惧、景仰与无与伦比的震撼,急流般的感应在混战的舰艇群中传播开来:是人狼!疾风之狼到了!!
  尖锐的呼声在通讯回路中流窜着,发自人狼舰的呼唤传播到了每一艘通讯系统还没有完全毁坏的舰艇。炮火渐渐稀疏了,乱战的三方相当一部分的舰艇停下了动力,做出了完全放弃抵抗的姿态。米达麦亚部的舰船逐渐靠拢来,形成半环状护卫着小巧的人狼。
  只是,联络不到托利斯坦。
  米达麦亚的心如同冬夜的枯枝在寒风中颤抖,人狼丝毫没有减速地自大片舰艇中穿行而过,这是最后一个机会,是他要赌上“疾风”之名,拼尽全力追赶那个骄傲的叛逆者回头的最后机会。
  “受降的事务全权交托布罗上将。全速赶往海尼森,对于罗严塔尔实施……逮捕。”事到如今,米达麦亚在吐出“逮捕”的字眼时,声音中只有言之不尽的落寞。帝国远征军的最高统帅没有接见格利鲁帕兹,米达麦亚此刻不会再为任何一件事浪费时间。
  没有了连天炮火,宇宙渐渐的暗下来了,没有空气的地方,想必是一片死寂的黯淡。人狼如鱼划破碧波般冲过层层叠叠的舰艇群,驰向巴拉特星系的海尼森行星。
  “报告长官!”
  疾驰的人狼忽然收到了前方护卫舰的报告,数艘受损严重的舰艇电讯米达麦亚部请求支援。
  “调两艘护卫舰,”米达麦亚略为沉吟了片刻,“加上人狼上的军医!其余不减速直奔海尼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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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瓷的细长破片扎进左锁骨底下所产生的热痛,一直窜流到罗严塔尔的后背。幸运躲过这一劫的副官瑞肯道夫少校,从这一片烟雾与混乱当中,看到司令官被陶瓷长枪刺穿的身影,不禁惊呼一声。
  “阁下!”
  “不要喧哗,受伤的是我不是你!”
  罗严塔尔在这个时候,仍不忘用手梳拢他那有些零乱的头发。
  “副官的任务当中,应该没有代替长官发出尖叫声这一项吧!”
  金银妖瞳的名将,露出内心正在忍受繁杂思绪而非痛苦的表情,用力把将近四十公分长、贯穿了锁骨底下的陶瓷破片给抽出来的那一瞬间,鲜血立刻像是细流般地泉涌而出,军服的正面马上就濡湿了一片,而他的双手看起来,更像是用红色的布片裹起来似地。
  “看来不管眼睛和皮肤的颜色再怎么不一样,血的颜色还都是一样的,是么!”
  自嘲般地说完以上的话,金银妖瞳的名将推开压在身体上的座椅站了起来,鲜血猛地自伤口喷溅开来,虽然只是一刹那,却在遍地狼藉当中增添了片片凄艳的花朵。
  整个舰桥仿佛已经成了一个血与肉的展示场:一个还只有十几岁的士兵,正一面哭叫着妈妈,一面找着被旋风削走的一只手臂;在另一个角落,有些士兵流着疼痛与恐惧的眼泪,用两只手试着把已经狼藉的内脏,再从腹部的伤口塞回去。
  未曾受伤的人都来回奔跑着救护伤员,夹杂着颤抖的尖锐声音在舰桥上空回荡着,杂乱的景象当中,罗严塔尔却有了瞬间的失神,仿佛完全感觉不到自身剧烈的痛楚一般,金银妖瞳的元帅,以一种无意识的优雅撑着下颌,目光投向了无尽的虚空。
  如潮水般涌动的舰艇群中,没有黑色的疾箭的影踪。
  结束了吗?
  以一种苍白却傲慢不逊的笑容,罗严塔尔拒绝了医生立刻手术的要求,端坐于指挥席上,托利斯坦的通讯系统刚刚恢复,立刻接收到了来自人狼的急迫呼唤。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罗严塔尔的身上,然而身负重伤的元帅却仿佛全不在意一般,打开了指挥席的通讯电路,一道道精确的指令,由旗舰发出,整个罗严塔尔部围绕着损毁严重的托利斯坦,井然有序地收缩后撤。
  一名担任随从兵的幼年学校学生,满头金褐色的乱发,他按照听从上级的吩咐,正努力把脏污的桌面擦拭干,可是却忍不住抬起他几乎快要哭出来的脸。
  “阁下,这样对您的伤口会有不好的影响啊,请您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你不用担心,倒不如拿干净的军服和衬衫来让我换,连续五分钟闻着自己的血腥味,我已经快反胃了。”
  罗严塔尔挑起了漂亮的剑眉,漫不经心地说道,来自“敌方”的疾呼仍然回响在空中,那名年幼的学生看到自己的司令官缓缓举手齐眉,对着茫茫夜空,行了一个军礼。
  那是独属于军人的骄傲的极致,然而那一瞬间,抽丝剥茧般由金银妖瞳的眉梢眼角丝丝游离的,却仿佛是一个最温柔的告别。
  作为一个军人,他将严守他的骄傲,以最后的谢幕礼在那个人面前献上他一生中最后的美丽;作为一个――爱人,他将用尽他的温柔,放手,把那个人还给他轻盈如燕子的妻,他有和他生死相依的记忆,可以随他的身体在时光的流逝中化灰成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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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
  落在米达麦亚视野中的,居然是交错的炮火,向着人狼求援的舰艇一边摇摇晃晃地行驶,一边狼狈地躲避着袭击,然而在它的背后,一些甚至已经半毁的军舰,依然不要命似的以最后的火力向着可怜的逃亡者倾泻怒气。
  “报告元帅,这似乎是叛将的残余,罗严塔尔元帅的旧部在炮击他们。”
  米达麦亚线条柔和的嘴唇吐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电告敌舰……要求停火,不要增加无谓的损伤了。”
  罗严塔尔……米达麦亚在指挥席上坐了下来,统帅的严毅自他脸上消失了,代之以绵延无尽的忧愁。罗严塔尔下达了对叛军放行的命令,然而金银妖瞳作为领袖的魅力足以使部下为之效死,在战斗中损伤严重而没有接受到命令的一些舰艇,依旧不屈不挠地抵抗着,势要用炮火将可耻的背叛者埋葬。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向人狼逃来的几艘舰艇被火炮击中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两艘护卫舰奋不顾身地挡在了旗舰之前。
  光与焰的暴风掀动着周围的一切,然而……不,不仅是外部,灼热的风拂过脸颊,引起剧烈的刺痛,米达麦亚的视野中,忽然溢满了刺目的白光。
  “火龙”上,瓦列焦急的声音通过回路来到了“王虎”的舰桥。
  “毕典菲尔特!和人狼失去联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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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久不见了,你终于还是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
  大量的失血、濒临死亡的寒冷不能剥夺罗严塔尔的勇气,却残酷地将体力抽离了那副修长的躯体,以优雅姿态坐在特留尼希特的尸体和满地殷红的血液当中,罗严塔尔的视线已然不能够清晰的捕捉眼前的事物了。
  “ ̄ ̄原来是立典拉德的遗族啊!”
  好不容易推开笨重石头所堆砌而成的记忆之门之后,罗严塔尔低声地说道。或许是因为她总夸光地强调自己的“身份”,所以她的出身才比艾尔芙莉德.冯.克劳希这个名字还令人印象深刻吧。
  “你被你自已的野心给绊倒、击溃了,我特地来看你将会如何悲惨地死去。”
  这个在罗严塔尔记忆中的声音流进了他的耳朵。这个披着甲胃的声音,听起来却有些不安定的奇妙振动。
  “那么真是辛苦你了 ̄ ̄”
  这个认真的、缺乏热度的反应,或许有些出乎艾尔芙莉德的预料吧。
  “再等一会儿,你的愿望就可以实现了。反正,我也想要满足一下女性的期望。”
  想要说些恶毒的话,似乎也得要有些力气才行。这名女子的脸上或许已经露出憎恶的凶光。他虽然想要观察得更仔细一些,可是却力不从心。罗严塔尔对女性所抱持的一种否定情感,是从人生的出发点上就已经开始培养到现在的,不过此时好像也随着生命逐渐地蒸发了――米达麦亚,如果你知道这个消息,大概会高兴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吧。
  抱着这样不合时宜的想法,冷汗无法控制地自罗严塔尔英俊的面庞流淌下来,虚弱的躯体依然以一种满不在意的态度仰在椅中,然而突然发出的婴儿的哭声,打破了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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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视野完全是漆黑的,只是偶尔有一线微光闪过,杂乱的人声和脚步声,甚至还有低微的抽泣声,听来仿佛过于遥远,而显得十分不真实。
  “我、我醒过来的时候,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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