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189/395页


“你也真是精细。”牧碧微含笑带嗔道,“堂堂世妇怎么还亲自动手?没得累坏了眼睛,做些个帕子荷包玩就是了。”
焦世妇抿嘴笑道:“娘娘给的东西都是好的,妾身怕底下人绣工不精做坏了,左右妾身在宫里时也清闲得紧,就自己动手了,说到这个还亏得在闺阁里时被家母逼着苦练过,不然也不敢动手呢!”
“本宫看你这手艺比本宫不知道强多少。”牧碧微扑哧一笑,道,“你问阿善,本宫那会学刺绣时,把祖母愁得都快白了头,直说这样笨的手,亏得是长在了能陪嫁得了绣娘的人家,不然出了阁还不知道怎么被人笑话呢!”
“娘娘的福泽哪里是咱们这些人能比的?”焦世妇闻言,忙笑着奉承道,“所谓天生我材必有用,反过来娘娘不擅长刺绣,这正说明娘娘生来就是尊贵的命格,这些活计哪儿用得上娘娘亲自来?娘娘啊这是一生都不必劳碌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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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相见
“这话说的可真是甜。”牧碧微含着笑对阿善道,“下回祖母进宫,你提醒本宫说与她听。”
阿善笑着道:“老太君说这话时娘娘还小呢,那会子哪里想到娘娘有今儿这样?如今啊老太君对娘娘是疼都疼不过来,这话不说,老太君也不会在意娘娘的绣活了。”
“本宫啊是生来就没这天分。”牧碧微摇头感慨道,“被祖母教导针线那会,一见到针和线,本宫全身上下就无一处对劲,随便绣两针本宫就头晕,说起来祖母虽然怨着本宫手不够巧,却也是疼得紧,看到了叹气之余也就说上几句……”
焦世妇恭维道:“府上老太君在邺都素有贤德之名,上几回妾身有幸远远望见过几次,生得一望可知慈祥,娘娘又是老太君膝下唯一的嫡亲孙女儿,老太君不疼娘娘还能疼谁呢?娘娘说着说着妾身都要羡慕,想起自己祖母来了。”
“令祖母想来也是疼你的。”牧碧微笑着道。
焦世妇就借着这个话题趁机道:“谁说不是呢?老人家年纪大了,也没旁的想法,就是指望着多见一见儿孙罢了,说起来,妾身在家中同辈里头虽然不居长,却是祖母亲自抚养长大的,进宫那会,祖母拉着妾身的手,一句一句的叮咛,那担心的样子……不怕娘娘笑话,妾身才进宫时因与人不熟,越发的思念祖母,可没少哭湿了帕子!”
“这样的事情哪里能笑你?”牧碧微嗔道,“虽然说进宫是咱们的福分,可家里到底也是娇生惯养着咱们长大的,这为人子女,孝行何等紧要?若说进了宫就半点儿不念着家里,那才是黑了良心只认富贵不认情份的呢!”
“瞧妾身这糊涂的。”焦世妇听了这话,眼波一动,露出一丝隐秘的喜色,嗔道,“好好的过来探望娘娘,倒说起那些伤心话来了,还要叫娘娘反过来安慰妾身,这真是……”
牧碧微怡然笑道:“你思念家人那是人之常情呢,要说起来,本宫才进宫的时候也还不是宣徽,那几个月里看着主位们与家人团聚,背着人可也没少流泪,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还怕本宫笑话你不成?”
焦世妇低下头来,轻轻抿嘴一笑,道:“娘娘体恤妾身,真是妾身的福分。”
“福分呢也是自己得来的。”牧碧微笑着说道,“本宫不过是推波助澜罢了。”
焦世妇若有所思,道:“娘娘说的是……”
“虽然说侍奉陛下的次序是本宫协助右昭仪安排下来的,可到底还是要以陛下的心思为主。”牧碧微看着自己擦着凤仙花汁、色泽欲滴的手,悠然说道,“说起来,陛下如今身边的龚中使,实在很讨本宫喜欢,闻说她为了陛下,这几日都在学骑马呢――据说,焦世妇当年随驾的时候,也学过骑术?未知可否能与龚中使切磋切磋?”
焦世妇眼波一转,随即明白过来,抿嘴笑道:“妾身才进宫时,蒙陛下垂怜,得以随驾西极山,确实学过骑术的,只是西极山那儿地形复杂些,妾身胆子小,也不敢怎么跑,如今有两年没上过马了,龚中使又是个机敏人,要说和龚中使切磋妾身却是不敢的,或者可以和她一起凑个趣儿呢!”
“今儿天色极好,本宫觉得,你身上这件衫子这般打眼,若是骑在马上被风吹开定然鲜艳夺目呢。”牧碧微含笑说着,又眺望了一下室外的天色,道,“本宫倒是觉得有些乏了。”
焦世妇心领神会,忙站了起来:“娘娘要休憩,妾身自当告退。”
等她走了,阿善便道:“戴世妇和柳御女如今已经和小龚氏亲亲热热的姐妹相称了,女郎怎么还要叫焦世妇凑上去?如此柳御女固然不敢说什么,戴世妇可别多心?”
“本宫就是要她多心。”牧碧微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宫如今是要抬举个人来做帮手,可不是当真认个姐姐来供着!宫里妃位空着的多着呢,若是可以抬举两个上去也不打紧,关键是真正能干的,如唐氏那样的蠢妇、颜充华那样的木头本宫可不要,况且这样也可以叫其他打小龚氏的人无从下手嘛!”
阿善笑着打趣:“这可是还没分到陛下呢,倒先把中使给占住了。”
牧碧微就问:“可打听到昨儿广陵王妃回去都说了做了些什么?”
“昨儿个广陵王妃在进院子前还一派斯文,听说一进了院子就叫了心腹回房议事,连霭阳县主才学骑马,这头一天光顾着高兴想寻王妃说话,都被甩在了后头。”阿善道,“至于在房中说了什么奴婢却没查到,只听说王妃召了广陵王在宫里时的贴身内侍进去了。”
“那就不必问也晓得,她定然是想打听宫里最近的情况,好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对她说了那番话了。”牧碧微道,“广陵王昨儿回去可有异动?”
阿善摇头道:“没有,甚至连广陵王这回带过来的下人,都不曾与谁联络,更别说和安平王有什么瓜葛了。”
牧碧微凝神想了想,又问:“那么安平王呢?”
“也没听说有什么异常……”阿善小声道,“不过,奴婢倒知道,小郎弓箭平平,为着见驾预备,这几日大郎都推了应酬在教导他……就在别院大概十里的地方,不在越山池边。”
牧碧微点了点头:“那咱们明儿就过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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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牧碧微装束齐整,又精心装扮过一回,因葛诺被派回邺都取香,挽襟和挽衣都不会骑马,而且竹苑也得人看着,就只带了阿善并侍卫出发。
阿善打探到的地方是在越山池别院西侧十里的一片空地,亦在围场之内,却已经靠近了邺都方向,地方开阔草木稀疏,因此也没什么猎物,想来牧碧川选了这么一个地方教导弟弟,也是有些遮掩的意思。
远远的牧碧微就看到一个华衣美服的男子单手控缰,一手执鞭,正侧头与略微落后于他的一个少年说着什么,那少年坐在马上的姿态很是矫健,边听边点头,忽然松开小跑着的坐骑缰绳,摘下马鞍边的长弓,迅速搭箭向前射去――牧碧微顺着箭石飞去一看,却见草丛里呜咽一声,一只黄兔受惊跑了出来,惊恐的向远处逃开――却是落了空。
牧碧城仿佛也早有料到,很是尴尬的收起了弓。
护送牧碧微的侍卫中传出一阵轻笑,这些飞鹤卫虽然都是世家子出身,但能够入选飞鹤卫,武艺都是不差的,牧碧微听见了,双眉一扬,忽然吩咐身旁的一名侍卫:“将你弓箭给本宫!”
那侍卫嘴角笑容未收,闻言一愣,下意识道:“娘娘,卑职的弓乃是两石的……”
“两石又如何?拿来!”牧碧微训斥道。
那侍卫虽然也是有门第的人家出身,但知道牧碧微乃天子宠妃,不敢违背,只得倒转弓背并箭石递过,叮嘱道:“娘娘仔细手……”
他话音才落,却见牧碧微接了弓,立刻反手一鞭抽在马臀上,她的坐骑本是温驯的良马,猛然吃了这么一鞭,立刻会意的撒开四蹄奔驰起来,这一奔驰,远处的牧家兄弟立刻觉得了,牧碧川远远一望,还没来得及告诉弟弟,却见牧碧微双手松开缰绳――自己妹妹的骑术他是清楚的,不觉惊道:“二娘小心!”
牧碧微这么忽然一加速,立刻脱开了侍卫并阿善,侍卫们也吓了一跳,再加鞭追逐到底落在了后头,却见牧碧微于驰骋之中勉力拉开弓弦,嗖!嗖!嗖!军中常用的弓也不过一石,那侍卫臂力过人,所以能够用两石的,牧碧微连发三箭,已经力竭,只听远处一声黄兔悲鸣,却是中了。
这时候她堪堪驰骋到牧碧城附近,把弓随意的往后一抛,那侍卫忙探身接了过去,就见牧碧微慢条斯理的对牧碧城道:“一箭既然不中,再补一箭就是,谁没有失手的时候?何必感觉尴尬?”
牧碧城有两年没见过姐姐了,乍见一个彩衣宫妃驰骋而来,先是一愣,待听她说了话,方腼腆笑道:“阿姐教训的是。”
牧碧微说了他,就忙驱马到牧碧川近前,这回却是真心实意的勾起了嘴角,甜甜道:“大兄!”
牧碧川是个沉默谨慎的男子,他眉宇之间更像牧齐,英武堂堂,见到久违的妹妹,虽然心绪激动,却也只是目光明亮,跳下马来施礼,温言道:“下官拜见宣徽娘娘!”
“大兄何必如此。”牧碧微忙也下了马,嗔道,“我总是你妹妹。”
牧碧城为人天真,方才又心情激动,压根就没想到君臣之礼这回事,此刻见了牧碧川的动作才忙忙翻身下马过来行礼,牧碧微又免了一回,笑着问:“我出来随意转转,不想就遇见了你们……大兄这是在教导碧城骑射吗?”
“三弟箭术略为逊色,所以我命人抓了些猎物在这里给他练练手。”牧碧川如实说道,牧碧微这才看到几人马后绑了数头猎物,有大有小,却不想牧碧川选择了这人少猎物也少的地方,却也是想到了方法弥补的。
牧碧城在两年前还是个满脸稚气的少年,如今唇上却也现出茸毛来,他的眉目也传自牧齐,与牧碧川甚为相似,仿若一母同胞,这时候正是犹如日之初升的矫矫之势,眉宇之间却还是一派清气,毫无阴霾,等牧碧川把话说完,才接话道:“是我箭法太差,所以才拖累了大兄。”
“自家兄弟,说这些话做什么?”牧碧微察觉到两人之间的生疏,但这也不奇怪,她笑着伸手抚了抚牧碧城的衣禁,含笑道,“两年未见,碧城也是长大成人了呢!”
见她对这个弟弟如此亲近,身后的侍卫都有点尴尬――牧宣徽的盛宠他们是清楚的,这位宣徽的性情,有意无意总也能听到些风声,如今她这么疼这个弟弟,自己这些人才嘲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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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天下小姑一般偏心
牧家这一代的三人,虽然牧碧川与牧碧微才是同母的元配嫡出,牧碧城只是继室嫡出,但牧碧川少年时候就被牧齐带到边关磨砺,邺都这边就剩了牧碧微与牧碧城姐弟两个,牧碧微与徐氏虽然不对盘,但对这个血脉相系又一派天真的弟弟到底也有几分真心实意,这会温言抚慰了几句,牧碧城年少,又没什么城府,眼眶顿时就一红,也不管旁边有人没人,道:“我还以为阿姐会不理我呢!”
“说的什么话?”牧碧微听了,就横他一眼,因侍卫在场也不方便多说,只是轻斥,“你是我唯一的弟弟,我做什么不理你?”
牧碧城却是好哄,这么一句已经笑了起来:“是是是,我就想阿姐进宫两年,我都没有见过,如今阿姐可未必认识我了。”
“方才远远看着我倒的确没认出来,还想着这是谁家小郎君?骑在马上的姿势可真是好看,我若是有嫡亲的妹妹,倒是要起一起心思。”牧碧微打趣道,“可一挽弓呢我就后悔了!”
牧碧城闻言顿时涨红了脸,分辩道:“我从前也只出城偶尔射几只山鸡野兔来着……只是天冷了怕祖母担心就不出门,谁想到这儿更冷,手有些僵才失了手的。”
牧碧川一向不爱说话,听到这会才说了一句:“他手确实有些僵,走时忘记多带一副指套了。”
保护牧碧微的侍卫们正愁没法弥补方才的嘲笑,方才借弓的那侍卫闻言忙道:“越山池这边惯来比邺都还要冷些,小郎君头一次来难免有所遗漏,要说指套,卑职这里倒是恰好带了一副多余的,小郎君若是不嫌弃,不如先拿去用,这天若不带些保暖,总是容易失手的。”
牧碧城忙先谢了他,却又看向自己阿姐,见牧碧微微微点头,含笑道:“还不快谢谢这位侍卫――你叫什么来着?”
那名侍卫不卑不亢道:“卑职计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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