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190/395页


“可是计相族人?”牧碧微闻言,双眉微扬。
那计敛道:“回娘娘的话,正是卑职堂叔祖。”这关系听着仿佛还有些关系,但牧碧微知道计家也算人丁兴旺之族了,所谓堂叔祖,又不受计策守孝影响,想来关系也近不到哪里去。
“陛下常说计相忠诚为国,你既是计相晚辈,想来也不差的。”牧碧微笑了笑,随口夸了他一句,心里却默默念叨,可惜啊,姬深下一句是,苛刻君上……她目光扫了眼,“看那张弓就晓得是善武的。”
计敛闻言,脸色却有些发红:“卑职惭愧,读书不成,倒对武技上心。”这是因为计家属于狗狗书籍网,族中子弟,素来以通晓诗书闻名,只是计敛这话说了,猛然醒悟过来,牧家可是以武传家,自己这话,未免有重文轻武之意,忙又改口道,“观牧司马所用之弓怕有三四石,却非卑职所能比。”
“本宫的大兄尝在边关随家父待过数年,那一柄弓是饮过柔然人的血的,自然与寻常的弓不同。”牧碧川不喜多言,只是微微颔首,牧碧微可不放过这个夸赞自己兄长的机会,当下傲然笑道。
众侍卫闻言都露出佩服之色,倒让牧碧川有些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也只是乱军之中偶得……”
牧碧微便嗔看了他一眼,对牧碧城道:“谢过计家郎君,戴了指套再试几箭与你阿兄阿姐看看。”
牧碧城忙道:“是!”郑重的对计敛拱手为礼谢了,计敛忙还礼,从怀中取出一副鹿皮指套来,却还是全新的,牧碧微看了眼他自己手上,却只戴了一副半旧的,但也不说破,任凭牧碧城带上了,旁边随行的牧家下人忙松了一只山鸡放到远处。
那山鸡才松绑,毕竟被捆了许久,血脉不通,这会乍得自由,虽然是忙不迭的想跑开,却跌跌撞撞的先一头栽进了草丛之中,牧碧城有心要在兄姐跟前露一露脸,好把刚才的失手掩盖了过去,这会也不动手,只先摩挲着双手活动血脉,片刻后,那山鸡动作越发活络,离得也远了,他方自如的弯弓搭箭――
“小郎君果然厉害!”一干飞鹤卫笑着恭维,牧碧城究竟是武将之子,牧齐对长子上心,对幼子也是时时考核的,何况山鸡也不是什么难猎的东西,这一箭却是正中,见状,牧碧微的脸色也好看了许多。
收弓之后,牧碧城眼中也有兴奋之色,但被牧碧川轻咳了一声,忙将喜色都收敛了,努力维持着不骄不矜之态。
牧碧微看在眼里,笑着赞了他几句,又问牧碧川:“嵘郎近来可好?我本算着时日,想他明年年中也有三岁了,倒可以带进宫去给我看一看,但嫂子如今又有了身子,怕那时候却不便。”
提到自己的长子,牧碧川也露出一丝笑意:“嵘郎年纪虽然小,却十分健壮,娘娘若是喜欢,等回宫后,下官请祖母带他进宫就是。”牧碧川究竟已经入朝为官,他为人又有些刻板,却不似牧碧城那么随意,还以家中称呼,却是守起了君臣之份。
揣测他的笑意,不仅是对嫡长子的喜爱,对小何氏怕也有几分真心,牧碧微心里到底松了口气,却摇了摇头:“他这会年纪小,大兄也知道,我如今膝下还抚养着西平公主,西平年幼,身子却弱,还是等一等再说。”
牧碧川这是挂心妹妹入宫两年没消息,想送牧嵘进宫,是欲叫牧碧微见了宽慰些,但牧碧微就这么一个嫡亲侄儿,自己固然贵为宣徽,却也怕在宫闱里有什么变故,哪里肯叫他小小年纪的奔波?当下就拿西平说事推了。
几人闲聊了半晌,看了看天色已晚,牧碧微被侍卫含蓄的提醒,方恋恋不舍的离去,走出去极远,趁着转弯回头看去,却见牧碧川与牧碧城还站在了原地伫望着,她不禁想起自己进宫那日牧碧城追着宫车奔跑呼喊的模样,心头一酸,却是狠狠的掐了把胳膊,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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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苑,挽襟迎上来想似平常一样戏谑几句,不想迎面却见牧碧微脸色阴沉,忙把笑收了,小心翼翼的道:“娘娘回来了?”
“有事吗?”牧碧微随口问,一面略敛了敛容色。
“晚膳的时辰就快到了,这会可就摆上来吗?”挽襟恭敬的请示。
牧碧微头也不抬道:“本宫这会没心情用膳,你们自用了就是,回头本宫饿了再摆上来。”
挽襟听得心头一凛,忙躬身应了,又偷眼去看阿善的表情,阿善对她微微摇了摇头,挽襟忙退了下去。
到得内室,阿善动作利落的斟上茶水,牧碧微连饮了两盏,方长嘘了口气,道:“阿善?”
“小郎生的不错,陛下定然能够看中的。”阿善知道她的意思,轻声说道。
“这儿也没旁的人,说的都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你又何必拿这话来搪塞我?”牧碧微摇头道,“碧城进补飞鹤卫本就不是难事……我是说,你看大兄和碧城的关系……看出来了罢?”
阿善叹了口气:“女郎也不要怪大郎,不是奴婢偏心,但女郎想一想,女郎这会在这龌龊的宫里到底是谁作的孽?再说,大郎早年就被阿郎带到边关历练,前两年才回了邺都,与小郎相处的时间机会本来就不多,这情份到底也是要时时见面才要养的,如今肯单独指点小郎,而不是自己去游猎与同仁联络感情已经是对他不错了。”
“我哪里是怪大兄?”牧碧微摇了摇头道,“不说一母同胞的情份,就凭他当年死活要娶小何氏,我纵然不满意这门婚事,可大兄的心意放在了那里……他做什么我都不会怪他的。”
她叹了口气,“只是……大兄为人,做事却太着痕迹了些!”
越山池比邺都寒冷,牧碧城或许不知道,可牧碧川能不清楚么?毕竟西极山他是去过的,越山池可是比西极山还要寒冷些,再说指套,计敛都多带了一副,牧碧川竟忘记为牧碧城预备,这怎么可能?不过是牧碧川因为妹妹的缘故,对这个异母弟弟实在没好感,虽然亲自指点他用弓,但对他的事情也一概冷眼旁观,连提醒都懒得提醒罢了。
牧碧微能够理解兄长的心情,换了牧碧川被人算计了一辈子,她吃了那罪魁祸首全家的心都有了!她只是觉得牧碧川究竟少对人不好,没什么经验,把事情做的太着痕迹,既然不愿意说兄长不好,那自然只能迁怒,因此牧碧微恨道:“定然又是徐氏搞得鬼!大兄不提醒,她就不会问阿爹?问旁的人?她娘家呢?碧城是她亲生子,却什么也不管的把人送过来,今儿这情形叫人看见了,想着叫人都说大兄不友爱弟弟呢!她想得美!”
阿善心想徐氏这么做也未免没有叫牧碧微看见了牧碧城的可怜之处,免遭迁怒,这才是她做人母亲的一片苦心,只不过她同样对徐氏没什么好感,这话可不会在牧碧微生气时说,就道:“奴婢看今儿那些飞鹤卫,尤其是那计敛,都是知趣的,方才娘娘也问了几个人的名字来历,想来他们也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这么劝了,牧碧微才哼了一声,思索起替牧碧川补救的法子来:“狩猎里头就算啦,咱们帮着遮掩遮掩,这话我也不能去和大兄说,免得他心里难受――他不是那会假装的人,勉强去对人好反而不痛快,我何必叫他不痛快?等回了宫,你收拾些东西回去一次,就说小何氏有孕,我关心关心她……把这些事情告诉小何氏,下次大兄不耐烦做的地方,叫她给补上!做人妻子的,自然也要为丈夫分忧嘛!”
“娘娘放心罢,依奴婢说,少夫人旁的不提,这对大郎的心,那却是没得挑的。”阿善见她已经定了论,便笑着调侃道。
牧碧微感慨:“我这辈子也就在宫里这么过了,今儿看大兄对小何氏倒也十分满意,子嗣上头也兴旺那就更好了,这么看着我也开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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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皎雪骢(嗯,大转折出现了)
翌日天朗气清,却是个极好的日子,前一晚姬深留了柳御女侍寝,到了晌午前一些的时候,柳氏思忖着牧碧微该是空闲着了,就梳洗打扮、一身光鲜的到了竹苑来请安。
这竹苑柳御女已经来过几回,守门的内侍知道她是牧碧微面前得宠的,并不阻拦,柳御女进了门,沿着竹径走了几折,就望见牧碧微拥着狐裘,一手抱着一只暖炉暖着手,另一只手里却持了一根钓竿,正盯着下头的沟渠,不由扑哧一笑,扬声道:“娘娘这是在垂钓呢?”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沟面一阵水花响,阿善抬起头来笑骂道:“好个御女,这一嗓子脆倒是脆,却把娘娘等了大半日才快上钩的鱼给惊走了,看你怎么赔?”
牧碧微也在水花冒出时收竿,却见钩上空空,把钓竿交给了手边的挽襟,道:“这还不简单?你看她这笑吟吟的模样心情好着呢,回头挨个寻她要份好处去,不丰厚不依,也叫她肉疼一回。”
柳御女出了声才醒悟过来惊了鱼,这会听牧碧微没什么恼意,才暗松了口气,嗔道:“娘娘这罚妾身可不肉疼,妾身想与娘娘身边的人亲近还寻不到机会呢,有这机会妾身巴不得!”
“这只是赔了她们跟着本宫在这里枯坐半日的,还有本宫呢。”牧碧微道,“你不给本宫打上十个八个络子,本宫可不放过你!”
“这就更难不倒妾身了。”柳御女说着叫身后的宫人拿出来,却是一个锦盒,“前两日空着,妾身想起带过来有五彩丝线,就打了十几个络子,挑了最好的八个在这儿,正要来孝敬娘娘呢。”
阿善禁不住笑道:“今儿可是连上天都站在了御女那边,娘娘连了两次都没罚到她,可见的确不宜罚。”
“好处还没拿到手,你就开始帮她说话了。”牧碧微嗔怪着说了她一句,对柳御女道,“天意不可违,看来今儿本宫注定钓不到鱼了。”
柳御女笑吟吟的道:“妾身知罪――这么着,妾身和戴世妇住的那院子里也有水流经过,莫如妾身哪天钓到了赔娘娘一条如何?”
“不过一条鱼,倒弄得本宫巴巴的赶着要你赔了。”牧碧微打趣了一句,看了她眼道,“咱们进去说罢,这儿怪冷的。”
进了室中,因有炭盆的关系,各人都解了裘衣,牧碧微看着柳御女脱下的一斛珠,就问:“这件裘衣倒没见你穿过。”
柳御女的脸色在室中看去比室外更加的明艳,她既羞涩又难掩喜悦的说道:“不敢瞒娘娘,这是今早陛下赏的。”顿了一顿,她又补充道,“妾身原本披的是一件青羊裘,今早龚中使对陛下说,妾身那件裘衣也旧了许多,还没何光训身边青衣穿的好……陛下就命人赐了妾身这件。”说到这里,面上就带了几分尴尬。
牧碧微笑了笑:“这也是陛下对你喜欢,这才应了龚中使的话,龚中使年纪小,又进宫不久,你也是知道的,可别计较什么。”
“妾身晓得。”柳御女忙道。
“陛下这几日收获如何?”牧碧微因为把几次机会都让给了戴氏、焦氏,已经有四五日没见到姬深了,这会问起来,柳御女不敢怠慢,道:“陛下英武,这几日收获甚好。”
牧碧微问:“还有呢?”
柳御女便道:“只是最大的猎物也不过是一头云豹,陛下因此觉得有些失望,今早却有人来报,道是发现了熊罴的痕迹,陛下今儿怕是能带……”
她话才说到此处,牧碧微已经脸色大变,整个人都差点从上首跳了起来:“你说什么?”
“妾身说陛下今儿去猎熊……”柳御女不知底细,茫然回道,见牧碧微神色变化剧烈,她一头雾水道,“娘娘?”
旁边阿善亦脸色发白,厉声道:“可是安平王派人来告诉的?”
“安平王?”柳御女一怔,随即道,“不是啊,是高尚书的人!”
“礼部尚书高节?”牧碧微蹙紧了眉喃喃自语道。
柳御女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小声道:“回娘娘,正是他。”
阿善见牧碧微脸色阴沉,担心继续下去怕要说漏嘴,忙轻声对柳御女道:“没有旁的事,不过是娘娘和我打赌,说陛下这回会不会先猎到猛兽,我就赌了安平王……这是我们在竹苑里说着玩的,还请御女出去之后莫要随意告诉。”
她这个圆场虽然与方才提到安平王时的厉声不符,但仆人与主人打赌那自然是尽量让着主人的,每年狩猎谁又敢比姬深多?所以阿善赌安平王,那是故意为之。
柳御女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也看出来自己不适宜继续留下,便趁势道:“妾身明白……妾身忽然想起来有些事儿……”
牧碧微立刻接口道:“那么你先去忙罢。”
等柳御女走了,阿善立刻打发了挽襟去厨房给挽衣打下手,把门掩了,劝说道:“女郎先稳住,事情未必那么坏……陛下身边的飞鹤卫乃高祖皇帝所创,哪有那么容易被收买?”
“可你莫忘记高节!”牧碧微冷冷的提醒道,“他说是礼部尚书,但这一回因为要主持秋狩,邺城军不说,连飞鹤卫都有部分人是听他调动的,而且是公开调动……邺城军几乎是高家曲家的旧部天下,飞鹤卫里两家子弟姻亲可也不少!”
阿善道:“安平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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