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台行》第375/395页
“再说今儿若非你出手,这傻孩子还不知道被姬惟带着冲到什么地方去呢……”牧碧微就着他的手擦干了泪,勉强轻笑着问,“姬惟呢?可有人伤到?”
到了这会,西平、新泰和姬恊的差别到底透露了出来,牧碧微自认在衣食住行并平常教导上可以毫不偏袒养女与亲子,但生死关头,亲自怀胎生养的孩子究竟重过了养女们……她心里泛起愧疚,此刻问起来,提姬惟却不忍提西平与新泰,抓着聂元生的手也微微发僵。
聂元生笑了一下道:“你莫要担心,公主们都无事。”顿了顿才道,“四皇子也没事,这小子倒是胆子大……他是第一个跑到陛下跟前挡住陛下的……连飞鹤卫都因为先前被陛下呵斥退远些没赶上他!”
“他居然没事?”牧碧微惊讶道,“别说你射伤恊郎后跟着射死那虎是为了救他!”
聂元生微哂道:“就冲着他带头不自量力的去救驾,害得恊郎受伤,让咱们两个这一场担惊受怕,我巴不得一箭射死了他!怎么可能去救他?”顿了一顿,他才道,“四皇子才四岁,陛下虽然精力不济受了伤,将他推开的力气还是有的,我看陛下救了他,也只能迅速解决了那头虎了。”
他叹了口气,有些惋惜道,“难得的一个机会,他毕竟是陛下的骨血,父子天性。”
“倒叫我十分意外……”牧碧微抿了抿嘴,“他竟然会救四皇子吗?我看他对大皇子、二皇子的冷淡,还道如今皇子多了他到底也不可能看得如自己那么重要呢!看来端明皇后倒也没算白死,他待四皇子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聂元生笑了一下:“陛下的确不能算明君,在大皇子与二皇子面前当然也谈不上慈父,但四皇子小小年纪就敢舍命救他……你知道他向来自诩武力过人,叫个四岁孩子来救自己,便是亲生骨肉,这样的脸他也丢不起。”顿了顿又道,“不过你说的也没错,亲生骨肉怎么能不救?陛下还没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何况他虽然受了伤,那虎一时间也不可能伤到他性命,倒是四皇子,嘿!随便挨上一爪子估计就得去掉半条命……”
他摇了摇头道,“苏家实在太过冒险了,我想方才苏平估计也魂飞天外了一回!”
“这么说来今日这虎的事情是苏家做的?”牧碧微恨道,“我还道端明皇后当年极受父母宠爱,所谓爱屋及乌,苏家不论怎么布局总不可能害了四皇子,不想他们胆子倒是不小!才四岁的小孩子,为了个救驾之功就敢叫他到虎口去救人!”
又警觉道,“四皇子的胆子……的确也太大了些!”
“倒不是苏家……”聂元生有些尴尬道,“是我做的。”
“你?”牧碧微还在思索,闻言一个激灵,立刻在榻上跪坐起来,瞪着他道,“你……我也不说旁的,你就不能事先告诉一下,我好叫西平他们绕开?”
聂元生亦是后悔不迭:“这些日子以来都没碰上,我也没想到……”
见他已经极为懊恼,牧碧微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了,只道:“你安排这么一出做什么?”
“雪蓝关的事情。”聂元生用力握了下拳,尽量若无其事的道,“需要陛下快些还都!”
牧碧微皱眉道:“我听阿爹说邺都消息都满天飞了,怎么陛下难道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聂元生无奈的道,“但陛下只叫群臣该回去的回去……他自己反正要继续玩下去的。”
饶是牧碧微早知道姬深是个昏君,如今也不禁有些无语:“三岁小儿都知道雪蓝关的重要,他竟然还有心思继续狩猎吗?”
“如今你与陛下说这些不过惹他生气罢了。”聂元生显然试过劝说却败退了,他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陛下伤了手臂,我打算以此为借口再劝说一次,若是不行的话……”
牧碧微忙道:“我可不想叫恊郎背个胆子小的名声!再说陛下也未必肯为了他受惊过度回都!”
“……你想到哪里去了?”聂元生哭笑不得道,“我怎么会将恊郎算计进去?我是说若陛下还不肯还都,只能叫太后病上一场了。”
“太后生病那么容易?”牧碧微狐疑的问。
聂元生道:“太后那里自有人去劝说。”
牧碧微略作沉吟,问道:“你是说……广陵王?”
聂元生惊奇道:“你怎知道?”
“太后最听得进去的话,无非出自那么几个人!温太妃、武英郡夫人、宣宁长公主和广陵王。”牧碧微眯起眼,不冷不热的道,“温太妃是向来就不掺合朝事的,这也是她和高阳王的存身之道!至于武英郡夫人虽然姓高却是明摆着帮夫家苏家,苏家没什么理由要陛下立刻回雪蓝关吧?若是高家要保高婉君还好……如今高婉君都死了,我看高传根本就不想去西北,这才忍下了孙女之痛!既然高传打发不走,接倪珍任的那么几个人……最有可能的就是曲夹,苏家是打从心眼里不愿意曲家东山再起的,自然是能拖延一日议西北军新帅越好!楼万古如今在营州风生水起的,宣宁长公主对西北可没什么兴趣……剩下也只有广陵王了,他是太后最疼爱的儿子,和王妃又十分的恩爱,你也说了,这广陵王空有贤德之名,却是个糊涂虫,安平王几次三番将他糊弄,广陵王妃糊弄他难道就很难吗?圣驾提前还都决倪珍事,最等着好处的就是曲家……曲氏给了你什么好处,你这样卖力的帮着她,差点连自己的儿子都坑了进去啊?”
聂元生苦笑着道:“明后日,估计曲家的使者会来寻我商议此事,如今他们还没来寻我,但我这回虽然间接帮了他们一把,实际上却是为了自己……你可知道,高家为什么没给那高婉君求情,任凭这小娘被赐死竟忍了?”
不等牧碧微回答,他就叹了口气,道,“这是因为高传得到了一个消息——高七因为执掌飞鹤卫又姓高,所以被高传暗中交代了此事,好让他早作准备……我也是从这个消息中推断出曲家的目的与咱们的目的不算冲突,虽然祖父生前很有将曲家这些世家打压下去的盘算,但也不过是盘算,我可没祖父那么大的能耐……陛下也不是高祖!自然是紧着自己的好处了!天下这局棋……嘿嘿!下了这许多年……高传么,如今你就是打死了他,他也绝对不肯离开邺都的!”
牧碧微惊讶道:“是什么消息竟然如此紧要?竟叫他连高家丢这么大的脸也不管了?”
“高家丢脸算什么?”聂元生嘿然道,“如今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是讨得陛下高兴……最重要的是决计不能叫陛下厌弃了他!”
他神色慎重道,“猎虎之事是我设计,但也没想到四皇子如此反应……这个消息不知道苏家是不是也知道了,若是也知道,却是有些不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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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姐弟
姬深伤的不算很重,康氏、吕氏是真心实意被吓得死去活来的,一来姬深容貌俊秀,她们进宫日子又短,还没尝过被冷落的滋味,对姬深多多少少有些情份不说,二来康氏好歹是个容华了,吕氏进宫才几天,两个都还指望着有个一儿半女傍身,纵然自己没那福分,好歹能学一学何氏,位份高了之后宠爱还在,即使自己无所出,总能养个旁人出的皇嗣……
相比之下,何氏和牧碧微知道姬深死不了后,都觉得很是无趣,照例慰问了一番,表一番情深义重,又听了姬深关心两个儿子的话,如此应付过了,回到住处各自吩咐人打水——帕子上若不抹了药,她们如今还真有点哭不出来了,到底她们现在论位份论子嗣论资历,便是姬深立刻驾崩,两人也吃不了大亏。
牧碧微梳洗过后,先真心真意的关心了下姬恊,听成娘子说他方才醒来已经好了许多,问过众人无事,姬深伤势也不重,被哄着又喝了些安神的汤药,继续睡了过去,便点头道:“他昨儿个吓得不轻,是很该多睡一会,凭他去睡罢。”
成娘子道:“挽裳守着,叫小宫女们都警醒些,不许吵了殿下,方才西平公主和新泰公主都来过,恰好三皇子殿下醒着,说了些话,三皇子喝了药后,两位公主就告辞了。”
“昨儿个可给她们送安神汤?”牧碧微到此刻才想了起来,暗怪自己一颗心扑在姬恊身上,竟是忘记了两个养女,好在阿善道:“昨儿个厨房做了安神汤,奴婢让素丝送了的,不只是两位公主,连大皇子、二皇子处都顺手送了。”
牧碧微稍微松了口气,又问牧鸢娘的去向,素帛笑道:“牧小娘昨晚就说,牧令那儿有个随从知道个宁神的偏方,原本没注意,这会去讨要了。”
“难为她有心了。”牧碧微感慨了一句,又叫素帛,“你索性去接她一接,免得小孩子家说话不留意,叫阿爹跟着操心。”
素帛点头:“奴婢这就去。”
这么一番忙碌,午膳的辰光就到了,用过午膳,牧碧微照例小憩,才起身,素丝就禀告了两件事,一件是牧鸢娘是一个时辰前与素帛一起回来的,偏方已经抄好,素帛回来的路上顺便去让容戡看了,道是可以用的,另一件就是:“焦光猷带着长康公主在外头求见……据说是来请罪的。”
高婉君都被姬深亲自赐死了还请什么罪?
不过事情虽然是长康公主挑起来的,追根就底还是高婉君那使女不长眼睛,娇嗔错了地方——牧碧微道:“请进来罢。”
焦氏一进门就拉着长康跪下,忙不迭的道:“妾身教女不慎,求娘娘责罚!”
长康公主忙抢道:“是儿臣糊涂,牵累二姐,不干母妃的事情,请牧母妃责罚儿臣一人!”
牧碧微对左右淡淡笑道:“焦光猷和三娘……知道的说本宫如今也糊涂着,不知道的,怕还以为本宫如此厉害,堂堂九嫔之首和长康公主到了本宫跟前竟是什么都不说清楚就要先跪了的。”
“娘娘……”焦氏听了这话,继续跪也不是,起又不是,十分的尴尬。
好在牧碧微倒也没有继续为难她们的意思,不冷不热的道:“不管是什么事情且起来说话罢,如今也非盛夏,这地上凉,三娘年纪小,受得住吗?再说焦氏你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娘家家、不必在乎身子了!”
等焦氏和长康公主坐了,牧碧微也不等她们说什么,就道:“可是为了高婉君之事?”
“娘娘说的是,妾身……”
“三娘做错了什么值得这样大动干戈?”牧碧微扫了她们一眼,“高婉君那使女对大皇子、二皇子不恭敬,不该处置吗?”
焦氏咬了咬唇:“是!”
“三娘年幼,遇事先请教阿姐不应该吗?”
“……娘娘说的是。”
牧碧微一摆手道:“那你们请的是哪门子的罪?三娘年纪还小却十分的知礼,遇见了事情晓得先请教姐姐,至于二娘么……陛下都赞过了,可是三娘没被陛下夸赞,这是来讨夸奖了吗?”
焦氏有点哭笑不得,她记得牧碧微向来刁钻,最恨被人算计,长康公主当日所为,明明摆摆就是不想自己出头,故意挑唆新泰公主——这点子主意,别说牧碧微了,估计新泰公主都清楚,新泰公主出手杀了那使女,也是因为她是姬恒的同母姐姐,实在对那没眼色的使女恨得极了的缘故。
可现在牧碧微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呢?
没等她想明白,牧碧微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就寻个借口把她们打发出了门。
等焦氏和长康公主走后,素丝笑着道:“焦光猷来时怯生生的,仿佛生怕娘娘重罚了她,如今走的时候居然也是一步三回头……”
“她是疑心本宫连敲打都没敲打她!”牧碧微哼了一声道,“也不想想,恊郎出事,本宫如今哪里还有心思管那许多小事?再说人杀都杀了,连高婉君也赐死了,高家这个仇总是结了下来,怪她和长康,传了出去反而惹人笑话!本宫才不做那样的蠢事……”
素丝听她这么说,就大着胆子问:“娘娘,奴婢有一事不明。”
“嗯?”牧碧微对近身的人向来宽容些,素丝如今又是大宫女了,格外有几分体面,便道,“说来听听!”
“新泰公主向来聪慧……”素丝委婉的道,“为何……还要当众射杀高家女郎的使女?”
牧碧微看了她一眼,淡笑着道:“你说若没有这件事情,若是立储的话,高家会支持本宫的恊郎,还是支持四皇子?”
立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