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活》第123/173页


  大弟子没了,还有二弟子,红阳随手招来二徒弟:“白阳先师到上海了吗?”
  “还没有,昨天拍电报回来,在南京有些事耽误了,过几天才能到。”
  红阳微微点头,晚到更好,免得他出手阻止。
  他对二徒弟说:“你给你师兄买些补药,让他好好活着。”
  二弟子没一会儿就把事办好了,他在红阳房门外禀报:“坛中大家都说,大师兄让狐狸精迷去了,是师父救了他一条性命。”
  这些道众亲眼看见高远这个模样,深信这是被狐狸精采补了,一个壮年男人就这么被吸成人干,全都跪到三圣面前,祈求先师保佑。
  红阳应一声,在屋中打座。
  天光透出隐隐的红,白准睁开眼,在霍震烨掌中写字“夜”。
  霍震烨不明所以,跟着又想到,这是他的梦,他可以把白天快速略过,把黑夜拉长,心中刚这么想,天就又黑了。
  白准整理衣裳,坐回内室,再点一支香。
  他削了许多竹条备用,没一会儿就扎出一只只小鸟模样的竹扎来。
  霍震烨有些茫然,这些鸟比起小黄雀来也没大多少,难道要靠它们打败红阳?
  白准知他心里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沾水在桌上写道“伯奇”。
  霍震烨这才明白,伯奇化鸟食梦,梦魇就在他梦中,正是伯奇的食物,吃掉梦魇,梦境自散。
  白准扎一只,放一只,每只鸟都拍着翅膀飞出窗口。
  余下最后一只,这一只他没用线,他用自己的头发缠在竹骨上。
  霍震烨还是第一次见白准用发丝裹竹,怪不得他要留这么长的头发,白准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桌上写了“阿秀”。
  阿秀的骨,就是用他的头发扎起来的。
  霍震烨眸色震动,他没想到白准肯告诉他这个,是因为他们比原来要更亲密了?他按住白准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不必告诉我”霍震烨如此写到。
  红阳这法子,也许还有人会用第二次,他这次能够分辨,也许下次就不能分辨。
  他知道的越少,对白准就越安全。
  白准目光微微动容,淡唇微抿,沉心替纸扎上色,画出鸟头鸟尾,最后点上眼睛,一只浑不起眼的灰雀倏地活了过来。
  “去。”白准轻声道。
  灰雀扑空飞走,混在鸟群中间,在天空寻找梦魇。
  等红阳休养生息,再回到铜镜前时,镜中又是白天,白准坐在桌前,在扎城隍三巡用的神像。
  看来霍震烨已经完全相信这不是梦境了。
  红阳掸掸长衫,好整以暇的等着看白准的本事,糊、剪、画、编、扎,白阳既然只肯教他剪术,就别怪他偷师了。
  白准细磨竹骨,铺平白纸,在纸上画神像法衣,一笔一笔落得极细。
  既是磨红阳,又是磨自己,昨夜乍见冲动,等真的出去,跟这人还真的夹缠不清了。
  霍震烨直觉白准情绪不对,他热了杯牛奶,还加勺蜂蜜,在门边探头探脑,就见白准整个人都陷入自暴自弃的情绪中。
  他把竹条一扔,轮椅骨碌碌刮过砖地,擦着霍震烨腰过去了,“啪”一声关上门。
  霍震烨看着紧紧关上的大门,红阳看着铜镜中扔了满地的竹条,两人心里都莫名其妙。
  红阳皱眉,这个姓白的,还真是喜怒无常。
  作者有话要说:  白·喜怒无常·自暴自弃·七:这下好了,要跑更难了


第84章 尽头
  怀愫/文
  阿秀和禇芸守着白家小楼, 一个守内,一个守外。
  霍白在梦中欢畅, 身体自然有反应。
  阿秀盯着主人泛红的脸色, 还以为白准是热了,她替白准掀开一点被子,还用扇子替他扇风。
  越扇越红, 阿秀扔了纸扇,急急忙忙跑去天井找禇芸帮忙。
  禇芸站在白家小楼的屋顶上,红衣水袖,轻歌曼舞,深秋沾雾气的濛濛月色, 在她水袖间翻拂。
  一扭身看阿秀焦急跑来,禇芸双袖轻振, 倏地飞进堂屋, 翩然落地。
  阿秀跟着跑进来,白霍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呼吸急促,面色潮红, 额角沁汗,他们会不会是在梦里遇到了危险?
  禇芸扭过脸:“你去找床被子, 替他们盖严实点。”
  她在白家阁楼呆久了, 知道阿秀是纸人,阿秀又天真稚气,禇芸看她像看小妹妹, 怎么会教她这种事,只好含糊掩盖过去。
  说着看了霍白一眼,这两人棺材里面能亲热,梦里还能亲热。
  阿秀更懵懂了,脸红不是因为热吗?都很热了,为什么还要盖被子?
  她有些不信,但还是听话抱了一床被子来,替主人跟霍先生盖上,托着下巴坐在床边,守着香炉中的线香。
  一边盯着火星,一边听见屋顶“啪啪”声响。
  红阳的剪纸人一个接一个想从各种地方钻进白家,禇芸把白家小楼守得铁桶一般,来一个打一个。
  水袖连击,像拍苍蝇似的,把剪纸人拍了个稀巴烂。
  白准不醒,阿秀就是老大,她指挥屋里的纸人纸鸟一齐出动,守在窗边墙边,一见到红阳的剪纸,就戳破撕碎。
  天井里下雪似的,散落了一层白色纸屑。
  禇芸从长袖中伸出细白腕子,掌心一拢,一团鬼火打出去,纸屑燃烧照得满屋莹绿。
  红阳倒也没指望这些纸人真能探听到什么消息,他不过为了绊住白准。
  红阳怎么也想不到,白准竟肯为了霍震烨入梦,由旁人主导的梦,将自己的性命交到另一个人手里。
  铜镜里的两人还在演戏,白准当着红阳的面做纸扎。
  红阳吩咐二弟子:“找间纸扎店,买些劈好的纸竹来。”
  二弟子陆鸿不知师父为何突然要纸竹,还点名要纸扎店的,但他很快买来,送到屋内,还禀报大师兄的高远的近况。
  “师兄体虚气弱,我给他喂了些粥,师父要不要去看看他?”
  “看他干什么?”红阳皱眉不悦,挥挥手,“让他活着就行。”对这个跟了他两三年的大徒弟,竟然一点也顾惜了。
  陆鸿跟伺候亲爹似的伺候着高远,就是以为红阳还看重高远。
  高远原来可没少仗着大师兄的名头排挤他,如今一看,师父根本也没把高远放在心上。
  只要不死就行。
  陆鸿退出屋子,小弟子向他汇报:“已经给大师兄送去肉粥了。”大家都在议论究竟是什么功法,这么厉害,让大师兄连牙都掉光了,活像九十岁的老头子。
  “什么大师兄,他现在就是一个废人罢了,以后他的事不用特意来问我,不死就行。”陆鸿轻蔑说完,甩手走了。
  这些小弟子看二师兄都这么说,个个偷懒,谁愿意给大师兄喂饭端水倒尿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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