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第49/92页


  俞忆白用力推开她,冷冷的说:“你不用假装了。看在儿子的份上,我不送你去巡捕房,跟你的野男人滚!”
  “不,你不能分开我和谨诚!”颜如玉死死搂住儿子,哭道:“忆白,我是冤枉的,我没有找野男人。”
  阮梅溪委屈的喊:“淑玉姐,你别求他了,他什么时候对你好过了?”
  上海现今最时兴的就是绿帽子,然俞忆白到底是世家出身,不肯从俗。他铁青着脸,慢慢松开拉谨诚的手,说:“谨诚,你愿意跟你妈妈走,就去罢。”
  颜如玉和谨诚一起跌倒在地下,谨诚爬起来还想到父亲身边去,颜如玉用力拉着儿子的胳膊,道:“谨诚,跟妈妈走,你爹爹不要我们了。”
  曹云朗站在一边笑眯眯的看阮梅溪一眼。阮梅溪吃力跑过去的扶起颜如玉,扭头对俞忆白说:“俞校长,是我们对不起你。我们马上就走。”
  颜如玉压下对曹云朗的恐惧,哭骂:“阮梅溪,你不要胡说,我跟你不相干。”
  阮梅溪不依不绕贴上去,从背后搂着她,倔强的说:“淑玉姐,别恼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当着众人的面这对狗男女就这样亲热,俞忆白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颜如玉说不出话来。
  曹云朗也不想阮梅溪会这样动作,连忙喝道:“俞老先生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我这个外人都看不过去。你们写个字据来,保证以后不来纠缠俞家。”卫兵把早就准备好的纸笔和印泥盒用托盘端到他们面前。
  颜如玉看了曹云朗一眼,恍然大悟,她用力推开阮梅溪,冷笑道:“我写!胡婉芳,你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把我挤走,我呸!”她仰起头,看向二楼。二楼的楼道里静悄悄的,一阵风吹过来,婉芳卧室的门纹丝不动。
  曹云朗笑眯眯道:“这事儿和俞三太太可没关系,我就是路见不平拨刀相助。来,把保证书给她。”
  卫兵从衣袋里掏出一张信纸,上面是阮梅溪写的保证书,颜如玉粗略的看了几行,纯是用她的口吻写的,大意是说她带着谨诚离开俞家,从此以后不再纠缠俞家任何人。颜如玉冷笑着在底下签上名字,又按上手印,拉过谨诚,说:“我们走,谨诚!”
  谨诚大哭起来。颜如玉用力拉着他走出樱桃街的在大门,阮梅溪懦弱的看了曹云朗一眼,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曹云朗拿过保证书,对站在一边的老妈子说:“这个拿给我们小姨。俞校长,再会。”他微一点头,带着人马出门。
  一转眼客厅就空了下来。俞忆白怔怔的坐回沙发上,一言不发。
  胡婉芳一直躲在门后偷听,候人走了,轻轻推开门,从门缝里咳嗽了一声。老妈子很有眼色,就把保证书送了上去。婉芳借着和老妈子说话下楼,坐到俞忆白对面。
  俞忆白板着脸不看她。婉芳想了一会,缓缓的说:“我大哥打听来的,确是这个阮梅溪找人去绑架谨诚的。颜氏的事,我们也没有想到……忆白,你别生气了。”
  俞忆白依旧不讲话。婉芳讪讪的站起来,转身上楼。俞忆白站起来,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他把自己反锁在书房里两天,婉芳一再送吃送喝都敲不开门。她急的没了法子,打电话给芳芸,喊她来劝。
  芳芸请了假从学校赶回樱桃街,先不去敲书房的门,问婉芳:“可是绑匪又加钱了?”
  婉芳苦笑道:“曹二公子也没和我们商量一下,前天就闯到我们家来了,还带着一队卫兵,押着颜如玉写了保证书,连谨诚一起赶了出去。”
  “谨诚找回来了?”芳芸眯起眼睛,侧着头问:“是颜如玉自己干的?”
  “是她的相好。”婉芳微微涨红了脸,说:“她们想挤你爹的钱。你爹气的要死,都不肯管谨诚。结果颜如玉还是把谨诚带走了。”
  “这样――我晓得我爹为什么不肯吃饭了。”芳芸压低声音贴近婉芳的耳朵,“你去敲门时说,你要去找颜如玉把谨诚要回来。”
  婉芳皱起眉头,微有不悦。
  芳芸笑着解释道:“要不回来的,颜如玉带谨诚走,打的是什么主意太太还想不到?”
  “不过是为着将来好来要钱。”婉芳愤怒地站起来,说:“她怎么就不死心?”
  “她花了十年功夫,都没有做成俞太太,哪里就会死心。”芳芸冷笑着说:“这一回曹二公子的手段又是不够光明正大,不过是拿着武力压着她罢了。不然她哪里会走的那样干脆。”
  “那――万一我们去要,她把谨诚还给你爹了,怎么办?”婉芳想了一想,说:“那样她还不是又贴过来了?”
  芳芸摇摇头说:“太太。虽然谨诚和我一向不亲近,可是他到底是我爹的儿子,父子的亲情真能割得断吗?”
  婉芳静默半晌,吐出一口气,说:“你说的很对。就是要不回来,他是忆白的儿子,是小毛头的兄弟,我就要照应他的吃饭读书。”
  芳芸抱着婉芳,突然掉下眼泪,哽咽着说:“太太,难为你了。我爹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婉芳回抱住芳芸,边哭边说:“为什么男人造的孽,要女人来承担。我大姐是这样子,我也是这样子。”她们各自想到自己的伤心处,不约而同抱头大哭。
  俞忆白在书房里听见不只有婉芳的哭声,还有芳芸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拧开门冲上卧室,问:“芳芸怎么来了?”
  芳芸擦着眼泪站起来,抽泣着说:“爹,你把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吃不喝,我和太太找不到法子让你开门吃饭,太太都急哭了。我劝不好她,也急哭了。爹,你饿不饿?我去给你下碗面。太太中饭也没有吃?那我多下一碗。”她说完这一大篇话,飞快的跑下楼去。
  婉芳体会芳芸说话的意思,一边擦眼泪,一边关切的问:“忆白,你几天没有吃饭,一定很难受吧,快坐下来,我喊吴妈给你先热杯牛奶去。”
  俞忆白看着眼睛红肿的婉芳说不出话来。婉芳已经急急的走到浴室去放洗脸水,一边拿毛巾,一边说:“芳芸听说你不吃饭,请了假跑回来的,咱们快收拾收拾,别叫孩子笑话咱们不修边幅。”
  俞忆白接过毛巾掬水洗脸,一边洗一边说:“你也洗洗,眼睛都肿了。这几天叫你担心了。”
  婉芳轻声说:“我没有事,我晓得你难受。忆白,我明朝去寻她,求她把谨诚还给我们,好不好?”
  “求她做什么!”俞忆白愤怒的把毛巾掷到水盆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袖子。他喘了几口气,重又洗脸,隔着厚厚的毛巾嗡声嗡气的说:“她就是花头多,又最喜欢得寸进尺。我这些年是叫她迷惑了,不要理她!等她吃了苦头她自然要把谨诚送回来。”
  婉芳低低的嗯了一声,蹲下去在衣橱里翻出内衣给俞忆白替换。她趁着这个空档去梳头洗脸。等他两个收拾妥当到楼下饭厅。芳芸端出两碗热气腾腾的肉丝青菜面,笑道:“爹,太太,好久没吃我烧的饭了吧。”
  俞忆白伸出去拿筷子的手略微停顿了一下,想要讲话时婉芳已经抢了先。婉芳笑道:“你还好意思说,你爹哪一天不念你几句。我明朝把你卧室收拾出来,你搬回来住!”
  芳芸做了个鬼脸,不服气的说:“太太,人家明明是住校的。”
  婉芳啐了她一口,说:“就你调皮,对了,你们学校是不是要开跳舞会,要做新衣服了?”
  芳芸偏着头想了一想,笑道:“那个啊,我有衣服的,我表嫂替我做了不少,够穿了。”
  俞忆白放下筷子,说:“他们是他们,叫你太太给你做几件好的。要是在外了,十六岁就可以办成年舞会,正式进入社交界了。”
  芳芸笑道:“进入社交界有什么好的?不过是男男女女吃饭跳舞,没意思。爹,我要上大学,我还想念研究所。”
  “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俞忆白拿起筷子又放下,突然伤心起来,说:“你越来越像你妈妈了。她要是安安份份在家,哪里会被炸成重伤。”
  芳芸看了一眼婉芳。婉芳眼中只有同情,并没有不自在的神情。芳芸走到爹爹身边,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轻声说:“爹,太太待我很好,我很喜欢她,就像喜欢我妈妈一样。”
  俞忆白看向婉芳。婉芳难为情的涨红脸,说:“我不能和月宜姐比的,她那样能干……”婉芳突然想起俞忆白是不喜欢能干的女人的,连忙笑着改口说:“芳芸的这碗面,煮的好吃极了。”
  俞忆白板着的面孔上露出一丝微笑。落地的大钟当当的敲了二下,芳芸看了看钟的方向,笑着说:“明天要考试的,我回学校了呀。爹爹,太太,你们这几天都没有吃好睡好,晚上喊他们烧点清淡的菜。”
  婉芳连忙站起来说:“功课要紧,我送你出去罢。”俞忆白冲芳芸点点头,说:“礼拜天早点回家。”
  芳芸笑嘻嘻嗯了一声,喊在外面等候的伊万去叫黄包车。婉芳皱眉道:“让你爹的车送你去罢。”
  芳芸笑嘻嘻摇头道:“离的也不是很远,那样麻烦做什么?我正好吹吹风。太太,你回去罢。”
  婉芳坚持送她上车,看着黄包车出了樱桃街才肯回去。芳芸扭头看不见婉芳的影子,脸上的笑容马上收了起来。她恼火的和伊万说:“伊万,麻烦了。那个姓曹的开始插手管我家的事。”
  伊万扬了扬拳头,说:“他不绅士,我们就用不绅士的办法对付他。”
  芳芸苦笑道:“你的拳头可拼不过人家的枪。我要想个好法阻止他。由着他这样一步一步侵略我的世界,我会变成他的奴隶的!这个人真讨厌,总是避不开他。”
  “九小姐,你先嫁了岳先生,不就省得麻烦了?”伊万突然冒出一句话来,说完他顾左右看风景而不言其他。
  芳芸瞪他,他也毫无察觉的样子。芳芸气鼓鼓瞪了他半天,突然又自己笑了,说:“找岳大哥玩去。我请了两天假的,正好去他的工厂参观。”
  岳敏之在工厂里忙得晕头转向,突然间职员过来说有位带洋保镖的小姐找他,他就猜是芳芸。他心里极是喜欢,可是看到芳芸,还是说:“我正忙着呢,你不上学,跑来这里做什么?”
  芳芸笑道:“我方才为家里的事请了两天假,谁知家里的事已经了了,我又不想回学校。正好来参观你的工厂,你喊个职员陪我们转转,你忙你的去。我等你下班好不好?”
  岳敏之含笑看了她一眼,说:“好,晚上请你去红房子吃晚饭。我喊人陪你转转。”他走到门口喊一个正在打字的女职员:“苏文清,你陪俞小姐在工厂转一转。”
  苏文清是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子,年纪二十刚出头,穿着合身的新式旗袍,站起来身段窕窈得让人眼前一亮。芳芸含笑对她点点头,道:“苏姐姐,麻烦你了。”
  “俞小姐客气。”苏文清做了个请的手势,笑道:“跟我来。”她在前面带路,一边走路,一边微微侧过半边身体向芳芸解说那些机器是做什么用的。
  芳芸别的都不大理会,不过好奇的看几眼,走到他们的发电机房里,站住了脚看机器上的铭牌,笑问:“你们怎么是自己发电?”
  “离发电厂太远了,牵线过来不划算。”苏文清斯斯文文的笑着说:“俞小姐是岳少的表亲?”
  “岳大哥是我表哥的好朋友,一向最疼我。”芳芸睁大天真的眼睛,娇憨的笑起来,“苏姐姐,你是怎么会到这么偏僻的工厂来上班的?”
  鸿门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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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文清的语气好像在讲别人的事,她淡淡的说:“报上登的招工启示,我正好需要一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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