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柳鸣蝉》第37/143页


夏逸峰不觉叹道:“那天夜里多亏你引导,可是由于当时夜深,未能记住尊容,如今当面不认,至为愧仄!喻兄!贵帮舵主现在何处?能否见告?这安庆沿江如何一只筏也找不到?”

喻五恭谨的答道:“敝帮舵主正是看到夏爷独自一人在江干漫步,料是寻找人引导,只是舵主不便外出迎接,才命小的前来,这其中的缘由,说来真是一言难尽。夏爷回头到了地方,舵主自然要说明白。夏爷现在就请随小的前去吧!”

夏逸峰正要知道个中原委,当时连说甚好,随在喻五后面,慢慢地在码头上踱着。两人一言不发,约莫走了一段路,喻五挤上一只小船,嘴里不停地打着招呼,让开一条路,让夏逸峰过去。

如此一连穿越了七八只船,突然船中间发现一只小舢舨,喻五跳上舢舨,扶下夏逸峰,连忙一点竹篙,左撑右戳,从船缝里一路穿隙而过。

约莫前进了十几丈远,舢舨靠近一只篷船,喻五放下桨,跳进乌篷船里去,不一会只听得里面一阵笑声,随着笑声从船舱里走出来两个人。前面那人从船头俯身一伸手,笑道:“筏帮总算是吉人天相,夏老弟竟会翩然来临,真是大旱之来云霓,看来筏帮有幸。”

夏逸峰一见来的两个人,前面是筏帮掌旗水底蛟朱大钊,后面是安庆分舵舵主舒良。也是满心欣喜,伸手上前,紧紧握住朱大钊的手,一跃上船,说道:“小弟遄程返回黄山,路过安庆,顺道前来拜望舒舵主,没料到竟在此地遇见朱大哥。若不是喻五兄前去引导,恐怕我只有怅怅而归了。只是小弟不明,安庆分舵亦为一重要之地,为何……”

朱大钊摇摇手,接着说道:“老弟此中原委真是说来话长。”

朱大钊叠起两个手指头,神情严肃,脸色沉重,说出一段安庆分舵的痛心事迹。

原来夏逸峰大闹三龙帮安庆分帮以后,又和双帆无影女夺回鱼皮令和墨丹,飘然逸去。三龙帮就把这笔账记在筏帮身上,于是,三龙帮徒众与筏帮弟兄日有纠纷。三龙帮徒众大多是当地无业游民、流氓无赖之流,而筏帮弟兄都是靠筏为生,而且大都是有家小儿女,在这种对照情形之下,筏帮弟兄自然斗不过三龙帮徒众。如此日积月累,筏帮弟兄吃苦者日众。

正值这时候,筏帮总舵掌旗朱大钊巡察到安庆,舒良一说如此情形,朱大钊衡量轻重,知道此事关系筏帮安庆弟兄的生存。乃决定与舒良,登门拜会三龙帮安庆分帮帮主辣手观音胡茵,想以江湖上的道义化解彼此间的过节。

常言道是:时来风送滕王阁,运去雷轰荐福碑。也正该是筏帮晦气。当朱大钊和舒良联名持帖登门拜访辣手观音的时候,正是东沙怪儒落脚安庆分帮之日。

这东沙怪儒是南疆的一个怪人,长年一顶儒巾,一袭青衫,文质彬彬,活像一个三家村的老学究。可是一身武艺已经练到不带一点儿火气,由于他常年住在东沙海岛,岛上海鸟成群,从海鸟的翱翔和展翅动作里,悟出一套凌人搏击的掌法,轻功绝顶,掌法怪异。武林中偶有一二成名人物,涉足东沙海岛采药,遇上这位不知姓名的东沙怪儒,一言不合彼此大打出手,来人竟不能在东沙怪儒手下,逃过十招。

从此东沙怪儒之名,不迳而走,常在江湖上走动的人,都知道南疆有这样一位东沙怪儒。

三龙帮处心积虑与武林各大宗派为难,到处找人助拳,真是“上穷碧落下黄泉”,能够请得到的,都请到了。这位东沙怪儒自然也是被邀请之列。

东沙怪儒平日常居海岛,这次竟应邀远来太湖,干脆游览一番,从桂林、柳州,转而进入长江,顺流而下,经过安庆时,胡茵恳留这位年逾耳顺的东沙怪儒多留几天。

辣手观音是别具用心,东沙怪儒这一身怪招,如果能偷得几手,自然是得益非浅。于是曲意拢络,留东沙怪儒在安庆游乐。

东沙怪儒这次从南疆的东沙,北上太湖,本来就是游玩多于一切,这位怪儒虽怪,在武林中尚无太多的过节,所以要在武林中争雄,并无这种念头。既然辣手观音曲意坚留,自是无不可之处。

陪同东沙怪儒北上的总坛来人,也懔于辣手观音的厉害,那敢说声“不”字?于是,东沙怪儒在安庆一耽搁就是半个月过去。

这天朱大钊和舒良投帖登门的时候,辣手观音正在陪着东沙怪儒在花厅里吃酒。一听手下人报道筏帮有人投帖拜望。辣手观音眼睛一转,立即打定主意,吩咐请到花厅里来相见。

原来这东沙怪儒住在安庆分帮十数天,不但没有教辣手观音一招半式,连露都未曾露过一手,致使辣手观音连偷学的机会都无。正在发愁自己白费心机,忽然一听筏帮有人投帖,辣手观音暗想:何不如此这般,来个一石两鸟!这才决定请朱大钊舒良花厅相见。

江湖上投帖拜山,大家都应该以礼相待。朱大钊和舒良一进得花厅里来,心里立即不是滋味。但见那辣手观音陪着一位花白胡须,儒巾儒服的老学究,坐在那里饮酒,似乎没有看见朱大钊等进来。

朱大钊身为筏帮总舵掌旗,职同护法坛主,而舒良也是安庆分舵的舵主,如今正式投帖拜见,辣手观音竟然傲慢无礼,叫朱大钊等如何忍受得了?舒良首先就按捺不住,迈步上前,抱拳发话,说道:“胡帮主请了!在下投帖登门拜见,有要事相商,蒙帮主约见花厅,在下已经在此敬候,胡帮主请按武林规矩相接。”

舒良的话虽然说得婉转,但是却是指责辣手观音不按规矩行事。

辣手观音如何不懂?当时咯咯响起一阵银铃样的笑声,接着娇声说道:“我认识你舒舵主,想是为两帮相争之事,前来见我。其实你们应该引咎自责,两帮相安无事,鱼皮令才掀起争端,如今,总坛有意收回安庆地区一切权益,贵筏势力请撤回石牌以南,免去相争,舒舵主有何高见?”

这辣手观音慢不为礼,在席上坐着昂然不动,已使舒良火起三丈。如今竟大言不惭的要筏帮势力撤回石牌以南,安庆一地何止五六百筏户,数千人的生活,居然就由辣手观音这一句话,把它轻轻地断送?这舒良是泥人也有一点土性,当时按捺不住,断然大喝一声,反手一撤背上镔铁撑篙,一指辣手观音,骂道:“胡茵!你欺人太甚,居然敢视筏帮如无物,舒良既然无法以理相见,就请在武功上见个高低吧!”

胡茵咯咯笑道:“舒良你也是筏帮分舵之主,如何这样不明事理?两帮相争之事,既然要以武相见,敝帮无不奉陪。只是,今日有武林前辈在座,你就如此以兵刃相见,岂不视武林前辈如无物?即使我能容忍,你也难逃前辈的宽恕,还不赶快撤回兵器退下去,改日再来。”

胡茵这一席话不仅故意侮了舒良,连东沙怪儒也一笔轻轻勾搭在内,而她自己竟然不动声色。

舒良一听胡茵愈说愈张狂,早就火动无名,更不答话,镔铁撑篙一翻,人在阶下腾身起步,一式“怪蟒躜窝”,撑篙化作长枪招式,随身进招,直点辣手观音心坎。

辣手观音那里会把舒良放在心上?当下也不还手,隔席一闪,口中还说道:“当着武林前辈在此,我绝不和你动手,以免有失武林礼数。”

辣手观音话犹未了,舒良突然觉得自己右手脉门一紧,半身一麻,呛啷啷镔铁撑篙跌落地上。

舒良本人和站在阶下的朱大钊,都止不住一愕,再转头看时,只见那儒巾儒服的老学究,正在拂着花白胡须,右手却在遥指着舒良,缓缓地说道:“年轻人如此不懂礼数,令人可恶。”

朱大钊一见舒良半身不遂,满脸痛苦的样子,又见他右手齐脉门以上,肿起多高。知是被人截住了脉门,促使血气倒流所致。但是,这位老学究分明坐在一旁动也没动,是用什么手法使舒良痛苦如是?赶紧抢上前,扶住舒良,向老学究说道:“筏帮从未对人结仇,尊驾何人?愿为三龙帮淌这次浑水?在下等若有礼数欠周之处,来日自当由敝帮长老出面致意,今日两帮地盘之争,尊驾外人,何必插手?”

朱大钊眼看人家手都未动,舒良已是半身不仁,就算搁上自己,也未必能挡得住人家举手之间,何况旁边还有一个辣手观音站在那里伺机而动呢!朱大钊一念,今日这个场面眼见难讨得好处,硬顶无益有损,便拿话先来稳住这位老学究。

东沙怪儒似乎没有听到朱大钊说的什么,依然指点着舒良说道:“看着你们这些飞扬跋扈的年轻人,就知道你们做不出一些好事。三龙帮总坛既然要你们把安庆地盘让出来,你们还有何话可说?趁早回去照办,若再哕嗦,我老人家就要治你一个欺老凌上之罪。”

东沙怪儒这一番怪论,听得朱大钊啼笑皆非,可是眼前绝无法讨得好去,只有忍气吞声,点头说道:“尊驾既然插手这件事,朱大钊在这里敬领就是。请尊驾留下字号,日后也好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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