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倾天下》第1/6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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绯倾天下 作者:落寒


◇完整简介◇
她,为了心爱的男人走进了他的王府,成了徽王府里最卑贱的婢女。  他,为了将这个不听话的女人揽入怀抱设计了这个局,却不曾想输掉了自己的心。  这男人有着倾国之容,他是苍天的骄子,生来便坐拥江山;他是高高在上的魔鬼,俯仰间践踏了万物的尊严——靠近他便是靠近万丈深渊。  连日的缠绵后,她的一切已被剥夺。铜镜里,他轻轻扳过她的脸,“裴绯衣,今生今世,你休想逃出本王的掌心。”  她怨他、怕他、恨他,却在不经意间被他的深情感动着…  当爱恨恢恢时,他和她坐到木芙蓉树下,看卷起的漫天红雨。绯色的花瓣飘落在他眉间,他拨了拨,侧过脸,对她说:“绯衣…你好温暖。”  爱恨颠倒,他望着她的脸,心痛得无法呼吸。  “绯衣,我想死…”  一把承载着身世疑团的银锁,两个绝世的男人,三段难以割舍的情感。狗狗书籍网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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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勒、萨珊波斯、殊奈
疏勒与萨珊波斯位于中亚,都是唐帝国的属国,关于这两个国家亲们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这里就不过赘言。  高宗时期,萨珊波斯被安息所灭,萨珊波斯的王子投奔大唐,希望借助大唐的兵力复国。相信亲们已经看出来了,本文虽然是架空历史,但基本上龙皇王朝脱胎于唐帝国。文中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就是鸣司的官衔,乃是唐朝初期的宰相的称呼。唐朝的宰相权力很大,尤其是唐后期藩镇割据,宰相甚至有权力废掉皇帝另立新君。“翰林院”则是明代的产物,翰林内阁首辅是明朝名义上的“宰相”。明初经过朱元璋的改革,宰相的权力被大为削弱,基本上这个宰相已没有办法和唐朝的宰相相提并论,是给皇帝打工的打工仔。皇上不高兴就杀掉,或者贬谪。但内阁首辅也有混得好的,明代有名的大奸臣严嵩就是内阁首辅。  至于将这两个官职叠加在鸣司身上另有原因,鸣司会做上皇帝撒~  关于殊奈国,是唐朝时期与大唐有交往的非洲国家。《唐书》曰:贞观二年,殊奈国遣使贡方物。殊奈者,昆仑人也,在林邑南,去交址海行三月馀日。俗习文字与婆罗门同。路绝远,古未常朝中国,至是始通。

【转】第一人称叙事+小寒的话
题外话:  从刚开《绯倾天下》时就有人追打我那个所谓“第一人称叙事不清”的“问题”。  小寒对此做过深入的思考,也跟几个朋友做了讨论,以下是我找到的一篇比较系统的论述第一人称叙事的文章。  希望与读者,以及同是写手的朋友们分享。  小寒认为写作可以有管用套路,没有必须要遵从的定式,你要把什么东西完完全全的僵化,就灭失了它的创造性与再生性。当初的意识流写法彻底颠覆了小说以往惯有的时间地点人物为中心的叙事方法;而宋元明清出现的白话小说,记人记事小说,与章回体小说更为以小说的发展开辟了新天地。至于网文,从出生那刻起就与所谓主流文学走的是不同的道路,受尽了非难。可网文如今不也自成一派,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第三人称也好,第一人称也好,各有优缺点。如果一味的追随大流,会不会失掉作者的特性?  文章有点儿长,如果不想看的,可以点击小×,呵呵。  
  Part 1: 手法讨论   经常跟友人谈论,第一人称是否一定只限於主角的视点,也就是俗称的『上帝视角』问题了。 有一个写作朋友的看法是,因为『我』代表了作者,『我』亦等同作者的化身,而作者当然知晓小说的一切,所以『我』知道第三者的东西,逻辑上没有任何问题。   笔者相对持平一点,一方面认同朋友的看法,毕竟『我』作为记述文的一种手法,即使『我』这一刻不清楚,难保可能是在之后有人告诉他,在时间上提早写出来,也是无可厚非;也可以完全把「我」和「作者」分开,将「我」当成一个名字的角色来写,自然不再存在上帝视角的问题。   然而在另一方面,俺还是倾向使用传统模式的第一人称描写方式。   现时网络小说世界里出现一个很奇特的现象,传统有纯粹的第一人称手法,也有新颖的混合式上帝视角,第一人称的写法可谓变化万千。   简单来说,纯粹的第一人称的好处在於,你可以加快叙事,飞速略过不重要的部分,而且看上去好像在抒情,增加读者观文时的代入感。然而这种完全第一视角,很难兼顾到各方面线索的发展,特别在长篇的大格局中受到诸多限制。   故此,有不少写手就选择『伪第一人称』,即是所谓的3+1手法,利用「我」的视角之余,同时也有其他视角的存在,比较著名的有《一代军师》。   这又陷入了现实性的问题——当『我』什麼都知道的时候,好处是第一人称的局限性不再存在,上帝视角能有效地处理剧情的发展。带来的坏处却更多,首先是第一人称的写实感同时消失,主角变成神人了,读者就同时失去了代入感。另外,若然不时跳出来某某人眼中的『我』如何卓尔不群、飘然出世,读起来十分的王婆卖瓜,自吹自棒,主角更成为了变相的自恋狂。   故此,对於很多比较严谨、对小说有要求的读者来说,这种伪第一人称的手法就显得相当拙劣,属於文笔和写作技巧不成熟的代表。可说是『百害而仅有一利』,而且这一利只是便利写作罢了。   就读者普遍的反应而言,个人以为还是尽量避免上帝视角为佳,既然选择了第一人称,享受了它的优势,就应该接受它的被动。有时候,缺点也是优点,看作者怎样运用而已。   何况所谓资讯的限制,剧情的控制等等,其实还有很多相应的处理手法解决,尽量使上帝视角不存在的同时,亦能有效控制情报和资料的描写。或许这样更能反映现实的局限性吧?毕竟就算是书中的作者,仍不是无所不能的。   
  Part 2: 技巧分析   以下属於个人的经验之谈,在第一人称下的各种写作技巧。   1.)主角的观察   藉著主角观察到一些表面的资料,或是最基本的表情、动作,从而推演出心得。   比如对方脸红了,那就可以知道她是在害羞。   比较好用的字眼:看到、望到、听出、知道等等。   优点:最为简单快捷,亦十分之容易书写,主角的所见所闻尽能化作情报资料。   缺点:虽说是一种非常可靠,而且很有效的情报提供方式,但并不容易把握得好,一个处理不当,小心会造成大量资料灌入读者脑裏造成消化不良,也就演变为某毒蛇曾提及的北京填鸭精神版。   2.)『我』的猜测   猜测仍是不离观察,只是要借助更合理的推论来说明。   例如加入对方的背景,平日的习惯,以往的经验,再来猜出对方的思想。   注意用的字眼:大概、估计、应该、可能、觉得、猜测、想来等等。   优点:非常好用的资料分析方式,而且能使读者加融入主角的思路历程,阅读时的投入程度得以大增。   缺点:思考过多只会造成文字上的拖曳,太过反复的思想挣扎更会让读者望而生厌。   3.)旁人的信息   这是最简单的手法,事情不清楚的话,弄个NPC出来问个明白便好。   例子:江山如此多娇裏就是利用各种各样的线人和朋友为主角王动争取情报。   优点:节省『我』四出寻觅情报的功夫,也省下了作者累赘的情报描写。   缺点:由於NPC都有著各自的立场和身份,提供的资料并不一定可靠,而且深入的情报不应该太过容易从NPC裏得到手。   4.)从后来得知的资料   把事物都白纸黑字的写了出来,再在之后补上,也就是历史书的妙用了。   例子:说明某某人的背景,最后加一句——当然,我这一刻还不清楚,是后来才知道的。不过有点撒赖的味道就是。   或者:大陆年代记某某年,某大帝就在这一天遇上他的左右大将,并且踏上称霸天下的道路。   优点:历史类题材最为好用,同时适用於预告类的资料——即是预早知道事情的发生。   缺点:只能偶然为之,用多几次就会让读者大感烦厌,而且失去追看下去的悬念。   5.)神眼   这是最强大、最无敌、最卑鄙的技巧了……让『我』拥有特异功能,得到看穿对方思考的能力,从而把上帝视角合理化。   优点:非常容易,不需要什麼技巧,便利写作和布局,不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却是万能万用天下无敌之神技。   缺点:根本就是作弊……推翻了第一人称的优点,丧失了第一人称的代入感,把『我』当成作者,再把作者当成神,强烈不建议写手们采用。   6.)通过外篇或短篇来进行补完   利用多重发展的原理,其实可以解决第一人称的局限,从而提升故事布局和发展——即是进过外传形式的短篇,来为「我」视线外的剧情补完。   优点:用於实体书的话,其布局相当方便,在书的结尾加个短篇或外传之类就搞定,与主线有关,同时亦不失趣味性。   缺点:用在网文结构上比较麻烦,外传形式只能用於补完,不能作为主线剧情,大局控制上的效果远不及第三人称追尾优秀。   7.)巧妙利用情报的真假制造悬念   第一人称本来就是种重代入感强烈的手法,与内心活动的细腻性和层次性都是密不可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种技巧其实还隐藏了一个优点……相信很多人都没注意到,那就是情报的准确性与否带来的各种变化。   让读者看到冰山全貌的确不算高明,留有余地的空白,让读者从有限的资料中思考、猜测,从而增加小说的悬念才说得上是真正的高明。当然第一人称下的资料是有他的局限性,但局限性在这个时候也变成了好处,能控制读者跟从主角的思路发展,当『我』被骗了的同时,读者有时跟从一起跳入作者预设的陷阱也不自知。   优点:以上全部。   缺点:写作技巧难度颇高。   
  Part 3: 简短总结   其实第一人称的真正最大缺点,是几乎舍弃了异性的市场。一般女生恐怕很难接受第一人称下的男主角,同理,男读者更是无法接受女性主角的『我』。假如将其变成第三人称,即使剧情完全一样,没有丝毫的变更,两性的读者群也会因而大为增加……   个人认为,第一人称最佳题材是个人冒险和言情类别,长於描写心路发展,还有主角的所见所感,是种比较感性的手法,利用在短篇会特别合适。至於军事和战略类型的长篇小说,则要尽量避免第一人称了,因为作者必须要理性地进行描写,否则大局的控制和剧情进展将会变得异常困难。《异人傲世录》的作者明寐,就是写到中途发现问题,才转换成第三人称。   值得注意的是,传统中很多第一人称的经典小说,『我』都并非是主角,而是作为陪衬主角的配角来存在,这点可以给网络写手们一个湛新的写作思路。   不过最适合现今网文新手的写作方式,却不是第一人称手法,而是第三人称追尾视角。既拥有第一人称的代入感之余,同时又有空间进行调整,比如《寻秦记》、《天龙八部》等等。初次写作的话,还是以此类第三人称追尾来写,会比较容易下笔和达到期望的效果。   
  Part 4: 几点补充   推荐几本第一人称描写出色,可以作为学习的小说:   大剑师传奇、阿裏布达年代记、江山如此多娇、天行健、天变。   非主角模式的配角类第一人称小说:   福尔摩斯、药师寺凉子、凉宫春日。

2月份有奖征评结果揭晓!!
今天是正月十五,呵呵~~先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小寒很背,傍晚在学校打扫卫生的时候弄断的指甲。寒留了很长的指甲,断掉后很痛。。。。血流成河。。。。)  闲话少说,下面进入正题!  总结一下:  此次活动一共征得有六篇长评^-^,希望我没有漏掉谁。  分别是:  《萧容——端起那碗孟婆汤》by 芊芊随风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by 要多安静  《航与鸣》by Carly  《绯衣心路》by zuolingyun  《繁花落下的刹那》by 恨不相逢未死时  《存豪情夺江山如画,爱佳人逗笑靥如花》by 云芷若  小寒在每篇的后面都做了评注^-^,这里就不多赘言了。  敲锣打鼓~~咣咣~~  征评的结果揭晓:  o(︶︿︶)o 唉~大家写的都很优秀,小寒挑了很多天都没有拿定主意,大家的书评各具特色,各有所长,很难取舍。  呵呵,最后小寒决定。。。。  大家都是一等奖——读书币十元哟  =^-^=  请获奖的亲们赶紧跟小寒联系吧,单线联络小寒Q。  敲门暗号:我爱吃汤圆  (禁冒名顶替者。。。)

强烈推荐小寒的新文:《撒旦总裁的俏佳人:花开一夏》
<此乃虐坑,入者慎重!>  她,名牌大学学生父母的掌上明珠,却也是夜店里最妖娆的领舞皇后。午夜的圆形舞台上,她扭动曼妙的身体,无数人为之倾倒,多少红粉常客在她面前折戟沉沙…  他,某市叱咤黑白的风云人物,一路追着她的步伐,用金钱与势力编织出一张天罗地网,势要将她困到其中。不曾想,这露水一样的幸福终是敌不过烈日暴晒…  她背靠着那绚烂的晚霞,双手轻轻捧起他的脸,说道:“亲爱的,当我们的爱情已变得这般支离破碎时,你是否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亲手为我插上那支纯洁的百合花…”   ttp://vip./book/index_108818. tml  -----------------------------------------------------  小寒的新文(也不算新了,已经连载十万字了哟)  文风应该算是比较正吧,不小白,不天雷,同绯倾天下一样还是虐恋型文。  一个女主配上四个美男,嘿嘿~~喜欢帅锅锅的读者们不要错过~  结局会圆满,过程会虐,这次不光虐女也虐男!  华丽丽的飘过,吆喝~别偷懒啊,喜欢小寒的文一定要两枚都收藏哟~亲亲们不想看绯儿跟小瑾争风吃醋吧。。。我可拉不住。。。  必定殃及池鱼。。。  o(∩_∩)o 哈哈~~

推荐:《请君杀妾:不是梧桐不栖凤》落寒 著
ttp://vip./book/index_133118. tml  ◇宇宙超无敌完整简介版◇  穿越前,她是复仇天使,接近他的目的只有一个——为最亲的亲人报仇。  拆散他的家庭,毁掉他的事业,一切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  然而到最后,她那颗固执又顽强的心居然被这个如恶魔般的男人俘获。  究竟是同归于尽,还是让心中的爱融化这刻骨的仇恨?  摆在她面前的是两难抉择。  “晓诗…如果有来世,我祈求上天一定让你先爱上我,而不是现在这样…”当她举起手枪的那刻,那人终是含着热泪纵身一跃……  ★  穿越后,她是不受宠的相府千金,好歹挨到嫁人那刻,孰料却发生了抢亲。  新婚之夜,本该交给夫君的一切,却被这个霸道的男人夺了去。  一道圣旨,册立为妃,却是整座皇宫里的笑话。  只因她的封号:兽妃。  罢了,前世今生,她总是亏欠了他,这一世就当作还他一世。  然而,这男人却总要杀她全家。  加上他妻妾众多,她夹着尾巴也难逃阴谋诡计。  靠!老娘不发威,你们当我晏若夕!  不是梧桐不栖凤,他处自有凤凰枝!  阴谋得逞,她终于逃离了这个龙潭,却不小心着了延庆王那个腹黑又地痞王爷的道。  “晏若夕,你看到了本王的身体,因此本王要你当本王的小妾!”  他娘的!她连妃子都不当,为何要去当他的劳什子小妾?  不去!去了她就是不是林晓诗。   “晏若夕,你以为你诈死就能逃出朕的手掌心么?传令下去,贱妃所犯乃是欺君之罪,晏相以同谋论处,晏氏九族之内,一个不留统统杀光!”  ★  延庆王府的花园里,偏偏冤家狭路相逢。  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一个怕得要死,一个急的要命。  “皇兄,你看错了,她不是你的贱妃,是本王的小妾。”紧急关头,延庆王笑着把她搂到怀里。  “哼!以为这样就能瞒得过朕吗?”  前世今生,五百次回首换得今生擦身而过。  然而,他们似乎特别有缘,六道轮回,你依然站在三途河畔静静的守候。  守着彼此回心转意的那刻。  故事的大幕徐徐落下,她靠到了他的肩上,疲惫的说:  “凌日,我与你宿世的纠葛,就在这一世结束吧…”狗狗书籍网 gouyg.com

引子 昨夜星辰昨夜风
神圣历3731年(元和三年)秋,南韶国都玉林城破。千年古国——南韶最后一代国主,在手刃所有亲人后,于后山*,享年30岁。  时任龙皇(攻陷南韶)黑旗军做先锋的裴之航私自做主,将南韶国君的遗骸与其家人合葬于南韶皇陵。  此举引发龙皇朝野震惊,之航因此被罢免,负罪在家数载。  元和十五年,龙皇明帝驾崩,新皇请其重掌黑旗军。  故事就从元和十五年的影都开始说起…

第01章 暮秋云影照1
(正文)  影都城东,烟花巷。  顺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前行,可见一栋六层楼阁。二楼临街那面,一位红衣少女手托腮倚在栏杆上。  少女眉目清秀,皮肤雪白,身材娇小,年纪约莫在十三四岁模样。  少女虽然年幼,但已出落得有几分姿色,加之她慵懒的模样,惹来不少*客的垂青与赞美,而她却不为所动。  眼神早已看穿眼前事物。  ※  “绯儿,绯儿!”忽闻身后一阵小跑声,我回头。  来人是与我同岁的小牧。  虽然同岁,但他已经束冠。  在望烟阁束冠便意味着他已经成年,可以陪客。  小牧和我一样都是卫妈妈买来的孤儿,从小接受各种训练,修炼各种房中秘术。为的是“出阁”那天能给卫妈妈带来丰厚利润。小牧身材比我高大,看上去有十五六岁模样。因此他已在半月前束冠,“出阁”,成了望烟阁新的头牌。  “原来你在这里。”  我看着他略施脂粉的脸,出神,赞叹道:“小牧,你可真美。”他的脸素来清秀,经过粉饰后更显得妩媚动人。  精雕细刻的五官,再配上那具骨骼纤细的身子…  莫说是那些断袖男子,就连我一个小女孩看了都有些心动。  “咳咳,别嘲笑我了。”小牧被我夸得有些窘迫。这是他第一次带妆与我见面,也是我们半个月来首次相见。因为同龄,在卫妈妈收养的二十个孤儿中我与小牧关系最好,我与他可谓是青梅竹马。  “我是认真的。”我仰视着他的眼睛说道。小牧的眼睛很美,总挂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又爱又怜。“你的眼睛,还有鼻与唇都比我好看。真想在这里咬一口!”我故意有些嫉妒的说道。  他听得不好意思,脸颊通红,急忙用手遮住自己的鼻子。  “快看!是木莲!”  脚下的人群忽然骚动,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越来越多的人伸着脖子往楼上看我们。  小牧的艺名叫做木莲。  “太美了!”客人们越聚越多,人群中不时传来赞美。我知道这些赞美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小牧。  我却在心里大叫不妙。  在望烟阁头牌不能随便抛头露面,要见头牌可是要花银子的。  如果被卫妈妈知道了,我和小牧都要被罚。  “小牧,快进屋。”我拉着小牧的手,躲进杂物间。  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因为没有来红,我不能“出阁”。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一个小小的婢女,住所当然要比“姐姐们”简陋许多。  当然更比小牧的房间简陋。  “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啊?”我一面说着,一面支起木窗。木窗下的花园里,站着一个清秀少年。我好奇的歪着头,打量起少年。  少年有感,抬头回看。就着昏黄暧昧的灯光,我看到那人的脸。  和常见的客人不同,他的脸很干净,双目炯炯有神,完全没有那种醉醺醺的神情。  我突然对他产生了好感,露齿报以微笑。  那人见到我的笑容时,颇有些惊诧。  就在我还想继续看下去时,小牧打断了我的思绪。  “绯儿,求你帮个忙成么?”我放下竹帘,回头询问的看着小牧。  油灯昏黄,我看到他的眉宇深深锁在一起。  “咳咳咳咳,”小牧刚想开口,却先响起一阵剧烈咳嗽,他很痛苦的咳着。听着他的咳嗽声,我的心跟着一同揪起。  “咳嗽还没好啊?”  小牧抬起头,扯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本来好了,这是新染的风寒。昨晚没关好窗子。”  我忧心忡忡的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说不出。  “我不在你身边。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我舀了一碗清水,递给小牧,同时关切的说道。  小牧束冠前,与我住在一起。别看他长得高大,身体却没我强壮。  小牧露出憨憨笑容,捧起水碗喝了个精光。  “绯儿还是你最好……”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眼中的朦胧更胜。  我又为他添满水碗,一屁股坐到他身边。  “说吧,要我怎么帮你?”  “啊?”小牧从朦胧中醒来,他摆弄着袖口的蝴蝶刺绣,小声说道:“明天是我爹娘的忌日…我想去看看他们……”  小牧话音刚落,我的心一下子落入了深渊。  爹娘…  同为孤儿,小牧却比我幸运得多。他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甚至还记得他的爹娘…  小牧继续说着,而我却只看到他的嘴唇在蠕动,听不到任何声音。  “绯儿,能帮我么?”听觉再次回到我的身体,我坚定的点头。  “嗯,我帮你。”  ※  第二天,小楼深处。  一身素净白衣的小牧,在铜镜前为我精心梳妆。我呆坐在铜镜前,眼神迷离的看着镜中双影。  小牧神情专注的为我上妆,月白一样的额头已布满一层汗珠。我想替他擦汗,却被他喝止。  “别乱动!”小牧粗声粗气的说道。声音全然和往常温柔的嗓音不同。  我乖巧的收回手臂,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端坐。驼毛的笔刷刷过我的眼眉与鼻,骚的我有些痒。有了前次的教训,我不敢再乱动。  “好了。看看吧。”半柱香功夫后,小牧满意的退到一边,为我举起铜镜。  看到镜中人那刻,我惊呆了。  这个美艳的人儿是我么?  檀色点唇,额间染上了两块鸳鸯黄。云髻如青螺,一支上等青玉簪子从发髻中穿过。朱红地金镶边的锦袍照在鹅黄色中衣,显得华美非常。  小牧给我画的虽是男装,却比正常男装妩媚许多。或许因为我本就是女子,眉宇比小牧柔和,画好妆的我居然比小牧还要妖娆。  “绯儿…你真美…”小牧激赏的说道,说完却又是一阵咳嗽。  “小牧,你没事吧?”从昨天起,他不断的咳嗽。每每咳嗽时,都像要断气般。我看着他毫无血色的脸,心如刀割。  “我没事,你快去吧。等你上台,我好走。”小牧收起手帕,冲我拼命摆手。  “嗯。”门外锣鼓声已经响起,催促“我”赶紧上场。我走到门口时,不放心的看着小牧,“早点回来,回来我给你炖川贝梨汤。”  “嗯。”小牧冲我咧唇,那张几乎要透明的脸终于有些血色。  “绯儿…”跨出房门前,小牧突然叫住了我。  “还有事?”锣鼓越来越响,但已经压不住宾客们的嘘声。我焦急的看着小牧,心想有什么话可以等到他回来后再说。  “没…没什么…”小牧像是吃了苍蝇,话到嘴边收住。  我眉头微蹙,小牧今天的行为十分怪异,总给我一种他欲言又止的错觉。  “加油!就像平时你弹给我听的那么弹。”小牧举起右拳,坚定的说道。  我抱紧怀里的绿绮琴,冲他轻轻颔首,脚步再也没停下。  小牧目送我走上望烟阁中的大舞台。  他并没有急着离去,而是倚在二楼栏杆上,面带微笑的看着我,听我弹出西江月第一乐符…狗狗书籍网 gouyg.com

第02章 暮秋云影照2
告别小牧后,我忐忑的走上舞台。  小牧为我画的妆容很完美,以至于没人看出我是顶替的。甚至连精明的卫妈妈都被我们骗了过去。  望烟阁很大,是影都最繁华、最宏伟的妓馆。我所住的楼阁只是阁中一小部分,戏楼、月池、鹿台,还有方才的花园,望烟阁的规模不亚于这城里任何一座王府。  这一切全是卫妈妈的成就。  卫妈妈不到十五岁便出山,艳压群芳,而且垄断影都花魁长达十五年。三十岁那年,她用积蓄盖了望烟阁,收养大批因战火流离失所的孤儿。  她为我们提供衣食无忧的生活,同时也要我们为她赚钱。  有得就有失,上天是公平的。  大戏楼就在面前。  这是我第一次踏入望烟阁的观戏楼,三层重山顶,飞檐直入云霄。青绿色琉璃瓦铺顶,与四周大红色的灯笼,锦缎形成鲜明对比。  大俗与大雅同样美得惊心动魄。  脚下踩着华美的绸缎,及地的后摆在地上迤逦前行。空气中熏着悠远的檀香味道,舞台对面的三层看台上人头攒动,乌压压的一片,甚为壮观。  上台时,我看到每一双眼里都闪动着期待与*。  我屏住呼吸,双膝合拢跪在软榻上,在数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抚出第一个乐符。  ※  舞台瞬时鸦雀无声,只有我的琴声在望烟阁中回荡。  整曲完毕,我收掉最后一音,却没听见开场时的掌声与欢呼。  我怯怯的抬起眼,只用眼角扫着宾客。我不敢扬脸,担心被看出破绽。  我经验浅薄,从这些欢场高手们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赞许,也看不出任何不满。  我困惑的抬头,那一瞬间我感到一道锐利视线落在我脸上。  我回看过去,想找寻视线的主人。然而几乎就在同时,看台上掌声如雷动,我错愕的忘记原先的目的,呆坐在舞台中央。  突然间,我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虽然明知道他们把我当成小牧才会如此疯狂,但这种站在舞台上受人膜拜的感觉让我飘飘欲仙。  原来这就是做头牌的感觉。  我忘记自己如何谢幕,如何回到后台,只记得数以百计的宾客陶醉在我的琴声中这一件事。  回到后台,我的噩梦才正式开场。  “你是绯儿?”容貌可以相似,琴声却无法模仿。卫妈妈深谙音律,想要骗过她几乎是不可能。  “是,我是绯儿。”我站在原地,微微低头。等着她大发雷霆,等着挨罚。卫妈妈规矩森严,正是仰仗这些规矩望烟阁才成为影都最大,最繁华的妓馆,并垄断这一头衔长达十五年。  然而卫妈妈什么也没说,她走到我面前,托起我的下巴,眼神复杂的看着我。我看到她复杂的眼神,心中甚为不解。  “妈妈!妈妈!不好了!木莲他…”我的身体过电,先卫妈妈一步抓住曼纾的双臂,焦急问道。  “小牧怎么了?”  曼纾支支吾吾的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手指着尽头的房间。  她惶恐的表情告诉我一定发生不好的事情,我甩脱她,向小牧的房间奔去。  跑到半途,卫妈妈挡到我前面。  “你现在不能进去。”  “为什么不能?小牧在里面…”我奋力想要推开她,却力不能及。小牧与我一门之隔,我已听见他的咳嗽声,却无法进去陪伴他。如今现实证实了我的猜测,小牧一定病的不轻…他为了不让我担心,用借口要支开我。  “来人,把她拉回去。”两名小厮应声出现,将我抬了出去。我拼命挣扎,挥舞拳头,砸向小厮,却还是被他们强行拉走。  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模糊了美颜。  ※  小厮将我关到陌生房间。  屋内摆设极为华美,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金银首饰、胭脂水粉,床边的架子上挂满了各种绫罗绸缎。  假如换做平时,我一定对它们爱不释手。  然而此刻,我心中挂念小牧的情况。小厮守在门口,不让我踏出半步。我只能焦躁的在房中来回踱步,妆容已掉,衣服也已被我扯坏。  现在的我与刚才台上仪态万方的我,相去甚远。  过了一盏茶时间,房门开启。卫妈妈出现在我面前,我一见她便扑了上去。  “卫妈妈,小牧怎么样了?他的病怎么样了?”卫妈妈拉开我的身体,跟在她身后的几名婢女鱼贯而入。  我这才发现她们手里端着各种各样的香料花瓣。  最后进入的两个还抬着一只大木桶。  在妓院长大的我,自然知道这些东西做什么,为何而做。  “妈妈…我还没有来红…”我暂时忘记小牧的病情,跌坐在软榻中。  卫妈妈嘴唇绷紧,挥手示意不相干的人离去。  “我知道。”当众人散去后,卫妈妈绕到我身后,亲自替我散开小牧挽起的云髻。铜镜昏黄,我从她的脸上读出了异样情绪。  今夜她的表情哀伤,看我时总带着愁怨,与平时卫妈妈雷厉风行的样子完全不同。  “妈妈…我…”我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止住。  “相信我,我不会害你。”我被她的目光摄住,不再反抗,顺从的让她替我梳理头发。  “赶紧沐浴,换好衣裳,准备见客。”她将桃木梳子放到妆台,语气平缓的说道。  我下意识紧握手掌,指甲陷入掌心。  见客?我当然懂得绝非“见客”这么简单。我看过很多“姐姐”登上舞台没多久,就“出阁”见客。见客后,她们的皮肉生涯就此拉开帷幕。  我虽然早已认命,但此时就让我“出阁”,未免有些过早。我不懂自己只是弹了一首曲子,就惹来这么大的灾祸。更不懂那位客人是何种身份,居然可以逼迫卫妈妈放弃”未来红不见客”的原则。  我如木偶般任由婢女们操纵,为我梳妆,为我换衣。比男装更华美的钗环脂粉绫罗,将我打扮得比方才更美艳动人。  然而,再看铜镜时,我的心情却已变样。  小牧的病情…我忽然唤回记忆,抓住一个侍女问道:“木莲的病情怎么样?”  侍女被我吓了一跳,她慌乱的向四周求助。  “木莲的病情…”她支支吾吾的开了口。  “他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你不必再担心。”及时出现的卫妈妈将话头接去,她的表情严肃,语调坚定。  我半信半疑的看着她,“真的么?”  “嗯。”  得到卫妈妈的首肯,我的心终于回归原位。“我可以去看他么?”  “等明天吧,今天不行。”  我沮丧的低下头,看着铜镜里的脸庞叹息。  可惜那些漂亮衣服还有首饰了…  ※  最后一个侍女点燃龙涎香后,也悄然退下。  “吱嘎”一声,房门被她虚掩上。  华美房间中,只剩我一人。  我不安的绞着袖口,呼吸越来越短促。  走廊静悄悄的,耳畔只有心跳声。  我精神高度紧绷,一丁点儿动静都能让我坐立难安。  不多一会儿,走廊上响起咯吱咯吱的上楼声。我听到卫妈妈的声音,与她同行的还有一名男子。  我的心倏地揪起,两只耳朵如小兔般竖起。  “裴大人注意脚下,前面就是我家姑娘的闺房。”  “多谢妈妈提醒。”我听到那个男子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的嗓音,音质上乘。我抓住衣袖,紧张得口干舌燥。  “这就是小女的闺房。”两人停在我的房门口。  透过薄薄的窗纱,我看到一高一矮两个影子,矮的是卫妈妈,高那位的就是我今晚的“贵客”。  “呵呵,这是裴某的一点点心意。”  我听见织物摩擦声,卫妈妈推诿了几句后收下银两。地板再次响起咯吱咯吱声。  不过这次要比刚才轻得多。  卫妈妈走后,男子迟迟没有推门。  我突然有种感觉,他似乎也在踯躅要不要推开房门。  事实马上告诉我这只是自我安慰的错觉。  忽然灯火摇曳,男子伴风而入。逆着灯火,一张英俊不凡的脸出现在我面前。  宽阔的额头,深邃的眼眉,高挺的鼻与丰满的唇。除去小牧,他是我见过的最俊美的男子。与小牧阴柔美不同,他属于阳刚,他全身散发着成熟男子的独特魅力。  “这才是你的真面目…”趁着我胡思乱想之际,他已走到我面前。匀称的长指托起我的下巴,将我的脸收入他的眼中。  那一刻,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抓住了我。  这锐利的目光竟与方才舞台上注视我的目光一样!  “胆子怎么这么小?”我一慌,打翻了手旁的茶杯,茶水流淌过桌面,淌到地毯上。  “我才不怕呢!”我倔强的回嘴道,忘记此时此刻我应该曲意逢迎。我唐突的回答并未使他恼火,相反他的眼中酝酿出淡淡笑意。  伴随着清澈笑意,我的恐惧被吹到了九霄云外。他的脸是干净的,从那双尾端上翘的眼睛里丝毫看不出情欲与猥琐。他的气息是甘洌的,没有脂粉香,也没有酒香,这样的味道证明他不是妓馆的常客。  “呵呵,不怕最好。”男子坐到我对面,长指撩拨着桌上流苏,“你和我还要共度良宵呢。”

第03章 暮秋云影照3
他的话让我放松的神经再度绷紧,我警惕的看着他,像是看着凶猛野兽。  “不可以…我…我还没…”  我很想告诉他我现在还不能与他有肌肤之亲,可是话到嘴边舌头打结。只能低头绞着袖口的绢带。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慌乱与窘迫,他的视线好像银针般刺得我坐立难安。  我很想落荒而逃,臀却已经生根。  “你很可爱。”他弯腰,手托起我因羞愧深深垂下的下巴。那一秒,我们的距离很近,近到我能吸到他呼出的气。  如寒风般凛冽,却有树与月光的芳香,很像赶了很长很久的夜路。  “可惜你现在还太小。”他一寸寸的审视我的脸颊,审视完毕纤长的手指离开我的脸庞。他站直身体,半是怅惋的说道。  我猛地睁大眼睛,很怕自己听叉了。  “夜深了,乖乖睡吧。”我被雷电击中,眼睛圆睁。他的眼睛与方才无异,透明清澈,倒映出我盛装的模样。  “可是…你的银子…”虽然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银两,但我知道卫妈妈绝不会放弃狠敲一笔的机会。小牧“出阁”那晚竞价飙到一千两黄金。  “那不是你该考虑的。”他一面说,一面摸摸我的头。这个动作让我心情变得很糟糕。  原来他把我当成了小孩子…  看着他完美的脸,我突然间莫名的失落。  失望的情绪像纱,将我紧紧缠绕。  同时我也困惑着,既然把我当成孩子,为何还要买我“出阁”?  ※  熬不住疲倦,我终于靠在床边和衣而眠。  这一天一夜对我来说过得太不容易。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我听到房间外面有人正在窃窃私语。睁眼时,发现那个英俊男子已经不见。我揉着朦胧睡眼,四处寻找他的影踪。  走到房门口,我听到房外人的说话声:“裴大人,对我们姑娘可满意?”  “很好。”  原来是卫妈妈来了。我放轻手脚,弯下腰将耳朵紧贴到木板上。  “大人的银子没白花吧?呵呵呵呵~~”  “要是裴大人满意不如把我家姑娘接回府上,做个侍妾…也好为大人生个胖小子。”卫妈妈说着,爆发出一阵让人肉麻的笑声。  她的笑声听得我头皮直麻。  她的如意算盘我岂会不知,他为我赎身必然要花大把银两。假如不答应,卫妈妈也没有损失。依照我昨晚的行情,不愁卖不上好价钱。  “裴某当然求之不得。不过一切还得仰仗卫妈妈成全。”  “呵呵,这事不是我一人说的算,关系到我家姑娘终身大事。总得先问问我家姑娘的意思。”  “而且我家姑娘的身价……昨晚大人也看到了,最起码要这个数。”卫妈妈伸出一只干瘦的手,探进他的袖子。我看不到她的报价,但亦能猜到几分。男子丝毫不掩饰对我的喜爱,卫妈妈一定会抓住这点儿大敲竹杠。  “没问题。只要绯儿姑娘愿意,那点儿银钱算得了什么。”  “尝云:‘千金难买心头好。’”  他的这番话再次让我惊讶。  本以为他会拒绝,谁知他竟一口答应下。我透过门缝,重新打量着英俊男子。从我这里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他嘴角松弛,神态轻松自在,显得势在必得。  在他心里,我真的那么重要么?  “呵呵,难得裴大人如此爽快。老身一定帮忙帮到底。” “有劳妈妈,事成之日裴某定当重谢。”  听到二人谈话结束,我急忙退回床上,扯开被子继续装睡。  通过眼皮间的缝隙,我看到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手帕,用随身携带的匕首划破自己的手臂。  “啊!”我失声惊叫。  “你这是干什么?”我急忙从床上跳下,用手捂住他的伤口。匕首刺得很深,伤口蜿蜒如蛇。他轻轻掰开我的手,拿起那方白色手帕擦拭伤口。  不一会儿手帕被血沾湿。  我突然间懂得了他的用心。  “为什么?”他的举动让我甚为困惑。他为了我花了大把银两,却不碰我丝毫。如今又为了我不惜弄伤自己。  他看着我水汽朦胧的眼睛,只露出和煦笑容,却不给我答案。  我当时不明所以,直到很久很久之后才明白他的苦心。

第04章 河畔青芜堤上柳1
他走以后,我从小婉(卫妈妈派来伺候我的婢女)口中得知,他叫裴之航,是兵部正二品侍郎。官职显耀,在朝中颇有威望,只是年过三十还未娶妻生子。  从小婉等人嘴里我还得知他是个行为极其检点的正人君子,很少涉足烟花柳巷之地。  而我是多年来,他唯一惠顾的风尘女子。因此我成了望烟阁中不少姐姐们嫉妒攻击的对象。好在卫妈妈为我安排的房间在阁中最顶层,平日我很少下楼,吃穿用度都由小婉打理。  我虽然吃穿比以前华丽很多,却依然日渐清减。  卫妈妈食言而肥,不让我去见小牧。我时时刻刻都在挂念他的病情,每每梳妆打扮时,都会想起那日他为我精心描眉的情景。  终于我再也受不了这种煎熬,趁着小婉与卫妈妈不注意偷偷的溜进小牧的房间。  一进屋我就感到房里气氛怪异,房间挂满水粉色的纱幔,房间光线幽暗。  空气里涌动陌生而刺鼻的香气,闻着闻着我忽然感到头重脚轻。一不小心,被圆凳绊倒。摔倒时扯掉圆桌上流苏桌布。  瓷器与鎏金香炉“哗啦”一声碎了一地。  “谁?”我瘫坐在地面,想要逃跑奈何双腿却不听使唤。我恍然大悟原来房间燃烧的香料不但能催情,还能使人筋骨酥软。  “小牧…”我的眼皮越来越沉,恍惚中看到一个高挑人影向我走来。我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人影,口中呢喃,最后昏迷不醒…  (以下视角变换)  “居然是她?”在我昏倒后,一个陌生男子用油灯照亮我的脸庞。照出我轮廓那刻,他的脸上写满惊讶。  “亮,是何人如此大胆打扰本王休息?”话音刚落,一个五官清秀的少年摇摇晃晃的从床榻上走下。衣带未束,从胸口到小腹一览无余。  平整光洁的皮肤透着珍珠一样的瑰丽光泽。少年头发没有梳髻,仅在背后用金色缎带缠绕。  神态慵懒得像只被人吵醒的懒猫。  他的眸子狭长,唇角微微上扬,似乎在嘲讽又好像在无声浅笑。鼻子高挺,鼻梁细长,从眉心一直延伸到人中上方。  五官精美之极。  然而,他的表情却耐人寻味。年纪虽轻,眉宇间已有了一道浅浅的深槽,显示他常年忧思,心思缜密。  他打着哈欠向门口走来。  被他唤作“亮”的男子含笑回答道,“王爷息怒,只是个进错屋的。”青年男子放下油灯,俯身将我从地上抱起,放到旁边的软榻中,打开一扇窗子。凉风涌入房间,我紧闭的双眼动了一下。  “哦。”英俊少年兴趣索然,他靠在窗边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亮为我擦清凉药油。  亮为我擦完药油后,少年忽然贴到亮的身后,强健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亮的长腰,耳鬓厮磨。  “我也要。”亮扯出笑容,手指点着少年的鼻翼,道:“遵命。”  少年咧唇,无声邪笑。  谁知笑到一半,忽然收住。  “嗯?”亮不知所以,困惑的看着少年。  少年推开亮,两步跨到我面前,将窗子全开。雪后的阳光照在我脸上,将我的未施粉黛的脸镀上一层银白色。  有感强光照射,我的眉头微蹙。  少年倒吸一口气,唇边浮出满意笑容。  “王爷认识她?”亮从他的反应中读出讯息,他试探性的问道。  “算吧。她叫什么名字?也是望烟阁的人?”少年想到几日前在花园与我的偶遇,说道。他收回视线,坐到我的身边,手轻轻触碰我的脸颊。丝缎一样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  他问道。  亮如同吃了哑药般,噤声看着少年。  他与少年相伴数月,深知少年此刻眼神透露出的含义。  “她叫绯儿,以前是阁里的婢女,现在…”亮顿了顿,像是心中有所挣扎,“是裴大人的女人。”  少年的手触电般从我的脸上收回,鹰隼样的目光投射到亮身上。少年的眼神杀气腾腾,亮被他看的后背冷汗津津。  “裴庆元?”  “裴之航,裴大人。”  房间中空气冷凝,少年缓缓的垂下头,双目在我的眉眼间留恋,一只手握成拳头。  “咚咚咚咚咚,”房外传来细碎脚步声,亮见少年无动于衷,便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何时惊慌,难道不知道王爷正在休息么?”亮厉声训斥道,门外的婢女被吓得花容失色,她小声嗫嚅道。  “裴大人来接人时发现绯儿姑娘不见了…”  他们的话语像是长了翅膀,飞到少年耳朵里。  少年的脸瞬间凝固。  “绯儿在我这。”亮自作主张,侧身将我所在的软榻暴露。  “谢天谢地!”婢女长舒一口气,走到软榻边儿,将我从软榻中扶起。  “怎么会这样?”  “她误吸了鸦片香,回去用帕子冰冰额头就会苏醒。”早已退到屏风后面的少年开口说道。  婢女惶恐的看着少年,点头如捣蒜。  ※  亮目送着婢女将我抱走,等到我们的身影消失不见,他缓缓将房门掩上。  这次上了暗锁。  “王爷,”少年没有回答。  而是面色沉郁,一手拖着下巴,正在思索什么。.gouyg.com 狗狗书籍网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05章 河畔青芜堤上柳2
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已是三个时辰后。  我一面揉着太阳穴,一面打量着四周。这是哪里?陌生的环境,陌生的风景,连空气都是陌生的。  难道我还没醒?我用力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好痛!  四周景物依然如故。我确信自己不是做梦。  窗外青松翠柏,远山如青螺,半空中还挂着一弯金灿灿的月牙。我被这弯纯净的月牙吸引,仰着头傻呵呵的笑着。  我从小在烟花巷长大,烟花巷的天空总是罩着一种似纱非纱的薄雾,将一切景物变得朦朦胧胧。连天空也是朦胧的。因此,我从未看过这样清透的一弯月,这样清新的一片天空。  我看着看着,从房间走出,一不小心与来人撞了满怀。  “哎哟。”我喊疼道,身体向后重重的摔到地上。  “啊?不好意思,我没看到你…”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一面揉着鼻子,一面顺着声音往上看去。  嘴巴忍不住圆张。  “哇!”好高大的人!好黑的人!  “你是昆仑奴么?”我想起以前在看过的皮影戏,戏中有个又高又黑的人物——昆仑奴。  “哈哈哈哈,”“昆仑奴”大笑不止,爽朗笑声如洪钟,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我用手捂住耳朵,小脸皱在一起。  “我不叫昆仑奴。我叫哈贝里,我也不是昆仑来的,我是殊奈人。”哈贝里弯下腰,背着双手跟我说道。  “殊奈在哪儿?”我好奇的眨着双眼,对他的话产生了莫大兴趣。  “很远很远,比大秦还远。”我懵懂的点点头,装作听懂。事实上他说的我一个字都没懂。  大秦又是哪里?  “话说回来你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他将我上下打量一番,捧着双臂,换做他来问我。  “我从望烟阁来。”不知为何,我并不怕他。虽然他长得人高马大,肤色也与一般人迥异,但他的言谈还有神情给人一种直爽亲切感。  “哦?你就是之航从望烟阁带回来的小妖精?”哈贝里再次将我上下打量一番,问道。我的事早已被影都百姓传的沸沸扬扬,两袖清风廉洁自律的裴之航大人因为一个黄毛丫头晚节不保。  听到他说我是小妖精,我心里不高兴,两只大眼睛不断翻白眼。  “你才是妖精!不对,你是妖怪!又笨又丑的大妖怪。”我冲他做鬼脸,惹来他第二次大笑。  笑声在陌生的院子里回荡着。  我被他气得原地跺脚,小脸皱成一团,恨不得扑上去咬他几口。  “哈哈哈哈哈,有趣真有趣。”哈贝里见状笑得更欢,山包一样的身体不住的抖动。  “不许无礼。”一道熟悉的嗓音穿过夜色袭来,我脊背一僵。迅速向声源望去,只见身着白衣的裴之航正怒气冲冲看着我。  显然,他在训斥我。  我感到委屈,仰起脸,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  我在他眼中原本就是个小孩子,假如此时再哭出来,他更加瞧不起我。之航走近,我却愤愤转身。  “喂!喂!别走嘛!”我执拗的走着,一路任哈贝里怎么呼喊头回也不回。  “多好玩的一个小丫头,被你凶走了。”哈贝里扬手给了裴之航一拳,裴之航沉默接招,眼睛却还看着我紧闭的房门。  “心疼了?快去哄哄人家,不要因为我这个外人闹得你晚上睡地板。”哈贝里自以为了解实情,大度说道。  “不必。”裴之航满怀心事的摇摇头,先一步向书房走去。  “啧啧,这小丫头够味,性子够野。”哈贝里追随其后,嘴里不忘小声嘟囔着。  ※  返回房间后,我一个人趴在床上,闷闷不乐的扯着羊羔绒毯子。  桌上的饭菜已经凉透。  我很饿,却没胃口。  有太多事情困扰着我。  裴之航到底想怎样?他把我从望烟阁接出,究竟为何?  还有小牧的病情…  为什么乾亮会住到小牧的房间?  我好想见小牧,把这些奇怪的事讲给他听。卫妈妈向我保证过小牧不会死,我坚信她的话。  小牧一定被她们藏起来了。  “绯儿?休息了?”门外传来叩门声,我急忙扯开被子和衣钻了进去。  得不到我的回答,裴之航稍作思量,依然推开我的房门。  我生气得从床上坐起,“我已经就寝。男女有别,请裴大人速速离去。”  这恐怕是天底下最奇特的一幕,明明是一家之主的裴之航却被自己买来的烟花女子下达逐客令。换做他人,怕是我要被就地正法。  然而,我面对的是裴之航。  “生气了?”我裹紧被子,像一个蚕蛹般,脑袋埋在锦被中,任凭他说什么都不露头。  “绯儿,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赎你?”裴之航无可奈何,轻叹一声开口。  他的话像是魔咒,话音未落,我已从被中钻出。  “想!”  “你可还记得你的父母?”我沉默摇头。  “这样东西你可认得?”裴之航从妆台的最里面的木盒里取出一块中等大小的银质锁片。因为年代久远,锁片已经发黑。但上面精美的纹饰依旧清晰可见——盘曲的蛇形纹路。  我拼命点头,也从胸前掏出一块锁片。两块锁片的纹路出奇的相似,像是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裴之航将他手里的锁片交给我,我双手颤抖的接过锁片,对着灯光,将两块锁片背对背贴合。  果然如我们所想,两块锁片严丝合缝的对齐。  我手一松,两片锁片同时坠地,胸中空气被人完全抽离。  “这块锁片是你的?”我看着裴之航,想要从他身上找寻我俩一丝半毫的相像处。既想找到,又害怕找到相似。  “不。”听到他的答案,我感到胸口的重压撤去,长舒一口气。  “这块锁片是我友人的遗物。”紧接着我的心再度揪起,他嘴里的友人会是我的亲人么?  “可惜他们遭逢不测,已经亡故。”  “二人临终前念念不忘他们失散的*,将这块锁片还有搜寻*下落的事情交付与我。”  “你就是他们的遗孤。”  事实证明了我的猜测。  我突然间跪倒在地,坚硬的地面磕痛我的膝盖我也无知觉。  我捡起两片银锁,握在掌心,鼻子酸楚。  “他们是怎么死的?”裴之航将我从地上扶起,神色怅然的说道:“因为饥荒。我赶到时,他们已经濒死,回天乏术…”我倏地合眼,脑海中浮现曾经看过的一幕。在望烟阁时,一个与我同龄的小女孩活生生的饿死在我面前,那情景我终身难忘。  爹…娘…  “他们长的什么样子?”我垂泪的双眸看向裴之航,他低下头,缓缓说道:“你爹相貌堂堂十分英武。至于你娘…跟你长得很像。”  说到此处,我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我将锁片紧贴到胸口,小声哭泣着。一方面我欣慰我终于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另一方面我又忍不住为他们的不幸难过。当然还包括多年来我在望烟阁受的屈辱,那个夜晚我将前十三年所有的委屈化作泪水倾泻一空。  裴之航轻轻抱起我,让我靠到他的肩头。  望着我垂泪的模样,裴之航知道我吃了很多苦。他的心如刀绞。他在心中暗暗发誓绝不再让我受半点伤害…  “绯儿,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他在我耳边许诺。  当时谁又能知道,我遭受的最大灾祸竟然是因他而起…

第06章 水晶帘卷澄雾浓1
四年后,凤城裴府。  即将迎来十六岁生日的我,正坐在花园中欣赏盛开的木芙蓉花。鲜红的木芙蓉缀满整棵树,远看仿佛一束燃烧的火焰。  我天生偏爱红色,如火焰的红,如残阳夕照的红,又如鲜血一般的红。  之航知道我喜欢红色,花园里的种满了红色花朵。春天有海棠花,夏天有木芙蓉,秋天有红枫叶,冬天有红梅,他的宗旨是一年四季不让花园空着。  这只是他宠爱我的一方面。四年来,他对我的呵护可谓极尽。不但聘请天下最好的琴师画师来到凤城教授我弹琴作画(元和十七年,先皇突然驾崩,引发朝野动荡。之航为了避祸申请远调边疆。),还请了私塾先生为我传授三学(音韵学、文字学、训诂学)。  可惜那位教书先生第一天上课就被之航辞退。他居然私自改变之航的原意,教我背诵《女戒》还有《女德》。之航对此大为恼火,一怒之下赏给教书先生二十皮鞭。  从那以后,之航弃用私塾先生,亲自教我。他的教科书很奇特,除四书五经外,他给我讲的最多的就是孙子兵法。每每讲起三十六计中第几计时,他便引用当年的实战例子,讲得眉飞色舞。  而我总是兴趣寥寥的听着,左耳听,右耳出。  今晚上又是上课的时间,我抿着嘴偷笑。这哪儿是教我,完全是为了满足他重上战场的宿愿。  自先皇突然驾崩后,朝中多有变动。先帝共有四个儿子九个女儿,短短两年中,先皇四个儿子三上三下,如今在位的乃是先皇最年幼的儿子,今年才七岁。皇帝年幼,大权旁落,朝政把持在皇太后一族手里。  太后的同胞弟弟更是权倾朝野。  他们内外联手,党同伐异。敢于进言的大臣惨遭他们两人的毒手,剩下的都是不敢出头的闷蛋。  好在之航提早看出朝廷的暗流,选择自我流放,来到影都千里之外的凤城。  我一面想着,一面把玩手里的团扇。团扇的图案很特别,身着异服的胡人女子正在跳着胡旋舞。当时胡旋舞风靡一时,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市井百姓,每个人都能跳上一小段。画中的女子柳腰,娥眉,五彩锦缎织成的舞裙在身。  女子弯腰,掣肘,准备起舞。  画家经验丰富,懂得以静写动。  这柄扇子不是中原之物,是哈贝里从海上丝路带回。四年我学会了很多东西,知道殊奈与大秦是国家,还知道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人和事。  哈贝里是丝路的行商,他总会给我带来各种小玩意儿,哄我开心。他、我,还有之航就像一家人般,和乐融融。  “小姐,老爷回来了,不过与老爷同行的还有一位年轻公子。”我没在意侍女的后半句话,只在乎之航归来这个消息。  我兴冲冲的一路小跑来到之航的书房,书房的门户半掩。  我急不可耐的推门而入。  “之航!”我喊着他的名字,满心期待。  谁知书房内却没有之航的影子。只有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站在房间中央,他背着手正在观赏书房里挂着的一幅字画。  那幅字是去年之航生辰时,我亲手写的。写的不是很满意,但之航执意要悬挂。  来人听到声音,下意识的回头。我被这张陌生的脸,惊呆在原地。  那是一张俊美的脸,双眸狭长,眉毛飞入鬓角,鼻子端正而挺拔,皮肤散发着珍珠般光泽。  单看这张脸很是讨喜,但他的眼神却叫我感到不适。尤其是此刻他正歪着脑袋,将我上上下下看了数遍。今晚为了庆祝我的生辰,更为迎接之航,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妆容精致,还穿了最美的华服。  然而此时,我有些后悔。  因为年轻男子看我的眼神太过灼热,贪婪的毫不掩饰。  “你就是裴大人的义女绯衣吧?”他的声音很圆润,像玉石相扣,却令我毛孔收缩。这个声音我似乎在哪里听过,要想却一时想不起。  “是。不知尊驾是?”在凤城知道我的人并不多,能说出我的名字的人更寥寥无几。我猜测此人来自影都,当年之航替我赎身那件事曾闹得满城风雨,路人皆知。  “我姓鸣,鸟鸣的鸣。”他的回答让我有些惊异。  他说他姓鸣…  鸣这个姓在龙皇国算是稀有姓氏。然而,每一个龙皇子民对这个姓又耳熟能详。  因为当今实权在握的皇太后的娘家就姓鸣,她的同胞弟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徽亲王也姓鸣。  会那么巧么?  如果真是徽亲王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凤城?  “绯儿见过鸣公子…”我见他衣着朴素,且周围不见侍卫追随,生怕叫错了出糗,思前想后决定称他一声鸣公子。就算他是王爷,想必此行也是微服出行,定然不希望别人走漏他的身份。  果然,听我一声“鸣公子”后,年轻男子笑容更胜。  他张嘴想要说什么,却被之航打断。  “绯儿,这位乃是尊贵的徽亲王。你那声‘公子’未免叫的太逾矩。”身后响起熟悉的嗓音,我回眸看到之航正站在门口。  笑容不自主的绽放。  “啊?请王爷恕罪…”我急忙屈膝行礼,施礼时不小心从领口露出殷红的抹胸,之航的眼睛忽然变得深沉。  鸣司露出和煦笑容,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将我扶起。  “绯衣小姐不必多礼。本王此行乃是微服出巡。”我被他的举动吓得有些慌乱,想要抽回被他握紧的手,抽了多次才抽回。  久闻徽亲王行为不羁,处处留情,今日一见方知传闻并非子虚乌有。  “呵呵,本王车行至此不慎车轴损毁。恰好遇到裴兄,前来府上叨扰,还请裴兄多多海涵。”鸣司露出笑容,态度谦恭的说道。  之航阴沉的脸色忽然转晴,他露出同样笑容。双方客套一番后,之航招呼家丁筹备酒席,准备宴请这位不速之客。  ※  看在之航的面子上,我破天荒的出现在酒席上,作陪。  好在鸣司再无惊人之举,也没有再用灼热的眼神看过我。他好像对凤城的各种民俗产生了极大兴趣,时不时与之航耳语。刚开始我还替之航担心,到后来我看到鸣司每讲完都会爽朗大笑,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之航为了远离党派纷争,已经退到边远小城,我想鸣司与太后应该会高抬贵手放过他。当时的我纯真的以为之航只想和我过平安日子,不想在权力的池塘里泥足深陷。  酒席结尾,一位作陪的县令突然提议要我为徽亲王抚琴一曲。拗不过众人的起哄,我勉为其难的掌了一盏白色纸灯,在木芙蓉盛开的花园里架起琴与软榻。  我弹得曲子正是当年在望烟阁出名的那首西江月。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选择这首西江月。一曲结束后,我看到之航的脸变了色,而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男子则饶有意味的咧唇,他的手挡在他的唇间,似乎在说着什么。  至于其他在场的官员无不惊叹我的琴音。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是命运让我鬼使神差的选择这首曲子,也是它残忍的让我们在那个月圆之夜相聚在凤城。 .gouyg.com 想看书来狗狗书籍网

第07章 水晶帘卷澄雾浓2
酒席之后,鸣司的护卫传来口信,说车轴已经修好,可以上路。他拜别之航与我,踏着夜色离去。他走以后,之航满怀心事的钻进书房,一整夜没有出来。  我亦彻夜无眠。  隔着雾一样的窗纱,我看着书房那盏明灯,心里居然有种恋恋不舍的感觉,好像他即将离我远去似的。  我不知鸣司跟他谈了什么。  之航的笑容在鸣司踏上马车那刻消失不见,他的眉宇始终踌躇,他的眼睛始终悠远。  从那天后,我发现之航的异样。  有时我突然回眸,会见到他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那付肝肠寸断的神情令我终身难忘。  我隐约觉得有事就要发生,而我被蒙在鼓里。  ※  鸣司离去后第十日深夜,我从梦中迷迷糊糊醒来,发现之航正坐在我的床边看着我。  我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的眼角有些湿润。蒲扇一样的睫毛忽闪闭合,水晶般的泪珠滚落。  “…”一滴凉凉的液体落到我的手上,我被这滴液体深深震撼了。  这是他的泪?  之航曾是驰骋沙场的统帅,十三岁便开始征战沙场。  即使利刃穿透他的肩胛骨,血流如注时,他没掉过一滴眼泪。  然而此刻他却落泪了…  当晚我一直装睡到他离开,不敢动一毫。记忆中的他,永远高贵,永远克己,于现在的他完全不同。我知道,这个守着我落泪的男人才是真正的之航。  我没有问他原因,问了他也不会说。  我感叹,我虽住到他的屋檐下,却住不到他的心房。  之航踏着晨曦离去,等他离去后,我摸到锦被已经湿了一片。  手上的泪珠已经干涸,泪珠带给我的伤却在继续蔓延。  之航…  那晚之后,之航一连两天没有回家。  ※  第三天傍晚。  车辚辚,鞭炮声震耳欲聋。  向来寂静的裴府被喧嚣打破。一顶红冠花轿,停在裴府门口。一同前来的还有锣鼓队与舞狮队。  之航骑在最前面的黑色骏马上,风姿卓越。  这条迎亲的队伍因为他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成亲?……”我的身体脱力顺着墙边向下滑落。我的婢女急忙扶住我,  “小姐……您别难过…”  “小绿,你知道?”小绿顿时禁了声,头深埋在双肩中,用沉默回答我。  我连忙攀住墙壁,感到脚下土地崩裂,千斤重量裹挟着我向最深处坠去。  全身温度从指间,发梢向四周散去,只留下一颗被冰透了的心脏以及无法流淌的血液。  我猛地推开小绿,失魂落魄的向人群走去。  鞭炮的红屑被风吹起,打在我的脸上,我也全然无知觉。  双腿仿佛有了自己的意识,我走到之航的面前。  锣鼓队于我出现那瞬间停止吹奏,人群“唰”的一声鸦雀无声。凤城虽远离影都,但谁都看出我与裴之航的关系非同寻常。  他对我的爱,我对他的爱,早已超越了寻常意义上的亲情。  我望着之航无铸的脸庞,夕阳如血,将一切事物镀上了一层光怪陆离的烟色。天空,还有他,像梦一样绮丽。那一刻,我真希望这是一场梦,一场即将醒来的噩梦。  之航逃避着我的注视,清澈的眼眸望向半空。似乎那里有着能够支撑他的力量。  时间静静的流淌,仿佛世上只有我与他两人。  我等待他与我对视,期待他给我一个答复。  为什么…  为什么要瞒着我…  然而,之航始终没有看我一眼。  喜娘握住他的袖子,示意吉时已到。  之航轻轻点头,脚步越过我的肩膀,笔直的走进了裴府。错身而过那刻,他目不斜视,动作潇洒,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满脸苦笑,笑容凄楚。  他的决绝犹如一计重拳,打在我的心上,我在原地摇晃,身体没有丝毫分量,如断线纸鸢随时都会乘风而去。锣鼓队见到裴之航离去,重新开始吹奏。  欢天喜地的乐章,洋溢在迎亲队伍中的笑脸,深深刺痛我的双目。  刺得我眼泪夺眶而出。  我退到一旁,那些看热闹的人群如潮水涌入裴府。  而我则像个局外人,门里的世界找不出我的位置,门外的世界亦不属于我。一阵狂风吹过,卷起满地的红屑,我像个游魂样站在裴府门口。  陪我的只有门口那对古旧的石狮子。  突然,一颗哑炮在我身边炸裂,我顿时感到脸颊灼痛。伸出去捂伤口,却看到殷红色的液体透过我的指缝。  “救命!”我摇摇晃晃的向漆黑大门走去,却“扑通”一声晕倒在裴府大门口。  倒在我最爱的男人的家门口…狗狗书籍网 上传分享

第08章 何人系的春魂住1
哑炮在我的左耳后爆炸,索性没有殃及我的听力。郎中为我开了药,见我依然郁郁寡欢,以为我担心伤口会留疤。他从药箱中取出一支翠绿色瓷瓶,递给我,同时说道:“绯衣小姐,这是玉容散,等伤口结痂后每日早晚各敷一次便可去除疤痕。”  望着那只消瓷瓶,我发起了呆。  疤痕,丑陋的疤痕…  我需要疤痕,让这道疤提醒我曾经的痴傻。  让这道疤成为他心中对我永久的亏欠。  郎中走后,我将小瓶摔得粉碎。  “啊!小姐你怎么…”送郎中的小绿恰巧返回,她看到一地的白色粉末,吃惊的大叫。  “这是郎中给你的去疤药啊。”  “我不需要,我要留下这道疤,留它一辈子。”  “可是,那个伤口好大,留下的疤会很难看。”小绿依然想和我争辩,而我却冷笑起来。  “好看又有什么用?”留不住我爱的人,再美再无暇的容颜有何用?我想着,抱起双臂掩面而泣。  “小姐…”小绿想要安慰我,却语塞,找不出话。  “老爷呢?”  自从我被鞭炮炸伤昏迷后,已有十日。我于第三日醒来,如今已有六天五夜,裴之航未曾露过一面。  我依然住在他的屋檐下…  难道他的新妻子比我还要重要么?  虚掩的房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我下意识的抬头,希冀着能看到熟悉的俊颜。然而,来人却是我最不想看到。从下人口中,我得知她叫雪渐,是凤城亭长的女儿,比我年长十岁,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这样的年龄换做别人,早已是四五个孩子的妈。  而她却迟迟未嫁。  之前我曾在月老庙见过她一次,姿色中上,虽不是国色天香,但温婉动人。当时我对她很有几分好感,可如今我对她只有厌恶。  厌恶她住到裴府,厌恶她能每天每夜见到他,更厌恶她独享他的温存…  依照辈分我该唤她一声义母,我却叫不出口。  “小绿,我累了。”见她走进,我背过脸去,对小绿下逐客令。  雪渐有些尴尬,堆砌的笑容僵硬。小绿为难的看看我,又看看新主母,小声的说道:“小姐今天心情不好,夫人不如改天再来…”  “绯衣,我知道你很累,我只打扰你一会儿。”雪渐从身旁的锦盒里,拿出几样糕点,有芙蓉饼,豌豆酥,还有荷花松仁卷。  这几样都是我爱吃的糕点。  显然她来之前打听过我的喜好。  她想修补我与她的关系。在她眼里,甚至在裴之航眼里,我还是个懵懂的小丫头。生气了,用三两块糖果就能哄好。  然而这只是他们一厢情愿罢了。  我仍然保持抗拒的姿势,对于她的示好无动于衷。  “绯衣,这是我刚做的几样糕点。之航说你爱吃,叫我给你送来。”一听到“之航”两字,我的心不自主的抽痛。  她居然叫他之航…  这是我的特权。  “之航还说你最喜欢放水灯,今天刚好是灯节,不如跟我们一同去吧…”  他们要一起放水灯…过去几年,一直是我和他一起放水灯。我听到这里再也无法装下去,倏地睁开双眼。  她见我睁开眼睛,以为我接纳了她的提议。  “绯衣,你知道放灯有什么特殊含义么?”  我困惑的望着她,“放灯不是为祈福么?”  雪渐摇头,她一步步走向我的床榻,一边走,一边露出深意笑容。  此刻房中只有我与她两人,小绿被雪渐带来的老嬷嬷叫走,虚掩的房门也被带上。我看着她步步逼近,后背冒出一层冷汗。  “你…你要干什么?”我向后退缩着。  雪渐走到我面前时停下,她握住我的发尾,将我的发髻松开,抚摸着瀑布一样的头发,痴迷说道:“你的头发真美,不如让我给你剪个好看的样式吧?”说着,不等我回答,雪渐挽起我的乌黑的长发,一剪刀下去剪掉一咗头发。  原本两侧一样长的头发,被她剪成高低参差不齐。  我耳后有伤,欲要挣扎,却力不从心。她的力气好大,好大,简直不像个女人。  “这里也要好好剪剪!”雪渐撩起我额前的刘海,眼看剪刀就要剪下。  疯子!她是疯子!  我顾不得耳后的伤口,奋力推开她。  她应声倒地,摔在地上如死鱼。  我看着满地的断发,原本瀑布一样的长发被她剪得奇形怪状。我越看越生气,我最讨厌别人碰我的头发,更何况还是我最讨厌的人动我的头发。  我气愤难耐,劈手夺过剪刀,抓脱她的发尾,从中间狠狠剪下去。  “啊!”雪渐发出一声尖叫,随即身体脱力般倒在地上。一张温婉小脸皱成一团,仿佛受了天大的虐待。  哼!惺惺作态!  我弯下腰,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心想,经过这次教训看她以后还敢不敢欺负我。  谁知,一双手先一步将雪渐牢牢的护住,让我进不得她身。  “谁啊?”我气愤的抬眼,顺着手臂看向它的主人。  看清来人时,我的心脏漏跳。  居然是之航!  “呜呜,相公…还好你来的及时…呜呜…”雪渐马上扑到他怀里,小声呜咽着,一张不乏姿色的脸梨花带雨。  那情景,真是“我”见犹怜。  然而,我却无论如何怜不起来。  我才明白为何方才她会对我示弱,原来这出戏她早已安排好。先支走小绿,再剪我的头发,让我发狂,最后算准时机将所有罪责推卸到我身上。  “这是怎么回事?”之航神情严肃的看着我。  而我却怔怔的看着他放到雪渐腰间的手臂。  在他怀里的人该是我…  上天早在四年前的望烟阁就注定了,不是么?  “回答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低头,看着地上的碎发,有我的,也有雪渐的,可惜在他眼中,这些断发怕全是雪渐的吧…  雪渐就是宝。  我看看手里的剪刀,唇边露出一丝苦笑。  凶器还在我手上,就算我想辩白,想告状也无济于事。  罢了…  现在他的心里只有雪渐,哪里还有我。如果有我,又怎会在我受伤时不见踪影?  裴之航…你可曾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我想起刚到裴府的那晚,我在他怀中哭了一整夜,他抱了我一整夜。  如今想来,仿佛前尘往事。  想着想着,眼泪汹涌而出。  之航看到我流泪,严厉的神情稍有松动。  “呜呜,相公…雪渐虽然出身寒门,可是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呜呜…相公你保重…雪渐先去了…”  雪渐一番哭诉,无疑将他的不忍彻底断送。  “雪儿,别哭…我让她给你道歉…”裴之航小声安抚着雪渐,神情极其温柔。  雪儿…我的耳边反复回响这两个字。  才不过十天,他已唤她雪儿,两人已经如此亲昵…  至此,我所有的特权被这个叫雪渐的女子悉数剥夺。陪他放水灯,叫他之航等等,四年积攒下的情分,居然抵不上只有几天的感情。  一直以为我们感情深厚,超越了亲情。现在看来这只是我个人的错觉,对裴之航来说,我只是友人临死前丢给他的包袱…  “绯儿,快给义母道歉!”我受伤的看着他,那张脸是我深爱过的脸,可是脸背后的心,早已不是从前那颗心。  不,应该说,原来他没有心,只有一双容易被蒙蔽的眼睛。  “相公…呜呜…”  雪渐不断的火上浇油,撕扯着之航的心。  “绯儿,不要让我重复说一遍!”我将视线转移到雪渐身上,一丝嘲讽的笑容浮上嘴角。  我居然败在这个外表柔弱的女人手里…  再呆在这个地方,对我来说已无任何意义。  “裴之航…”他的身体一怔,伤痛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可惜那缕伤痛消失的太快,我来不及捕捉。  我垂下眼帘,继续说道:“要我道歉可以…我有个条件…”话音方落,躲在之航怀中的雪渐忽然止住了哭声。  “什么条件?”  “当我说完时,你要放我离开。你与我不再有任何瓜葛。”我知道自己的卖身契还在他手上,虽然我已不是风尘女子,但那份卖身契无疑是捆绑我自由的最后枷锁。  “胡闹!”裴之航气愤的驳斥道,身体因愤怒颤抖。  “你答应我,我才肯跟她道歉。不然休想!”我气急败坏的吼道,两颊因气氛变得通红。  我也有我的尊严,卑微的尊严。谁都看得出这里已没有我的位置,我硬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  “相公…雪渐受此大辱,不能再见你…”  裴之航看看倔强不肯退让的我,又看看怀中寻死觅活的娇妻,很快做出了抉择。  答案很显然,他要她,不要我。  我的心被人慢慢从胸腔剥离。  我扔下剪刀,冲着雪渐大喊一声,完后奔出了房门,一边跑一边泪如泉涌。  “小姐!”我从小绿身边呼啸而过,径直奔出了裴府大门。那袭迎风飘动的红衣,想一朵盛开的木芙蓉花。  我扬起的风卷起了院中的落叶与沙土,落叶飞舞,沙土落地。  一种萧瑟凄凉的情绪在裴府中蔓延开。  确定我不会去而复返,之航松开了雪渐。  他望着我消失的门口,神情凄楚,欲哭无泪般。  他的心,他的血亦被抽离,被他自己亲手抽离。  “将军…总有一天绯衣小姐会明白你的苦心的。”雪渐擦干眼泪,安慰道。  “雪渐,她真的会明白么?”  俊美男子将视线从天边收回,眼神依然朦胧,身子颓然跌坐到圆凳上。  他的手肘撑在桌面,另一手捂住自己的头,似是陷入深深自责中。  “绯衣小姐总有一天会懂。”  总有一天会懂…  裴之航反复默念道,手捡起床上一缕乌黑的落发,将落发揣到了怀中…  再过不久真正的暴风雨就要来临。 .gouyg.com 想看书来狗狗书籍网

第09章 何人系的春魂住2
离开裴府后,天空下起了大雨。  我在雨中一路狂奔,耳边只有风雨声。  一直奔到凤城的护城河边。青垩色的河水在桥下滚滚流过。此时正是雨季,连日的降水让护城河暴涨数米。  石板桥显得岌岌可危。  我不顾拦阻走上石桥,神情空洞的望着脚下湍急河水。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亦或两者都有。  万念俱灰,生无可恋。  没有之航,我只是个孱弱女流。天下之大,却无我容身之处。  “爹…娘…”我想起我那素未谋面的父母,辛酸苦楚从心底涌上。假如他们还活着,一定不会让我受这么多苦,遭这么多难…  既然生无可恋,不如就此了断此生,一家人于地府团圆。  我想着,爬上青石栏杆。从这里往桥下看,河水汹涌浑浊,如同呼啸而过的猛兽。  我有些的害怕,站在石桥的排水口上,犹豫。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呼喊,“绯儿!”  我扭过视线,望向桥的西头,裴之航正站在桥头。  雨水与泪水模糊我的视线,即便眼看不见,我的心依然看得到。他还来做什么?  我将脸扭到一旁,一只脚迈过栏杆。  我的身体已半悬在桥外,只要一松手,我就会与滔滔河水融为一体。  濒临死亡,我的心忽然澄净,我止住了哭泣,用被雨淋湿的袖子擦了把脸。  爹,娘,女儿就要去了…  “大人,您不能过去。桥随时都会塌…”裴之航奋力挣脱属下的拦阻,不顾安危冲上了石桥。  “绯儿,听话,快回来。”我蓦地从神游中醒来,发现裴之航已在离我不到三尺处。我抗拒的向前倾身。  “别过来!再往前我就跳下去。”我认真说道,一面说,一只脚已悬空。  “好,好,我不过去…”他停住脚步。  “绯儿,有事我们慢慢解决…用不着这样…”我的嘴角讽刺的上扬,将视线扭向近在咫尺的河水。  河水在不经意间,再度暴涨,几乎就要淹到我的脚。  “这就是最好的办法。”我语带哭腔的说道。  “这怎么会是?”之航看了一眼湍急的河水,焦急的喊道。在这样僵持下去,河水将会冲垮这座石桥。  届时,我们谁也活不成。  我以沉默作答,已经干涸的双眼,再次泪如泉涌。  “回来好不好?别做傻事…”裴之航感到五内俱焚,无力感与深深的挫败感一次次敲击着他的理智。  我不为规劝所动,依然攀着栏杆,随时都会化作一颗流星坠入河中。  “绯儿…我错了…你回来好不好?我不能失去你…”裴之航再也受不了理智与情感的撕扯,扑通一声双膝跪地,苦苦哀求着我。  他的话,他的举动像闪电击中我。  我迅速转头,居然看到他双膝跪地的一幕…  我的心被从当中撕裂,求死的决心开始松动。  他亲口承认他不能失去我…  我并没有一败涂地。  我求生的欲望被重新点燃,我攀住栏杆,一步步上行,悬空那条腿已经落到栏杆上。  “之航,”我轻轻呼唤他的名字,只要再迈过最后一阶围栏我就可以回到他身边。  他听到我的呼唤,抬起头,看到我正艰难向桥面爬来,以为自己做梦。  眼看我迈过最后一阶栏杆,即将落地时,我的脚踩到长裙,身体失去平衡向后仰去。我想要抓住栏杆,奈何被雨淋湿的青石变得溜滑。  脱手而去。  “啊!”只听到一声凄厉尖叫,我的身体脱离了栏杆,向河道深处坠去…  千钧一发之际,之航抓住了我的胳膊。那一瞬间我感到身体两端被人用力拉紧,下半截身体已经没入河水中。那两股力量,一端是之航,一端是河水;一端是生,一端是死。  “抓紧!”之航双手紧握我的小臂。雨水湿滑,就算他再用力,我依然感到身体不断下沉。  这时,石桥桥墩发出低沉悲鸣,河水更加暴虐的冲击石桥。石桥开始不规律的晃动,桥面已经扭曲。  桥,就要崩塌…  我仰起脸,迎着雨水,看着之航。他正奋力抓紧我,想要将我拉上去…  眉心拧成一座小山,牙关紧合。  从没见过他如此狼狈,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声嘶力竭。  “之航,放手吧…再不松手,你也会死。”河水已经没过我的胸口,我自知无法逃离死神魔爪,平静的说道。  他能来,甚至愿意放弃男子的尊严恳求我,我已经知足。  “说什么傻话!我们都不会死。”之航更用力的握住我的手臂,“把湿衣服脱掉!”我想起自己身上沉重的负担,用一只手解着衣带。  外衫,长裙,离开我身体那刻旋即被河水冲走。  我全身只剩单薄中衣,河水冰冷,冻得我牙齿打颤。  之航又试了几次,依然无法将我拉起,河水的力量太过强大。  岸边虽有围观之人,但念及这座桥随时都会被河水冲毁,没有人敢前来帮忙。  眼看河水就要没过我的脖颈,我又冷又被河水连呛数口,残存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已到了绝境。  “喝!”之航突然爆发潜力,用尽当年战场杀敌之全力,猛地将我从河水里拉起。  我扑倒在他身上,意识已经昏迷。  不容犹豫,他即刻抱起我,向岸边冲去。  那座危桥在他后脚踏到大堤时,“轰隆”一声化作一片碎石瓦砾。力大无比的洪水卷携着巨石,向下游奔去。  “咳咳,咳咳,”我咳出污水,睁开朦胧双眼,看到他急切的眼神。  “之航,我还活着么?”他蹲下,握住我的冰凉的手。  他含泪对我点头,“我们都活着…好好活着…”  “嗯…”我靠在他的胸膛,喜极而泣。

第10章 何人系的春魂住3
从石桥返回后,我感染了风寒,一连数日徘徊在生死边缘。  哈贝里从海上带回了一位天竺名医,为我治好了寒症。身体逐渐康复,我的精神却一天比一天憔悴。  之航已有多日没来看过我…  我推开雕花窗,神情萧索的看着对面厢房——之航与雪渐的新房。  郎中与侍女频繁进出,是不是还能听到令人肝肠寸断的叫声。  声音的主人是雪渐。换做彼时,听到她的嚎叫,我定会觉得大快人心。  然而,此刻我却没有丝毫畅*。  “小绿,”  “是,小姐。”小绿这几日一直形影不离的照顾我,照顾我也看着我不让我再寻短见。  我指着雪渐的房间,问道:“她…怎么了?”  小绿忽然面露难色,她低头,猛擦圆桌。  “夫人好像有身孕了…”小绿小声说道。  我全身泛起凉意,顺着脊背一直麻到后脑。我原地踉跄一下,险些撞到墙边的多宝格  “啊,小姐!您千万要保重啊…”小绿急忙扶住我的胳膊,神情急切的说道。她眼泪都要急出。  “没什么,只是有点儿头晕。”我的语调平静,别说旁人,就连我自己都感觉不到情绪有何波动。  我心中早有准备…  “我不能失去你…”耳边回响着石桥之上,之航对我说的话语。  那日的情景历历在目…  谁说变心是女人的专利,要论变化速度,男人不输女人。我一手托着太阳穴,一面叹息。  “小绿,你去忙吧。”小绿生怕我想不开,一双杏眼一刻不离我身。  “不,小绿要陪着小姐。”  “放心,我不会再做傻事。”为他,我已死过一回。  我相信之航对我有情,只可惜这份情和我想的不一样,亦不是我想要的那种情。  应该是父亲爱女儿的感情吧,更或许他将对故友的愧疚之情转移到我身上。爱护我,溺爱我,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救我。  这只是父爱的体现。  而雪渐则不同,他爱她,是男女之爱…  我苦笑着,原来我一直自作多情。  “小姐,哈老爷来了。”小绿打断我的思绪,我向院中投去视线,果然看到一座黝黑的小山正向我走来。  “快请!”哈贝里是现在唯一能带给我欢乐的人,他总有说不完的故事与奇遇。只有听故事时,我才能忘记之航给我的痛苦。  ※  哈贝里一入房间,空间瞬间变小。  椅子,桌子,还有门窗都比原来小了至少一号。  “哈贝里,殊奈人都像你这样高大么?”他坐在特制的大圆凳上,喝着用海碗盛着的茶水。  我看着他,一个念想从脑中一闪而过。  “当然不是。我在殊奈可是万里挑一的美男子。”哈贝里舔着脸说道。  “王婆子卖瓜。”我无奈的撇撇嘴角,讽刺道。  “什么意思?”哈贝里听不懂我的言外之意,困惑的看着我。  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说你长得英俊。”哈贝里无声哦了一声,转身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取出几样亮闪闪的小瓶子。  瓶子造型很特殊,有的长腿圆口,用的扁圆两侧配有双耳。除此之外,它们的材料也和中原的瓷瓶不同,居然是半透明的。  “这是什么东西?”我终归是孩子心性,好奇的拿起其中一个小瓶子,问道。  份量也比瓷器要轻许多。  “这是萨珊波斯产的琉璃樽。”哈贝里小心的拿起那只长腿圆口的器皿,继续说道:“这叫夜光杯,用来装西域葡萄美酒最好。”  我接过那只造型古怪的杯子,放在手里把玩着。  “萨珊波斯是什么地方?离龙皇远么?”  哈贝里露出善意笑容,“萨珊波斯也是一个国家。离咱们少说也有一两万里路。”  “那么远?”我惊叹道。  “这些东西都是你从萨珊波斯带回的?”我看着那些半透明器皿,好奇的问道。先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开始躁动。  “嗯,因为途中毁了部分,我又从高昌进了不少。高昌离我们近一些,出玉门关再走几天就到了。”哈贝里见我一脸困惑,解释道。  萨珊波斯、高昌,还有玉门关。这些地方对于我来说只是空空的符号,而对于哈贝里则是一个个生动鲜活的影像。  他可以在神秘遥远的国都旅行,而我却要待在这个让我痛苦的地方,看着他们恩恩爱爱,忍受心灵的煎熬…  突然间,我已下定决心。  “哈贝里,你的商队里有女人么?”  哈贝里被我问的一愣,“当然有啊,这次陆上丝路的向导就是女的。”  看着我坚定的目光,他惊讶的张大嘴,“难道你想?”  “是。”我极其严肃的点头。  “我想加入你的商队。”  房间忽然变得安静,静得能听到我的心跳声。  “之航会答应么?”我收紧拳头,看向对面的厢房,雪渐的呕吐声依然清晰可闻。  “他会的。”  ※  (以下变换视角)  当日半夜,我已睡熟。  裴之航的书房明灯依旧。  哈贝里坐在他对面,将下午与我的对话讲述给之航。男子面无表情的听完,许久没有反应。  “靖远(之航的字),你怎么想?”哈贝里忍不住,发言问道。  裴之航站起,走到书房窗前,从这里刚好可看到我的闺房。  窗子半敞,房门紧闭。  “既然她想就让她跟你去吧。有你保护她,我放心。”哈贝里错愕的何不拢嘴。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们一走可就是好多年……你舍得?”哈贝里追到窗前,问道。  裴之航嘴角上扬,似是在嘲讽。  “早晚都要舍得。”  “我真搞不懂你们!”哈贝里负气一屁股坐到圈椅中,因为重量过沉,圈椅吱的一声裂出数道裂纹,显得摇摇欲坠。  “傻子都看出来你喜欢小丫头,小丫头也喜欢你。干嘛要娶别人?”哈贝里粗声粗气的说道。裴之航站在原地,眼神染上凄艾。  “萨雷,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原因。”(哈贝里全名,萨雷·哈贝里。)  “什么原因?”  “现在不能讲。”哈贝里听到这样回答,不屑的哼了一声。  “你们中原人就这么别扭,总喜欢故弄玄虚。不像我们有什么说什么。”之航咧唇,露出温和笑容。  “成天顾虑这个顾虑那个,天晓得你何时能为自己活一把。”  “呵呵,”裴之航笑容更胜,他走到哈贝里旁边,落座。  “我没你洒脱。为了自由,连皇位都能放弃。”哈贝里脸色一沉,但随即扫清阴霾,他摆手爽快说道。  “别提那些事。我现在只是丝路行商,不是什么破王子破亲王。”  “呵呵,我就喜欢你这种豪放。”裴之航端起桌上酒杯,“来!今晚我们不醉不归!用这坛古井酒给你接风洗尘!”  哈贝里同样举起酒杯,二人碰杯豪饮一番。  两人喝完一坛又一坛,一直喝到东方鱼肚白,才昏昏睡去。

第11章 何人系的春魂住4
朝阳徐徐从东方升起,将天空中的白云镶上一圈美丽金边。  我站在花园,眷恋的看着周围一草一木。  那树盛放的木芙蓉已经衰败,满地的红瓣,像是下了一场红雨。我弯下腰,拾起地上一朵依然新鲜的花,掸干净上面的浮土,放入小荷包中。  这一去不知何年才能再看到木芙蓉怒放…忽然眼睛一热,一滴清泪猝不及防的落下,打湿了荷包。  “绯儿,时间不早了。”身后传来哈贝里小声催促。  我擦干眼泪,“好,我们走。”转身向大门口走去。  此时,裴府上上下下还在梦中。  我害怕与之航道别,更怕见到他会动摇自己离去的决心,因此特意选在这个时候悄悄的离去。  踏上哈贝里为我准备的马车时,我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之航的新房。  大门幽闭,连窗子都关的严严实实。  我想此时他正徜徉在娇妻,还有未出生的幼子身边,甜蜜的做着美梦吧…  心中有些酸涩。  “出发吧。”我决绝的别过脸,吩咐车夫启程。  车夫得令后,挥鞭催动马儿。  马车带着我,颠簸的启动。  ※  不一会儿,我熟悉的青瓦白墙已经看不到。  我脱力向靠到马车一侧,身体歪倒在地,小声啜泣着。  想,永远比做容易。  离开他比我想的更加艰难痛苦。以前不管他把我当做女儿也好,恋人也好,最起码我能常常见到他。  从今之后,我再也不能看到他,再也听不到他喊我绯儿,再也不能隔着闺房的窗纱看他夜半读书的身影…  一想到这里,我泪如雨下。  “停车…求你了…”我在心里喊着,心被撕成了无数片。  然而,我却不能停下。  此时是离去的最佳时机,也是我应该离去的时机。  他有了妻,有了子,他有了自己的生活。我一个外人,不应再打扰他。  过去四年,他尽到应尽的责任,已不欠我分毫。  我该离去,建立我自己的人生,不再依赖任何人…  马车外,哈贝里透过竹帘,看到我痛苦的样子,心亦不好过。  他想安慰我,话却哽咽在喉头。  哈贝里加紧胯下坐骑,车声辚辚,马车载着我向远处驶去。  不消多时,马队卷起的黄烟淹没了我的身影。  ※  与此同时,裴府。  裴之航表情麻木的站在主房中央,满眼血丝,面容憔悴。  身上还穿着昨晚的衣物。  “将军…”雪渐走到他身后,柔声说道。  “她真的走了…”裴之航合上双眼,怅然说道。  “是。”雪渐轻叹道。  “将军,接下来该是如何面对那个人了…”之航倏地睁开眼,眼神瞬间阴暗。  “安排妥了么?”他压低声音问道。  “一切照您的吩咐都办妥了。他不会察觉丝毫。”雪渐信誓旦旦的说道。  “恐怕以后要苦了你们…”  “将军言重。能为将军,为国家献身,雪渐死不足惜。”雪渐突然双膝跪地,说道。  “嗯…”裴之航点点头,目光再次投向东边的天际。  太阳已经升上半空。  ※十个月后※  龙皇南部的海上要塞——洵岛。  这里是军事要塞,也是过往船只的避风、吞吐货物的港口。  当然这些活动都是私人性质,在督军的眼皮子地下偷偷的进行。  商人们与当地官员达成不用言表的共识,一方提供庇护,另一方送上金钱。  又一艘货船进港,岸边等待生意上门的苦力忙做了一团。  这艘船比港内任何一艘都要宏伟壮观,三层的船舱以及满满的货物,让这艘大船吃水很深。  “糟糕,靠不过来。”有经验的苦力神色严峻的说道。此刻正值退潮,潮水一点点回落,更不利于大船进港。  “三叔,我们该怎么办?”年轻一点的苦力问道。年老的苦力沉吟片刻,咬紧手上的烟袋。  “我看只能在海上先卸掉部分货,再进港。阿九,准备出海,我们帮哈贝里一把。”  ※  货船上,我全身男装站在甲板上,望着近在咫尺的陆地,手紧握栏杆。  很难相信眼前就是我魂牵梦绕的故土(一部分)。  现在的我与十个月前大不一样,海上航行给我的皮肤晒上一层健康的淡粉色色。  而且我比从前长高了,也变得强壮了。  就连眼神也比十月前离开时快活雀跃得多。  这十个月里,我追随哈贝里的货船,出访了真腊、壁婆罗国、狮子国、北天竺、安息还有大食等国。  一路上的见闻可谓彻底颠覆了我的思想与观念。  现在的我比以前更加独立,更加自主,更加不愿意被束缚。  可惜有些事却没发生什么改变……我的眼神忽然黯淡,望着脚下碧绿的海水,它们正是我快乐的源泉,一登上陆地从前的情绪又将再次将我笼罩。  这时,从岸上传来不好的消息,我们的货船有搁浅的风险。  “要在这里卸货?”我歪着脑袋,看着哈贝里。  这里可是茫茫大海啊,卸到哪儿去?  “呵呵,哈贝里好久不见啊。”我正踌躇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反射性回头,看到一张饱经沧桑的脸。  “三叔,有你在我就放心了。”哈贝里恭敬的说道,双手抱拳,似乎很尊重这位衣着朴素的老者。  有感我的注视,老者忍不住将我上下打量一番。  昏黄的老眼闪过惊愕。  我被他看的心虚,急忙躲到哈贝里身后。  后者小山一样的身形,刚好可以将我挡得严严实实。  “这位是?”  哈贝里拉着我的胳膊,将我扭到老者面前。  “这是我小兄弟,叫裴鑫。”老者半信半疑的看着我,两只眼中写着我看不明白的情绪。  “哦,呵呵。裴小兄弟别见怪,”老者恍然大悟的说道,“你的模样与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只是年龄差了太多。老朽失礼了。”  “没…没什么。”我粗着嗓子说道。  为了避免祸端,哈贝里让我装成男子。  这十个月我便是这样度过。  老者不再看我,他跺跺手里的龙形拐杖,对手下说道:“准备卸货!”  ※  多亏了三叔的帮忙,我们的货船在潮水退却前,安全进港。  从货船走下那刻,我的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一股思念之情从心底产生。我知道我思念之人不再此地,远在那座边疆小城,在那栋青瓦白墙的小院里。  “绯儿,你好像有心事?”晚餐用毕,哈贝里发放了这次出航的佣金。其他船员们相继离去,三三两两做一群向莺歌燕舞之处走去。  只有我和哈贝里还呆在客栈。  哈贝里看到我郁郁寡欢的模样,我的心事他已猜到三两分。  “在想他?”他坐到我身边,关切的问道。  “啊?没有!”我心思被拆穿,急忙端起茶杯以喝水做掩饰。  “哈哈哈哈,你啊跟他一样口是心非。”哈贝里仰面长笑,身体得意的往后仰,只用两只后腿撑地。  “哈贝里,”我突然间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  他半眯眼睛,同时挑起一根眉毛作为应答。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哈贝里突然睁大双眼,身体前移,正襟危坐。  “那是十七年前,我在影都附近行商时遭遇土匪,幸好遇到靖远(之航的字),才从土匪手里逃过一劫。”  “难怪你们关系那么好。”  哈贝里居然和之航相识超过十年,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在裴府时,之航很少提及以前的事,我对他的过往一片空白。  “这只是一个原因。主要因为他人品优秀。否则,我才不会找他这么个闷货做挚友。”  我嘴角轻微上翘,笑而不语。  依照哈贝里的归类方法,恐怕全部龙皇人都会被他归为“闷货”。  “呵~~~”我打了一个哈欠,揉揉通红的眼睛。哈贝里见状,宠溺的摸摸我的脑袋,“瞧你,眼睛都成兔崽子了,快睡吧。”  “嗯…你要去哪儿?”等我我躺下后,哈贝里却穿好蓑衣,朝门口走去。  “我还有事,你先睡吧不必等我。”  我懵懂的点头,脑袋一沉进入了甜美梦乡…  哈贝里在我睡着后,形色匆忙的离开了客栈,拐进了一条陋巷。

第12章 霎时微雨送新凉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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